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安国侯府与辛家是有仇的,偏偏你与辛霁相爱,你唯恐家人阻扰,故而想借我做幌子,可是这样?”
柴琛质问道。
乐琅右手肘撑在茶几上,静静地看着夜空中飘飘忽忽落下的细雪。
柴琛把“她”的沉默不语当作是默认。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已经如同傻子一般被她当做幌子,最起码,不要在她面前狂躁得像个疯子。
但是,这却使得他更烦乱不安,胡思乱想得更多。
——“你对我的所谓‘想法’,不过是一时之意罢了,大概是从没有女子这般忤逆过你,你才会感到新鲜、有趣。”
——“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依仗着你这‘求不得’的心痒,竟让你执着了这般许久,已是难得了。”
——“倘若我被你得到手了,过得一年半载,不,说不定不过三五个月,你便会觉得不外如是,对我弃之如敝履。”
柴琛忽然回忆起,那天从王安石家中回来的山路上,“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他一直也是这样说服自己。
既然“她”对自己无意,要是自己再死缠烂打,这姿态也委实太难看了。
兴许,如“她”所说,再过一些时日,他想通了,便不会这般难过。
他是想过要彻底放下的。
然而此刻,柴琛才深深感受到,自己之前的想法真是天真得很。
柴琛盯着“她”看,眼眶通红,平日清澈的双眸,此刻如被鲜血浸染般。阴鸷的眸光若无边的黑洞,肆虐着无法掩饰的嗜血。
“你去死了才好!”
他说得咬牙切齿。
“你们这对奸夫**狗男女,一同死去最好!”
他心里早已燃烧的妒火,此刻炽烈得如同猛烧了十天十夜的炭炉一样。
自从那天听了劳良翰的话,他只要一想象到“她”和那什么辛霁在一起的画面,想到“她”对辛霁言笑晏晏,想到他们相谈甚欢,想到“她”为他弹琴,与他赋诗作对……
想到他们有了肌肤之亲。
柴琛每想到这些,体内的血液就会控制不住地沸腾、燃烧。
那个人是唤“她”做“琳儿”的吧?
所以自己第一次这样唤“她”的时候,“她”才会气得把自己的手都折断了。
在她心里,这是只有辛霁才能用的称呼吧?
自己每次唤“她”“琳儿”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唯恐“她”会生气。
而那个人,或许可以对“她”有着各种各样的昵称,而“她”都不会置气,反而甘之如饴。
这番回想起来,他更觉得屈辱、难堪,还有深深的嫉妒。
柴琛浑身被人撕裂般地痛楚着,难受得要窒息。
“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凌迟、五马分尸、剥皮、腰斩,你们都尝一遍最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沙哑中还带着颤抖。
唇边忽而感觉到一阵湿咸的温热。
原来,是他的泪水。
柴琛一下子怔住了。
上一次心痛得泪下,还是他母后故去之时。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人。
这个他本以为只在他心湖划过涟漪,却不想早已在他心田挖下深渊的人。
什么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全都是狗屁!
狗屁!
求而不得,与其眼看“她”被别人占有,他情愿毁掉!
他痛得撕心裂肺。
可是,“乐琳”只是淡然地看着他。
目光里的不屑、冷漠毫不掩饰。
“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她”这样说道。
柴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问道:“什么这样子?”
“原来,吃醋的男子是这样的啊。”
“乐琳”嘴角泛起的玩味而讥讽的笑意,深深地刺痛了柴琛的心。
“你这个女人,是铁石做的心肠吗?”
他愤怒地问。
就算“她”对自己没有心悦之意,但看在朋友一场,也应该宽慰一番吧?
“她”竟然还要出言讽刺!
“妒忌、疯狂、语无伦次,自卑、颓然……”“乐琳”毫不理睬他,径自说道:“真是难看得不堪入目。”
柴琛如同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
“辛霁那小子虽然也是和废物差不多,但起码能专心于大事之上,比你要略好一些。”
“她”站了起来,冷哼一声,继续道:“倘若我身上带了镜子的话,真想让你看看你如今是个什么样子。沉迷女色、浑浑噩噩、小小挫折便意志消沉、呼天抢地的,以你这样的程度,还肖想那个位置?”
柴琛又惊又怒又悲,好像失音了一般,又好像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去反驳。
“乐琳”说完,准备要离开,想了想,又加一句:“我之前竟觉得你是可造之材,真是失心疯了。”
说罢,狠狠甩了甩衣袖,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走到柴琛身旁之时,“她”又附在他的耳边,压低声线说道:“你可莫要在外面乱说些什么空穴来风的事情,就能毁我闺誉。”
柴琛眼神空洞地转过头来,看着“她”。
在“她”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形象?
“她”以为自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陷害“她”?
然而,即便“她”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但那容貌神态还是美得让他惊心动魄。
为着自己在这一刻依旧感到心动,他觉得十分羞耻。
他愣愣地听着“她”说道:“倘若有些什么不该有的风言风语传到我耳中,不管谁说的,我都会算到你的头上去。你知道我的能耐的,就算你是皇子殿下,我也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这话,“乐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醉月亭。
……
亥时,雪花依旧如柳絮般飘洒,没完没了。
月光御花园里,透射过晶莹的雪花,澄澈透明得不似在人间。
柴珏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过曲折的回廊,眼看快要到拂云殿了。
忽然间,他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味。
提起手中的灯笼四处映照,他看到不远处有个黑黑的身影,瘫软地侧身爬在内殿门外的墙根下。
“费斌?”
柴珏以为那人是费斌,高声唤了一下。
却闻得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是费斌从内殿里出来。
“三殿下?”
费斌以为柴珏有事要唤自己帮忙,急匆匆地上前来问道:“老奴在此。”
柴珏看了看费斌,又看了看那墙根下的身影,皱眉问道:“那个是谁?”
费斌将那人的身子翻了过来,一看,惊呼道:“是二殿下!”
“啊,二皇兄?”
柴珏连忙蹲了下来,用力摇了摇柴琛,唤道:“二哥,醒醒,醒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