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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霹雳雷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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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速奔驰的“东京号”快速的穿过大片荒芜的田地,明灭闪烁的车厢通道里,少年正对着车窗的玻璃整理凌乱的衣衫,随后握紧手中黄色的衣箱,转身向着通道的另一侧走去。

两名手持钢枪的日本宪兵把守在通往前方车厢的入口处。

柳词已经来了很多次,这次跟往常一样,没有人阻拦,十分顺利。

小野君是“东京号”专列的列车长,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东京人。他离开家乡,随着大部队来到中国东北已经三年时间。

“小野さん、お久しぶりです!(小野君,好久不见!)”

烹饪车厢中,穿着黑色制服的小野一郎,正在盯着几名厨师准备特使的宴会晚餐。前面重兵把守的车厢里,天皇特使正准备宴请同来的日本关东军军官,代表天皇陛下,犒劳远在异国的他们。

听着身后少年地道熟悉的口音,小野一郎回过头去。

他斯文的模样,像极了日本街头拉着三味线(日本传统的乐器,类似中国的三弦)的浪人。

小野一郎很欣赏这个家乡的少年,在他身上,他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充满了阳光与朝气。

“工藤です、あなたが急いでいる时间はとても偶然で、口コミがあって、私は特使の大人のためにディナーを准备しています!(原来是工藤,你赶的时间真巧,有口福了,我正在为特使大人准备晚宴!)”

小野一郎看见身后“工藤”脸上露出的笑容,迎了上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亲昵,如同哥哥对弟弟一样。

柳词笑得时候很阳光,脸颊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配上他弯成月牙的狭长眼眸,长得像极了洋馆里为商人拍摄广告的男明星。

“どうやら,私はちょうどよい時に来たようだ!(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柳词瞄了一眼餐车旁正在握刺身的厨师们,不经意间,将装着定时炸药的箱子,随意塞到了餐车下面的空档里。

小野一郎正在忙着给他介绍一旁的日料作料,并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他见到柳词,显然很开心:“ゆずちゃん、信州ちゃん!(柚子酱、信州大酱!)”

“私の母はわざわざ日本から連れて来てもらった!(我母亲特意让人从日本带过来的!)”

“小野さんのお母さん?(小野君的母亲?)”柳词望着小野一郎脸上思念的神色,表情多了几分犹豫与意外。

他知道小野一郎并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是不同于其他的日本士兵,烧杀抢掠。他来到中国后,几乎没有做过伤害中国人的事情,相反,他很善良,他的家中有妻子,有母亲,更有三岁的女儿等他回去。

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儿子!

可是他在女儿出生后,就跟随部队来到了中国。或许侵略中国,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作为军人,他选择了服从命令。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正义的战争与不义的战争。

因为正义与不义,对于战争本身而言,只是各自站在的角度与阵营不同罢了。

而让战争真正的天平倾斜于邪恶一方的罪魁祸首,却是参与战争的人们。

日本侵略者本可以选择不伤害那些手无寸铁的中国百姓,乃至于妇孺们,可是他们却对着那些跟他们的妻子与孩子年龄相仿的良善之人,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世界上每一个民族都有其各自的尊严与绝对的公正!

任何国家与民族,不能肆意的践踏他们!

维护自己民族的尊严,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小野一郎并没有错,但柳词也没有错,错的是这场战争,是这个世界里人的欲望与贪婪。

小野一郎拉着柳词的手离开了烹饪车厢,他显得很开心。

他并没有注意柳词手里消失不见的衣箱去了哪里。

柳词瞥了一眼身后的那辆餐车,笑问道:“その食堂车は、特使様のために用意されたのですか?(那辆餐车是为特使准备的嘛?)”

小野君以为他在惦记那些美食,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让他不要担心,拉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说有好东西给他。

…………

……

卢月红穿着学生的蓝色小褂与长裙,面无表情的走到吊在专列后的三节普通车厢中。

这里坐满了从奉天去热河学习交流的十五名学生。

一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少年,装作不经意的走来,坐在了卢月红的身旁。

他拿起一张全是日文的报纸,假装看了起来,小声的问道:“炸药放进去了?”

