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义行是真的被吓到了。
藤原中平是什么人?
即使是在大家族那些并不核心的成员看来,他只是个离经叛道地“纨绔”,但是很显然,作为西园寺家中生代核心的西园寺并不属于这群“无知”的人。
他很清楚,除开行事我行我素极度自我外,藤原中平可以说是个真正的全才。
从古文历史,天文立法到现代的物理化学政治经济,几乎就没有他不懂的。
当自己还在苦苦挣扎与一个漂亮的毕业论文时,藤原中平手里已经握着无数来自太平洋另一端那个国家最顶尖学校的一大堆学位了。
就像是他留学的那个国家常见的漫画里一样夸张,学位对于藤原中平这家伙来说真的就仅仅只是一张纸,唯一的意义就取决于他到底想要多少张。
仔细回想起来,他被传说为菅原道真选择的使者,倒也并不奇怪,毕竟作为掌管文史的神明,他所选择的人似乎这样才正常。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突然跑到自己的生日上,将一张刻画了菅原道真符文的护身符递过来,他说这仅仅只是随手而为,真的会有人信吗?
这就好像某一天,太平洋对岸那个国家的总统突然给你打了个电话,说我他只是闲得没事想和你聊聊天,这几天他打算去太平洋上某个地图里都找不到但是修建了足以防备核保设施的小岛度假,然后让自己不要多想。
这怎么可能?自己是要心有多大才能够不去多想?
再想问什么,藤原中平已经自顾自地跑到了一个边缘的桌子坐下,一副等着开饭的架势。
西园寺义行长叹一声。
如果对方真的打定主意什么都不想说,那他自然是不可能问出什么。
可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不散的阴霾。
“大哥。”又有人在叫他。
“哦,是义真。”西园寺义行看清了来人,他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你送的那棵松树可真是破费了。”
“哪里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比义行稍微年轻些的中年人也露出笑容。
这在外人看来无比和谐的兄弟关系,在那些甚至内情的人看来,却不由得引发了深思。
作为堂兄弟,西园寺义行和西园寺义真两人一直以来就在政见上极度不合,而再加上作为当代西园寺家最有竞争力的对手,或明或暗里两人也可以算得上是交手不断。
而在不久前的一项提案上,义行又取得了大获全胜。
义真在此时赠送一向喜欢园艺的义行一棵松树,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服软与投降?
很多人都在这么猜测,毕竟虽然一直在斗争,但近些时日以来,义真也确实是输少赢多,或许是时候服软,两股势力合流,虽然会失去一些东西,但是这样一来西园寺家的实力反而会增长不少。
一时间,很多政客都开始细细思索如果西园寺家结束了目前这种明争暗斗,会对政坛的局势有什么影响。
在藤原中平到来前,甚至连义行本人都开始认真考虑如果义真真的放弃争斗,自己该如何安排这个能力不俗的堂弟。
可是现在,他反而升起了警惕。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有人想通过那种方法来暗害自己,义真就是逃不掉的最大嫌疑人,虽然自己一直在取胜,可他却远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现在就放弃投降,的确不像是义真的为人。
可是,他要怎么暗害自己呢?
那棵松树,自己自然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就这么收下,不论是从科学的方法,还是从灵异的方向,自己都找人做了详细的检查,而得出的结论全都是一样,那就是一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松树,唯一的特点就是年份确实很久,反而可以得出义真花了大心思才找到这棵如此繁茂的松树。
于是不久前他也终于安下心来安排人手将树种在了家里的院子中。
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做错了?义行心想。
不过危险也未必来自于义真,毕竟自己的敌人也绝对不止他一人。
这么想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护身符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有菅原公咒文的符咒,总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吧?
……
香织终究不可能一直躲着。
在装模做样地磨蹭了好久后,她还是被迫在下人们的带领下进入了会场。
作为宴会主人的千金,香织不出意料地成为了另一个焦点。
“香织姐。”一个同龄的少女恭敬地对香织喊道。
“绫子,你不需要这么多礼。”香织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她打心里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礼仪,甚至她很清楚,作为义真的女儿,绫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但是她们却必须要做出一副和谐友爱的表象。
而香织也看得出来,在自己到来之前,绫子也和面前这一群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少女聊得很开心。就算是不在这里,她也能够想象到大家的状态。
小家族的巴结着大家族的,大家族的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炫耀自己的礼物,成绩,或者才艺。
女生筛选着看起来未来前途光明的男生,却同时也仿佛货品一般花枝招展地表现着,以求被对方选中。
这种事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香织不由得想到,世界现在会在干什么?
被那只大黑猫烟花逼着一边抱怨一边修行?
还是已经完成了功课像咸鱼一样趴在床上看漫画?
正是如此,她无比珍惜自己在田边家的时光,她可以在那里学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不必要遵守这些繁琐的礼节,甚至在混熟了之后,她可以在做完了功课后拿逗猫棍和猫又们一起玩。
可是,这种时间还有多久?
就算自己拼命争取,大概最多也就能到高中毕业吧?
在那之后,这段少女时期的美好时光就只能被锁进记忆的深处,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能隐约记起。
等到了那个时候,世界在阴阳寮工作,而自己恐怕早已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总算是找了个理由,香织假借内急暂时离开了人群。
“抱歉。”因为有些心事,她没看清眼前的路,在拐角处踩到了别人的脚,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略显陌生的脸。
“作为寿星的千金,你可不应该这样心事重重。”对方声音调侃。
“实在是抱歉……”香织再次道歉,不过随即她意识到,对方认识自己?虽然说来客很多,但是她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很仔细,如果是父亲的客人,自己也不应该没有印象啊。
“我确实很少出席这种场合。”陌生的男人笑着解释道,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叫藤原中平。”
“藤原中平?!”香织差点惊得跳了起来。
“我的名声已经响到这种地步了吗?”藤原中平看到香织略显失礼的反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好了,去玩你的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香织离开。
“没想到,如此无趣的西园寺义行竟然有一个这般有趣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她又会怎么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