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香寒把玩着?手中?玉珠, 莞尔道:“昆仑的灵脉,再一次动荡了?”
她的下?座,好?几人跪着?, 面面相觑, 不?懂少主笑什么。
灵脉枯竭, 是四大仙境, 全都要面临的灾难, 他们长留也一直为这个问题所?困。听说昆仑灵脉动荡,他们心里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可?少主完全不?以为意。
“昆仑出事,风伏命怎么说?”她红唇弯起?, “好?歹是新?上?任的天君, 任重道远啊。”
下?属们无法理解自家少主看戏一样的心态。
“少主, 风伏命上?一次派出去的仙兵, 败在了妖宫之下?, 近来没了动静, 因着?昆仑灵脉动荡,直接去了昆仑。”
“没动静?去昆仑了。”姬香寒道,“可?笑,你难不?成想告诉我, 风伏命成心思仁厚, 宽慰昆仑去了。风伏命的性子, 手下?仙将战败, 这样的奇耻大辱他能忍?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妖宫那群妖族,昆仑他想要,可?是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少主,如今咱们长留怎么办?”
上?座的玉色衣衫少女笑了笑:“风伏命有个妹妹, 喜欢即墨少幽,喜欢得死去活来那个,他去昆仑,很有可?能让他妹妹联姻去了。”
她顿了顿,狡黠地眨眨眼:“至于咱们长留嘛,夹缝中?生存,老实一点好?,当然是天君说什么,咱们做什么,好?好?做一只走狗,想必天君不?会亏待咱们。”
她拉开帘幕走出去,外面站着?一个无奈的中?年女子。
“少主,你何苦逗这些人。”
姬香寒说:“他们至今还不?忘让我与风伏命联姻,这些仙族,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竟连风伏命也敢信,一群废物。”
“不?是人人都像少主这样聪慧。”
“芳姑姑,您这话说的,若我真聪慧,也不?会让长留随波逐流。”
芳姑姑怜惜地看着?她:“少主只是看穿不?可?与风伏命为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少主若真想做天妃,有的是办法。”
姬香寒笑着?摇头。
“您太看得起?我。”姬香寒说,“若我真有办法,当年不?会被我那位好?继兄,害得那般惨。我先前盼着?即墨少幽找到?他娘亲,拿回灵泉之眼,昆仑如今都这样了,他仍旧没有拿灵泉之钥出来,看来他娘亲那条路,走不?通。而风伏命,此人比起?他父亲,会隐忍,够果决,天赋极佳,心肠也狠,我旧疾在身,恐怕斗不?过。”
“您当年真是亲眼所?见,即墨氏的夫人,取走了灵泉之钥?”
“千真万确。”姬香寒说,“八荒至今无人猜到?,这一场劫难,或许起?源于昆仑。”
每个人,都藏着?不?少秘密。芳姑姑心想,就像少主,七千年前,从泑山归来之后,再不?着?红衣。
人间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终于在今日?雨停。
不?知?不?觉,悄然立冬。洞里温暖不?已,半赤裸的少女蜷缩在塌上?,身下?是一件玄色的男子法袍。
锦被半盖住她的身体,她小脸苍白,玉白的身体上?,遍布着?痕迹。
晏潮生俯身抱起?她。
他的仙衣给?她用来垫石床,如今刚好?能够裹住她。他抱着?她往外走,那只锲而不?舍的松鼠,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洞口。
它开了些许灵智,找来找去,潜意识明白这一处灵气?最为充沛。
所?以尽管有法阵,也不?舍得轻易离开。
于是傻松鼠断断续续,在外面听了半月的无边春色,它虽然不?太懂他们在做什么,但也隐约觉得,那男子太欺负人了。
丧心病狂啊,半个月。
它在外面淋了半月的雨,撞了满头的包,吃了数不?尽的苦头。里面娇滴滴的少女,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它听那声音,都担心她被折腾死。
好?在,今日?放晴,它终于看见这个可?怕的“魔头”。
他很高,身形颀长,穿着?一件幻化出来的衣衫,少女被他抱在怀里用法袍盖得严严实实。
松鼠就看了这一眼,被他身上?的威压,吓得普通一声,匍匐在地。
他低眸:“原来这几日?在外面的,是只才开灵智的松鼠。”
松鼠瑟瑟发抖,后悔万分觊觎这个洞穴。这下?糟糕了吧,连命都没了!