卢月红轻轻的点了点头:“有人带过去。炸药放在了衣箱的隔层里,是事先准备好的定时炸药,时间调整为15分钟,已经开启。”

“我已经叫人随时准备断开车厢与专列的挂钩,按照现在的车速,十五分钟应该可以进入我们事先预定好的爆炸地点。”

卢月红显得有些心乱,她握了握手里的引爆器,似乎下定了决心,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少年:“我们不能这么做,前面的专列里还有别的同志!”

“别的同志?”少年显得有些意外,“不可能,这次行动我们事先经过好了严密的准备,不可能还有我们的人过去!”

“不……不是我们的人……”卢月红叹了口气,“是国民党的一位中校,他们也准备炸掉‘东京号’!”

“这!”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他望向了手里的手表,时间正在一点点过去。

“我们必须保证他走出专列……”卢月红的话说到一半。

“十五分钟一到,炸药会自动引爆,如果我们没有按照计划脱离挂钩,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少年的表情很是严肃。

卢月红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将意味着,后三节车厢里的十五名学生,都将面临着危险。

少年在原地不断走动:“或许,我们还有一套方案!”

卢月红看着他:“什么方案!”

少年思索了数秒:“那个人如果能在十四分钟前从专列脱身,我们可以将挂钩脱离的时间延后一分钟,前提是,他离开的时间必须与我们脱离挂钩的时间一致,这样才能保证他安全的回到这里,不是停留在前面的专列上!”

卢月红没有说话,她看着不断接近爆炸时间的手表,沉默下来。这种可能性,只存在于巧合,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意味着失败。

…………

……

房间的陈设是日本风格,挂起了风铃。小野一郎拿出餐盒,里面是精心准备的寿司。他将寿司放在了自己跟柳词的面前,又将早就准备多时的清酒拿了出来。

“今日は私の誕生日なので、工藤が来ることを知っていて、あなたと一緒にお祝いの準備をした!(今天是我的生日,知道工藤要来,所以我特意准备跟你一起庆祝!)”

柳词拿起一块沾着信州大酱的寿司,放入自己的口中。酱香混合着寿司的米香,在他舌头上打转。

小野君为他倒好清酒,让他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柳词望着小野一郎房间里摆着的许多照片,大多都是他与女儿妻子以及母亲的合照。

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小野一郎掀开桌子上热腾腾的火锅,沸腾的汤里翻滚着白肉,他知道工藤喜欢中国的火锅,所以事先叫人准备好了新鲜的食材。

其实今天,也是工藤的生日。

但只有柳词心里明白,其实今天并不是他的生日,他当初那么说,只是为了拉近与小野一郎之间的距离,所以才胡编乱造,说两人的生日是同一天。

柳词环顾小野一郎的房间,并没有看见上次来的时候,放在房间里的《新月帖》,心中生出了许多疑惑。他嘴里吃着寿司,含糊不清的问道:“この前来たとき、小野さんの部屋の中国语の书き込みはどうでしたか。?(上次来的时候,小野君房间里的中国字贴呢?)”

小野一郎微愣,奇怪的望向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工藤さんはいつ中国の書画にこんなに興味を持ったのですか!(工藤你什么时候对中国的字画这么感兴趣了!)”

柳词边吃边笑起来:“特別な感じだったので、気軽に聞いてみた(因为感觉特别,所以随便问一下!)”

小野一郎不以为意,语气有些可惜:“残念ながら,君はもう一歩遅れて来たので,その書状はもう取られてしまった!(真可惜,你晚了一步,那字帖已经被送走了!)”

“送走了?”柳词嘴里塞满了肉,表面装作风轻云淡,心里却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野一郎为他夹起一片白肉,点头说道:“そうですね。上海へ送られてしまった鬼酉さんは、大切なお客さんへ!(是呀,被送去了上海,鬼酉先生要送给一位重要的客人!)”

