看着楼下刑台上,血肉模糊,又如同蛆一般徒劳蠕动身子的朱雄英,再也控制不住。
“呕!”
“呕!”
突然之间,他捂着胸口顿了下去,大口的呕吐起来。
“殿下!”旁边,几个侍卫和太监马上上前查看。
“滚一边去!”老爷子一声大喝,众人赶紧止步,垂首退后。
老爷子缓缓端来一盏热茶,“喝点热的,压一压!”
朱雄英艰难的擦擦嘴角,转脸道,“皇爷爷,他们有错您杀了就是,何必这样?”
他不是滥好人,从来就不是。
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见到如此残暴之事,心中也多有不忍。或者说,不是不忍,而是恐惧。
在他看来最严重不过是死刑,这样残暴的刑法,简直有些........
耳中听别人说这些是一回事,但当亲眼得见.......
“怕了?咱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老爷子笑道,“孙儿呀,你是生在金子里的富贵皇孙,哪知道人间比这惨的事,数不胜数!”
“开国大典那天,咱就说过。咱以前在民间时,见到州县官吏多不爱民,往往贪财好色,饮酒废事,凡民疾苦,视之漠然,咱心里恨透了啊。如今要严立法禁,官吏凡是贪污蠹害百姓的,严惩不恕。”
“可是,他们还贪,还蠢,还坏,这能怪咱吗?”
老爷子说着,看着楼下的刑场冷笑,“你可知,你太爷太奶,伯爷他们死的有多惨啊!”
“官府收税,把咱家粮种都收去了。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还闹瘟疫!你太爷爷和乡老求到了官上,却连人都见不到。”
“他们还说,你们没粮吃,跟当官的啥关系?当官的又不能自掏腰包,给你们买粮食吃!”
“可是,养活这些当官的,就是百姓呀!他们不把咱们当人看!”
老爷子的眼神越发愤怒,“你太爷爷死的时候,肚子瘪的能看到骨头。你太奶奶,咱一只手就抱了起来。”
“那时候,咱就想,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不然,咱也不是不怕死,也不是天生就想造反。”
“等咱当了皇帝之后,咱就在心里对自己说。”
“凡天下官员,贪污纳贿,对百姓漠然者,皆杀之!”
随即,老爷子缓缓转头,“你觉得咱这些刑法太不人道,是吧!”
然后老爷子又笑笑,“你可怜他们,谁可怜被他们欺压的百姓。他们用权力包庇了坏人,就注定是这个下场!”
“呕!”
朱雄英又连吐两口,不敢再去看刑台。
“咱知道让你一个孩子看这些,难为你了!”老爷子继续淡淡的说道,“可你要知道,咱还是孩子的时候,看到的事比你看的还残忍一百倍!”
“吏治若不下猛药,只会越来越坏!”
“咱所作的都是为了咱家的江山社稷!”
“不求你以后跟咱一样,咱也不想你和咱一样。你可以不用咱的办法,但是将来,你必须有咱的心,有咱这种狠辣。”
朱雄英直起腰来,鼓着勇气看着台下。
此时,楼下的人群已经癫狂了。
无数人蜂拥着,想要涌到刑台的边上。
一张人皮,被竹竿撑着,立在刑台上。那是一整张皮,上面还带着人的耳朵。
几个看似工匠一般的人,正在擦拭上面的血迹,然后抹着石灰等物。
“呕!”朱雄英又弯腰,吐了出来。
“整个刑部都烂了,哼!”
老爷子开口,对旁边道,“来人!”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过来,“皇上,臣在!”
“去,告诉下面,别都剥皮充草了!”老爷子冷笑道,“留几张出来,做成人皮褥子,放在刑部那些官的椅子上!”
说着,顿了顿,“以后,他们上衙门办公时,门口有人皮草人。坐在衙门里的时候,屁股下面就是他们前任人皮做成的褥子。咱看他们的屁股,还敢不敢歪,心正不正?”
“遵旨!”
说着,毛骧想想,“皇上,涉案的人犯,都如此处理吗?”
“刑部主案犯,常熟按察司还有典狱的案犯也都如此。至于其他的?”老爷子想想,看看脸色惨白的朱雄英,继续笑道,“从轻发落吧!”
“此案之中,凡是查明知晓舞弊,却装糊涂的,不做事的那些懒政,怠政之官,糊涂蛋们,刖足!”
刖足,就是砍去双脚!
“遵旨!”毛骧又道。
“呕!”边上的朱雄英,再次吐了出来。
老爷子缓缓拍打着他的后背,“咱现在就后悔,这些年没让你爹看看这些,不然他也不会耳根子如此软!”说着,叹口气,“大孙,人间疾苦,远不止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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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剥皮只是开胃菜而已。
从第二日开始,每日都有数十人在这个刑场明正典刑。
凌迟、极刑、枭令、断手、刖足、阉割、剥指、剁趾、墨面、文身等数十种酷刑加身,惩罚犯犯官。
但观刑的不但只有百姓,圣谕所有在京官员,不论品级都要去看。看了之后,都要再上折子说说心中感悟。
也就是说,老爷子不但要他们去看,还要他们去写观后感。
而且不单是京官要看,各地布政司派遣的官员快马进京。不但要看刑场上鲜活的景象,还要去看那些历次被剥皮之后,用来威慑官员的展览品。
在看过行刑的当天,不等回宫朱雄英就病倒了,每晚上床榻边,都要有贾贵和春秀陪伴,不看到他们两个,不能感受到他们的温度,朱雄英实在是无法入睡。
而且一闭上眼,就是刑场上,那让人心悸的场景。
但是他和老爷子出宫的事,和谁都没说。
马皇后还以为孙儿是单纯的病了,一个劲儿的让太医开补药,变着法的给他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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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桌上,一份刚蒸好的鹿血端了上来。
红彤彤的颜色顿时勾起了朱雄英心中最不愿意去想的回忆。
啪的一扔筷子。
“端下去!端下去!”
“快点!”贾贵咣给了上菜的太监一脚,怒喝着让人端下去。
然后,不断的轻抚朱雄英的后背。
“殿下,端下去了,端下去了!”
“呕!”朱雄英干呕一声,“以后,孤的饭桌上,不许再出现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