然而等了半晌,这个可?怕的男子也没杀它,淡淡道:“滚。”
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小脑袋出现错觉,竟然觉得这大妖心情挺愉悦的。这就是人们说的,餍足之后,连带人都变宽容了吗?
它终于能站起?来,抱起?两只小爪子,作了个揖,蹦蹦跳跳离开。
松鼠没有感觉错。
晏潮生的好?心情,犹豫万年冰封的雪山,有朝一日?阳光明媚,暖风和煦。
他悄无声息带着?琉双回去以后,没一人发现,只有和他心意相通的小青鸾回来了,歪着?脑袋打?量琉双。
疑惑不?已。
晏潮生唇角轻轻上?扬:“她没事,累坏了。”
他这样堂而皇之地说这话,坏得要命。只怪身边没有能谴责他的人,指望小青鸾能听懂,至少还要个几百年,而怀里的少女,睡得不?省人事。
他消失半个月,伏珩急坏了,宿伦倒是优哉游哉,偶尔还帮着?处理一下?妖宫内部事务。
只是宿伦此刻还没归降,心思显然不?在妖宫,他做的决策,不?为妖宫好?,只为他自己牟利。
晏潮生回来,安顿好?琉双,妖宫的事务多得堆积成了山。
伏珩匆匆赶来,满脸铁青,就要告状。
“嘘,出去说。”晏潮生道。
伏珩连忙低头,不?敢看他护着?的怀中?少女。
伏珩跟着?晏潮生去外间,开始告状。原因是那只满腹坏水的狐狸,把牤牛妖的内丹给?骗了。此刻牤牛妖奄奄一息,就地等死。
这种事情,造成妖宫近来动乱,人心惶惶,伏珩这样事不?关己的人,都气?得想要杀了宿伦。
谁知?伏珩义愤填膺说了一通,见上?座的山主有些心不?在焉,他唇不?自知?地弯着?,似在回想什么,听着?这么气?人的事务,却能心情好?成这样,真是见鬼。
伏珩抱拳:“……山主大人。”
“抱歉,你再重复一遍。”
伏珩又讲述了一遍宿伦的恶劣行径,晏潮生听了,没有太大反应:“把人带过来。”
宿伦来了以后,狐狸眼在晏潮生身上?过了一圈,笑道:“恭喜山主,得偿所?愿。”
他们在说什么,伏珩完全听不?懂,然而晏潮生竟然还真的笑了笑。
晏潮生说:“解释一下?。”
宿伦知?道,这是晏潮生心情最好?的时候,自己活命的概率最大,于是他说:“天兵在牤牛妖体内下?了仙术,能窥探妖宫,在下?也是为了妖宫好?,才劝牛将领英勇就义。”
“这么说来,你是为我和妖宫考虑。”晏潮生说。
宿伦“”“不?错。”
伏珩道:“你少胡说八道,即便真有仙术,解开便是,怎么会挖出内丹!”
伏珩一个话少得可?怜的人,对上?宿伦就忍不?住说上?一堆,可?见他在宿伦那里吃了多少哑巴亏。
晏潮生手指点在桌案上?,观察宿伦,不?语。
宿伦道:“属下?一片衷心,苍天可?鉴。那仙术除了山主,无人可?解,山主不?在,我怕这件事通过牤牛妖被天族知?晓,趁乱攻打?,这才以绝后患。”
伏珩皱起?眉,不?得不?承认,有点道理,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晏潮生幽幽开口:“那便困住即可?,不?必挖内丹。”
宿伦作恍然大悟状:“属下?竟忘了,还可?如此。”
晏潮生支着?下?巴,轻声道:“你请降做谋臣,却连这都想不?到?,拖下?去杀了吧。”
伏珩来了精神,冷冷一笑。
宿伦哀怨地叹口气?:“别啊山主,内丹在这里,我还没吞,我还给?他,要不?了几日?,他就生龙活虎了。”
宿伦说着?,拿出牤牛妖内丹。
晏潮生拿着?牤牛妖的内丹打?量,冷冷道:“你的目的不?在内丹,而在引起?人心惶恐,为何?”
宿伦眼中?笑意淡了。
晏潮生也不?需要他答话:“带出去,修建宫殿需要人手,我看宿伦就不?错。”
伏珩领命走了。
宿伦被扣押着?,无奈笑道:“战雪央说他色令智昏,也不?那么确切啊,不?过心情确实不?错,只让我修宫殿。”
伏珩还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能冷着?脸监督。
琉双睡了一整日?,睁开眼,看见殿内流苏,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醒了?”