…………

……

厨师将事先准备好的器皿摆放在餐车上,按照菜谱上的顺序,将菜品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最后推进了特使与军官们参会的车厢里。

车厢中已经聚集了许多的日本关东军高级军官,十多个人围绕在一张军事地图前,高谈阔论着。中间矮小的男人,便是本次携带着重要文件的天皇特使。

厨师们当着日本宪兵的面,一一掀开了准备好的食物,由专门的人检查食物的安全,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允许厨师连带着餐车一起送入车厢。

年轻的厨师有些紧张,冲着军官与特使鞠躬,示意众人已经可以用餐了。

地道的家乡菜香味勾起了特使的注意,他招呼着其他人一起坐在了餐桌上,并且让厨师准备上餐。

而那辆装载着菜品的餐车,则被随意的推放在了车厢的一角,准备在特使用完餐后,连带餐具一同推下去。

小野一郎的房间中。

柳词精心计算着时间,他看了看表,距离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与此同时,专列的末尾,卢月红焦急的站在专列与普通车厢的衔接处,只瞧专列的廊道里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只是偶尔有巡逻的日本宪兵经过。

柳词快速的吃掉最后一块寿司,他望着已经晕倒了的小野一郎,知道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

不过临走前,他决定带走这个对自己颇为照顾的日本男人。

所以他趁着小野一郎不注意,将事先准备好的迷药,投入了他的酒杯中。这本来是他准备孝敬天皇特使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用不上了。

晚上,九点四十分。

柳词穿戴好外衣,扶着已经晕过去的小野一郎出了房间,向着专列的车尾走去。

“小野君はどうしたんですか。?(小野君这是怎么了?)”

忽然听着背后传来日本宪兵的询问声。

柳词扶着小野一郎的手微微绷紧。

他面不改色,含笑的转过身去:“小野君は饮み过ぎた,私は彼を连れて车尾へ行って酔いを覚ます,しばらく特别の大人はまた彼に会う!(小野君喝多了,我带着他到车尾去醒酒,一会儿特使大人又要见他!)”

“おかしい!(奇怪!)”日本宪兵搔了搔头:“小野さんは今まで饮み过ぎないのですが、今日はどうしましたか。?(小野君是从来都不会喝多的,今天是怎么了?)”

柳词尴尬的拍了拍额头:“今日は小野さんの誕生日だから、奥さんのことがとても恋しくて、それで……(今天是小野君的生日,他十分想念他的妻子,所以就……)”

日本宪兵恍然,知道小野君对自己的妻子十分恩爱,不以为然,挥了挥手,叫他快去快回,别耽误了特使大人召见的时间。

柳词松了口气,扶着小野一郎向着车尾走去。

专列的末端,巨大的挂钩悬在两节车厢的衔接处,随着火车的颠簸不断发出距离的响声。

卢月红看了看手表,只有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可柳词还没有出现。确定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她快速的走上了两节车厢衔接的位置,越过了中间的空档,来到了前面的专列。

疾风吹打着她的衣衫,猎猎作响。就在卢月红打开通往专列廊道车门的一刹那,一名刚好巡视过来的日本宪兵发现了她。

他冲着卢月红举起了手中的枪,大吼起来:“どんな人だ!手を挙げて!(什么人!举起手来!)”

卢月红摸着腰间的手枪,缓缓的放了来。如果在此时响起枪声,势必会引起骚动,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她默默的转过身来,望着正冲着自己的黝黑枪口,还有警惕异常的日本宪兵,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日本宪兵缓缓的逼近,一脚踹开了两人之间隔着的车门,风吹打在两人的衣衫上,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宪兵望向了后面被钢管卡主,准备随时脱离专列的挂钩,神情大变,一声厉喝,便准备朝着卢月红开枪。

可就在他按动扳机的刹那,一柄飞刀“嗡”的一声,破空而至,刺进了宪兵的咽喉。宪兵晃动了两下身子,如同断裂的树干一般,随着火车的一阵颠簸,从车上倒栽了下去。

卢月红额头上满是冷汗,向着前方望去,只瞧柳词正扶着一个人站在廊道的车门旁,他的手上还保持着扔刀的动作。

柳词急忙扶着小野一郎向着卢月红走去:“什么也别问!”他望着欲言又止的卢月红,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扶着人站在了挂钩的边缘。他的两边便是疾驰而过的铁轨,稍有不慎便有从车上跌落下去的可能。

