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还不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老太公扭头呵斥,白花花的胡子跟着他吐出的暴怒气息颤抖。
弥柒铃自是不服气的,但弥幺幺没给她继续吵闹的机会,抹了一把泪就说:“我那儿有个丫头,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知道她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头,所以就用体己给她买了个坠子,七妹妹来时见我穿着打扮朴素,屋里破烂不堪,便以为是那丫头亏待我,一怒之下便动手见了血……我心急打了她一巴掌,她便彻底恼了我……”
一个故事三个版本,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在场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难看极了,弥柒铃向来是个脾气不如心眼小的人,听着弥幺幺胡说八道却没有一点办法,怒火攻心之下体内气流乱窜,当场一口血吐出:“我何时动过你的丫鬟?”
前来作证的几个婆子脸色更差,她们原以为帮着弥幺幺说话就没事了,谁知道弥幺幺直接丢出另一个版本,打得她们措手不及。如今老太公气得双拳紧握,她们动都不敢动一下。
“那丫鬟可是叫小莲?”老太公音色里多半是怒意。
弥幺幺迅速点头,而后又假意惶恐:“原来爷爷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都是幺幺不好!请爷爷降罪!”
在场众人屏息凝神,他们的目光好像化作千丝万缕的线缠绕在弥幺幺身上,似乎是想通过浅薄无知的眼神来看穿她的内心。
老太公颤着手将弥幺幺扶起,摸了一把她的脑袋,沉默良久方说:“来人,请家医给六小姐诊治,连同丫鬟小莲一并传来。”
大夫和小莲掀帘子进来时,弥幺幺一脸虚弱的靠在椅子上,身上还盖着狐裘大氅,在外头还飘雪的季节里,她出了一身汗。
旁人冷不冷她不知道,反正他们个个面色铁青。
“家主。”杨大夫规矩行礼,在老太公一个眼神示下后立即去了弥幺幺身边,在侍女早备下的水盆里洗了手,这才取出一方帕子捧在手里,恭恭敬敬的对弥幺幺说:“六小姐,还请让在下为您诊脉。”
弥幺幺伸出一只手,杨大夫还没碰上,她便是一阵咳嗽,老太公急的当场就骂:“你小心些!”
“爷爷,不碍事的,这位大夫看着眼生的很,兴许是府上新来的呢?”弥幺幺挤出一抹温婉微笑,老太公神色骤冷,犀利的眼神瞥向杨大夫,他瞬时低头。
杨大夫自小在弥家的,从他爷爷那辈起,他家就是弥家养着的大夫了。
把着弥幺幺平稳有力的脉搏,杨大夫头上逐渐生出一片芝麻大的汗珠,忽闻一道轻笑,他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弥幺幺嘴角那抹冷厉弧度。
诧然间,她又是好一阵孱弱:“敢问大夫,我还能好吗?”
“六小姐……”杨大夫支吾,弥幺幺好得很。
“说!”老太公急躁道。
杨大夫被这一声催促吓得手里帕子都跌了下去,手忙脚乱去捡时,弥幺幺压低声音:“我只当又和往常一样请不来杨大夫呢。”
阴切切的一句话让杨大夫汗毛直立,忍着半边发麻的头皮捡起帕子又给她行了一礼,这才回老太公:“六小姐她……她并无大碍,只是血虚弱需要静养。”
“胡扯!她身上那么多伤怎么可能没事?!”
“家主!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呵,既然如此,那还装什么?”弥柒铃接过话茬冲着弥幺幺就是一道怒骂:“跟你娘一样惯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话音才落老太公就骂:“住口!小幺是你姐姐,你不尊重就算了,竟还做事莽撞出口成脏!小小年纪从哪学来这些血口喷人的本事?今日我念你是个女孩儿家便饶了你!来人,把七姑娘带回去,让四房严加管教!再让我知道她胡作非为,我就连她娘一起打!”
闻言弥幺幺暗笑,之后又掐着嗓子用沙哑的声音说:“爷爷您别气坏了自己,我的身体情况我心里明白,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也没觉着有多难受,兴许真是我娘在天之灵庇护着我呢?您也别怪罪大夫……”
老太公不说话,她盯着场上众人细细观察,一个二个都做了亏心事被抖露出来那样吊着脸。
弥柒铃被拉走,帘子掀开后灌了一道冷风进来,其中还夹着几朵雪花。
老太公两手负在身后将众人一一扫过,最后来到桌边,摸上杯子摩挲良久,气氛跟着沉寂。
弥幺幺悠然窝在那儿等着看戏,兴许是狐裘太暖和,不过几分钟她就有了困意。
啪的一声,杯子被摔得稀烂。
弥幺幺吸了吸鼻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两手揣在怀里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莲,眸子里除了淡漠再无其他颜色。
“请家法。”老太公稳稳的说。
约莫过了半分钟,老仆捧着一根精铁磨成的环纹条子递与他,众人茫然,卜士人没忍住跳出来:“老太公,七小姐已经被送回四房那边了,您请家法做什么?”
老太公并不理会他,握紧条子一面凝视众人一面在祠堂走动,绕了一圈方才开腔:“既然知道是一家人,理应和睦互助,我生平最不喜欢表里不一的人,你们说说看,这些年来你们是怎么对待小幺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弥幺幺眉头轻蹙,等了半天就搞这么一出?
“你们当主子的恃强凌弱,当下人的目中无人,当儿女的更是满口谎言!你们以为弥家这几十年来逐渐在金云城没了地位是因为小幺吗?是你们自相残害!自私自利!
整个弥家上上下下近一千口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为家族做贡献的!一个个坐吃山空的畜生!你们既然这么看不起小幺,又有哪房出了个奇才?金云城随便哪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比你们强?”
老太公一席话骂的众人个个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不拉几的,卜士人挠着鬓角一脸的不自在,这会子心里直犯嘀咕,凭什么弥家人挨骂他也得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