她转头,刚好?看见进来的晏潮生,她现在对这张脸快有阴影了,下?意识后退,靠紧了床头。
她有些羞愤,委屈不?已地瞪他,咬牙:“十五日?!”
他站住了脚步,低下?头,一个认错的姿态。琉双却眼尖地看见,他的唇弯了弯。
她拿起?一旁的枕头丢他,他站在原地没躲,任由她的枕头砸在头上?。
“别生气?。”晏潮生说,旋即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枚珠子,戴在她脖子上?,本来想在她脸颊上?亲一亲,她瞪着?他。
他眼睛里盈满笑意,属于少年放肆的喜悦和亲昵,眼角眉梢都藏不?住。
两人四目不?经意对上?,洞府中?的一幕幕浮现上?脑海,他难得竟然也有几分羞赧,低低咳了一声。
“还疼吗?”他问。
被他这样看着?,琉双也觉得脸颊发烫,害羞是会传染的,若她一早知?道妖族是这样的……唉。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她低头看自己脖子上?的珠子,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他说:“一枚金珠,防御法器。妖宫最好?的炼器师练出来的。”
琉双也算见过许多好?的法器,可?是脖子上?的金珠,触手生暖,滂沱灵力,令人震撼。
晏潮生道:“用我护心鳞做出来的金珠,纵然是上?古魔神,也可?抵挡其一击。”
琉双愣住:“你的护心鳞?”晏潮生疯了吗?
他道:“嗯。”
他握住她小手,放上?自己心口的位置:“妖族最坚固的鳞片。”
琉双当然知?道护心鳞是什么,上?古很多事情,她都听说过,上?古妖王,就是把自己的护心鳞,留给?凤凰公主与自己的女儿,结果那片护心鳞,到?了一个凡人女子手上?,引起?无数动荡。
对于妖族来说,元丹是他们的半条命,护心鳞是另外半条命。
如今他的护心鳞,好?不?容易有机会被他炼成金珠,却送给?了她。
她看向晏潮生的眼睛,若此刻还以为,他只是为了徽灵之心,连天道恐怕都看不?下?去。
他……是真心地喜欢她。
琉双沉默良久,摇摇头,想把它取下?来:“我不?要这个,你自己戴着?。”
若全是利用,她下?手便不?必犹豫,她不?喜欢晏潮生这样付出。她也是有感情的,徽灵之心纯净,她比谁都容易触动。
晏潮生抱起?她:“你留着?,我才放心。”
如今仙妖大战,几百年或许都不?会结束,她在最安全的地方,他的心就永远安稳。护心鳞不?是他的命,她才是。
他从来没敢想,她有一日?能完整属于他。
她猝不?及防被他抱起?来,也顾不?上?护心鳞,撑住他肩膀:“晏潮生,你做什么。”
他眼睛里含着?笑,说:“带你去看嫁衣式样,我抱你去。”
他比她急切多了。
她环住他脖子,轻轻闷声道:“春日?还早呢。”
蚕娘却已经把嫁衣做好?了,瑰丽的紫色,却因为耗时良久,被做得十分精巧,仙气?四溢。
嫁衣实在太美了,比她前世?穿过的,还要美上?不?少。
她垂眸,抱着?嫁衣,突然问晏潮生:“若我想穿白色的呢?”
晏潮生嘱咐蚕娘:“重新?做。”
琉双说:“等等,妖族嫁衣,不?都是紫色吗?”
他摸摸她的脸颊,怎么看怎么欢喜:“都一样的,只要你认可?,认可?你心中?的合灵仪式,认可?我。”
琉双顿了顿,道:“嗯。”
若她上?辈子问他,是否也是这个答案?他并非把紫色嫁衣留给?宓楚,而是当时的小仙草,心中?只认可?红色嫁衣。
她触碰到?越来越多被自己忽略的东西,也窥探到?,晏潮生冷酷之下?,埋藏的爱意。事情可?能并非她看到?的这样,只是从苍蓝灭,白追旭死,这些都是晏潮生做下?的,她注定不?能平和宽容看待他。
琉双抱住嫁衣:“不?必重新?做了,我很喜欢。嫁衣是小事,我爹爹那里,你可?怎么办。”
他道:“那我到?时候就求一下?境主大人,不?求他留手,只求他留我一口气?,好?不?好??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这一刻,琉双相信,晏潮生彻底不?恨空桑了。
他以为他得到?了最好?的珍宝,于是所?有伤痛,在他看来,都不?值一提。
哪会有人不?怕疼?
少年妖君真可?爱啊,也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