柳词扶住小野一郎,看向了手表。

时间是九点五十四分。

“距离爆炸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柳词看了一眼身旁的卢月红,扛起了小野一郎,纵身一跃,跳过了中间的空档,窜到了后面的车厢外。

他放下了小野一郎,对着卢月红伸出了手。

望着眼前那双修长如同青竹般骨节匀称的手,卢月红一把握住,随后便感觉手腕上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被拉了过去,撞进了柳词结实的胸膛上。

两人相视一眼,一起握住了钢管,随着“咔嚓”一声,撬开了车厢后的挂钩。专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眼前驶去,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卢月红松了口气,望向了脚旁的日本男人,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救一个日本人?”

柳词扬起的唇角露出笑意:“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敌人,起码这个人,对我还不错。”

卢月红摇头一笑:“你就不怕你们戴老板给你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柳词望向了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女人,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晃了晃脑袋,眺望已经看不到影子的“东京号”专列,说道:“可以引爆了,前方应该是你们预定的引爆地吧?那里刚好是一片空旷的荒野,不会误伤普通人。”

卢月红拿出了柳词给她的引爆器,轻轻按了下去。

随着远方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肉眼可见的火龙在地平线上燃起,飞速的窜进二人的视野。

柳词听着远方风吹拂过山野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连续的爆炸声,专列的车厢几乎伴随这剧烈的烟雾,飞到了天上,熊熊烈火拔地而起,直窜云霄,巨大的声浪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将两人的衣衫头发全部吹乱。

卢月红不可置信的望着身旁高瘦的少年:“你到底在‘东京号’上放了多少炸药?”

柳词唇角勾出丝笑意:“足以将整个‘东京号’炸得渣都不剩!”

卢月红心想也许这就是天意!

尽管他们两人来自不同的阵营,但在这个时刻,他们是并肩作战,共御外敌的战友。如果少了柳词,“希望计划”不会如此顺利的完成,甚至可能早就因为她的暴露而失败,她的下场也会很惨。

柳词的那句话,她很认同。国家危难,匹夫有责,哪里还分什么楚河汉界,大家都是中国人!

柳词扶着车厢外的铁栏杆,一个翻身,利落的跳下了车厢,随后冲着卢月红张开了双手。

卢月红很自然的牵着他的手,跳下车厢。结果刚好扑在了柳词的怀里,而柳词双腿因为不稳,猛地向后倾倒,重重的摔在了铁轨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卢月红感受身体下滚热的胸膛,脸微微一红,急忙起身。

“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沉了好多!”

卢月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向着前方走去。

看着女人的背影,柳词莞尔一笑,瞧着车厢里正在组织学生一一下车的少年,冲着他挥手,大喊起来:“那个日本人是我的,帮我照顾一下!”

少年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对,找了两个人,一起把昏迷的小野一郎抬下了车厢。

柳词追上了前方的卢月红,只瞧远处的铁轨已经被炸得翻滚弯曲,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与车厢炸裂的碎片,火光直冲天空,热浪迎面铺来。

卢月红想起了什么,看向了柳词:“万岁通天……”

柳词摇了摇头,有些可惜:“早就被送走了!”

“送走了?去了哪里?”卢月红紧张的追问。

“上海。”

“上海?”卢月红有些意外。

柳词转身回去,扛起了依旧昏迷的小野一郎,望向了卢月红:“很高兴这次能与你相遇并合作!”

