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原野里,还没有成熟的麦穗随着微风不停摇摆。
乡间的小路上,一辆破旧的马车孤独地前行着。这是一条只有少数的农家才知道的,直达约勒丝城镇的路。
虽然这条路比平常直接走的那条宽阔的大路要绕远很多,但是它胜在隐蔽和安全。
马车上并没有堆放一些很值钱的货物,相反,它上面几乎什么货物也没有。在上面“堆放”的,是一些人!
马车中间被一些枯枝隔开了,靠近马夫的这半边只躺着一位少女。她此刻眉头紧蹙,冷汗不停的顺着秀发的边缘往下滑落;马车的另一半边则“堆放”着6,7个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那么不难发现,这些都是尸体,死于非命之人的尸体。
太阳依旧高悬在天空的最中间。这该死的天气和昨天一样的炎热,但是无论是马夫,还是少女,都不可能有像昨天一样的兴致了。
马夫此时的形象非常狼狈。他浑身布满了血迹,脸上灰蒙蒙一片,不知道是土还是血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布满褶皱的衣服紧贴着车夫硕大的,脏兮兮的身体,头发也因为沾染上血液导致变干之后粘连在一起。让人看了感觉十分难受。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挥舞着皮鞭,一边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车上的女孩儿是否醒转。这是村子里唯一生还的孩子了。
少女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干草垫子,整个身体紧绷着。忽然,她的双手抬了起来,在身前不停比划着。片刻之后,一声尖叫响彻在原野之间。
“不要,不要过来,放开我!不要——啊!——”少女猛地惊醒了。
“呼啊——哈——呼——”她不停着喘着粗气,整个人混乱不堪。
“呼。原来刚刚的那些,都是梦吗?”少女的思维很模糊。
她努力的转过头,慢慢观察四周的情况。当她看到约翰大叔关切的眼神之后,才慢慢消除了戒心。仅仅是才看了面前这个邋遢的大汉两眼,少女的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因为她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刚刚的景象破灭了。
父亲和母亲,以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死了!何等残酷的现实摆在了少女的眼前。她还曾经幻想着,幻想着她看到的一切都是那该死的,总会结束的噩梦!
“约翰叔叔,只有我们,活下来了,对吗?”少女用已经沙哑的嗓子艰难地说着,语调却异常平静,平静地不带一丝感情。
“爱丽,你要坚强起来。来,先吃块干粮吧。你可是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约翰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绕过少女问题的方法。
“约翰叔叔!”少女吃力地提高音量。
“大家,都死了,是吗?”那故作平静的语调下,谁也不知道到底压抑了多少难以名状的感情。
“嗯。”这个诚实的汉子从来不会说谎。
少女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便没有了言语。眼泪已经不可能停住了,少女索性用手臂盖住眼睛,蜷缩在马车上,小声地抽泣着。
不一会儿,爱丽发现有东西戳着她的手臂,一下又一下。虽然一开始爱丽别没有理会,但是约翰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爱丽无奈地睁开双眼,原来约翰是在用那块干瘪的干粮在戳她。
“吃了它。”约翰用不容违背的语气说着。
然而爱丽并不买账,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即便是她曾经憧憬的约翰叔叔递过来的食物也是一样。
“吃!我们要活下去!”约翰加重了语气。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爱丽看到了约翰叔叔对她的期待和希望。
一时间,熟悉的话语在爱丽的脑海中不停闪现。那是母亲强忍住剖腹的剧痛,也要传达给少女的话语——活下去!
爱丽妥协了,她拿起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干粮很少,路还很长,就算是这样,二人也没有丧失对生存的渴望。
马车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他们先后走过了麦田,树林,甚至还跨过了一条不算深的小河。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也没有遇到任何其他的人。
爱丽又睡着了,强烈的劳累使得她连做梦的资格都夺走了。
而约翰却强忍住困意,依旧驾着马车。他可不能睡,刚袭击村子的强盗们很有可能还在村子附近,他必须时刻警备着。哪怕他昨晚拼命抢回来几具尸体,体力早就所剩无几了,也绝不能睡着。
这个汉子忍受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痛苦,他的妻子,在临死前甚至遭到了强盗们的侮辱!约翰的心里怎么可能毫无波澜!但他没有对象可以倾诉,他可以成为爱丽的避风港,但是爱丽却不能成为他的佐伯湾。大概唯一的慰藉是从快要燃尽的房子里把妻子的尸骸抢了回来吧。
每过一段时间,约翰会停下马车,让马吃些干草,也只有这个时间,他才可以进行少量的休息。
夕阳西下,时间转眼就到了傍晚。休息完毕的约翰和爱丽也打算继续前行了。马匹经过了充分的休息还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距离城镇也只有不到半天的路程,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约翰还是把两人留下的痕迹作了简单的清理。
正当他们准备上车的时候,一阵紧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野的宁静。
那是策马飞奔时才有可能出现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嚎叫和呐喊,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且从声音来看,人数一定少不了!
老练的约翰一瞬间判断出很多信息。虽然不能断定来者一定是身怀恶意,但是傍晚在无人的田野策马飞奔的家伙们,怎么想都不会是一群和蔼可亲的旅人!
“爱丽,先上马!”说话的瞬间,约翰抬手就把缰绳连同马具一同扯下。
爱丽也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万一来者是那群丧心病狂的强盗,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屈辱和死亡。
但是马只有一匹,爱丽上了马,约翰要怎么办?
“约翰叔叔,咱们骑一匹马吧。”爱丽在马背上对着约翰伸出手。她怎么可能丢下约翰一个人逃命呢。
约翰犹豫了一下,可就在他们说话的空当,来人已经越来越近了。约翰甚至听到了他们大声喊叫和放肆的笑声。
“走!来的不是什么好人!再不走你也会——”约翰急忙冲着爱丽大吼。
“我不走!我不要扔下你自己逃走!”爱丽也激动地喊了出来。她不能再失去唯一一个亲人了!此时此刻,约翰叔叔就是她最亲的人!
两人都知道,就算是一个人,想要在这个只有一条路的情况下骑着这匹老马逃走,都是难上加难的是事情。而两个人,几乎已经为他们的人生画下了休止符。
约翰知道这时候爱丽是谁都劝不动的,这个脾气和她爹简直就是一个样。
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随时对方都会从山包上翻过来。约翰无奈的看着爱丽,爱丽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约翰叔叔。二人还是互不相让。
啪的一声,约翰手里的皮鞭响了。它狠狠地击打在老马的屁股上。只听“嗷“的一声马鸣,老马带着爱丽像一道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此时对面的不速之客刚好翻过约翰面前的小山包,和他预计的没错。来者一共4个人,看样子就知道是到处烧杀抢掠的强盗。
约翰右手拿起防身用的简陋的铁剑,左手轻抚了一下车上的一具尸骸,那是他的妻子,是他必须守护的,独一无二的至宝。
“爱丽,逃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