卢月红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柳词心想,哪里又有什么后会有期,他已经接到了南京政府的命令,怕是不久后就要撤出东北三省了,但柳家会有很多人留下来,继续暗中保护长春小白楼。

田野上,柳词扛着小野一郎,走在荒芜的阡陌小路上,他没有回头,而是高举起自己的手,用力的挥了挥。

卢月红望着少年的背影,觉得他就像一个满腔孤勇的勇士,独自一个人穿梭在阳光与黑暗之间。虽然他十分喜欢笑,但她能从他的眼底感受到他的沉重与孤独。

其实她想对他说,你并不孤单,这个国家还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虽然走在茫茫的旷野里,但他们永远把自己的背影还有希望,留给原地守望的人。

她笑了笑:“指导员说得对,这个国家是不可能亡国的!因为这个国家还有许多向她与他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尽管孤单,却依旧在努力奋斗救国,别看这个国家现在这般荒芜落魄,但正是因为有这样始终抱有希望的人存在,将来的将来,经过破败与战争,我们才会在废墟中重建家园,迎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曙光!”

“正是因为这样的信念,才得以激励着无数无产阶级者得以奋斗下去!”

“我们不是因为希望,才去得以坚持,而是因为坚持,这个国家的希望,才得以永存下去!”

“中华民族,中国,从来都是一个以人为希望的国家!”

…………

……

上海,法租界一栋日资洋行大楼中。

夜已经很深,房间中的灯光通明,办公桌上的电话骤响。

年轻的老板接起电话,脸色由震惊变成了惶恐。他颤抖的手挂下电话,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瞳孔深处夹杂着愤怒与无奈。

秘书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老板惨白的脸色,觉得手上的密电或许已经不需要了。

鬼酉泉西嘴唇翕动:“天皇陛下的特使,还有十多名关东军高级军官,都随着‘东京号’被炸得粉碎。”

他歇斯底里的冲着秘书大吼,眼眶里满是因为愤怒而胀起的血丝:“去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干的!”

…………

……

于此相距不远,坐落于法租界的一栋洋楼别墅中。

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缓缓从沙发里坐起,他的身上披着黑色的绒毛披风,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照在他如同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男人脚步如飞,快速走上楼梯,随即是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大片的光明从门缝中透了进来,照在男人宽厚的背上。

师爷望着外面逐渐下起的大雨,握紧了手中的卷轴,走了进去。

他在里面一点点张开手中的字帖。

苍遒有力的笔墨,即使隔了千年,依旧可以看见,那个男人提笔落笔,洋洋洒洒写下这区区60余字的风采!

房间中披着绒毛披风的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他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射向了师爷手中的《新月帖》。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厚重,却不怒自威:“这《新月帖》不似王羲之《兰亭序》那般清雅秀逸,更不像王献之《中秋贴》那般抒发胸中激情,反而是因为出自王徽之笔下,尽是温和与滋润。”

师爷十分赞同的点头:“王徽之,不以奇胜,全文虽然满是安定之意,但还不飞扬,似健朗而不健朗,反而充满了一种活气,笔力委婉有余而挺秀不足,‘月’字、‘悬’字等字,下笔时却又用力过猛,犹如圭角过露,但刚好在全贴的温文尔雅中体现出一丝锋芒来,这才是王徽之的《新月帖》!”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柳词炸了‘东京号’,鬼酉泉西应该很愤怒吧?”

师爷苦笑:“大人,为何你一边要与鬼酉泉西合作,从他手中取得这《新月帖》,一边又联合玉面阎罗,炸了那‘东京号’?”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我与鬼酉泉西不是合作,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不利用他,如何能取回《新月帖》?可我依然要跟玉面阎罗合作,炸了‘东京号’,你记住,对于敌人,永远不要心慈手软,既有飓风霹雳,更要有雷霆万钧,要让侵略者永世不得安宁,时时刻刻都胆战心惊!”

师爷摇了摇头:“大人,您这次动身来沪,难道仅仅是为了《新月帖》?”

中年男子望向了窗外:“听说故宫南迁的国宝,就藏在上海!”

“大人,此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我听闻萧旦礼此人手段不俗,加之宗社党内风雨如晦,飘摇不定……”

“师兄曾经出现过在上海!”

一句话,听在师爷耳中,犹如霹雳雷惊。

“九门提督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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