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正和张通苦苦相劝,刘禅却是不为所动。
等到郄、张两人离开,他才睁开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睛,望着天空沉默无语。
夕阳日落。
衬着西边的一抹晚霞分外殷红。
在霞光之中,隐约可见一颗星辰正在忽现忽灭,刘禅忽然觉得,这一颗星辰就如自己,在滂溥的乱世中浮现,不知该何去何从?
去洛阳,和义兄刘封争权?
要是换了十年前,或者五年前,刘禅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可是,现在刘禅却犹豫了。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唯有自己知道。
“罢了,罢了,这人再怎么努力,也挣不过命。”刘禅喃喃自语,眼眸中流露出失落失望之色。相比大了自己十来岁,却依旧精力旺盛的刘封,刘禅觉得他才是那个垂垂老矣的兄长。
“陛下,今晚要临幸哪一宫,可是去李昭仪那里?”刘禅身后的内侍听到刘禅说话,以为是在关照晚上住歇的地方,连忙出声相问。
刘禅一怔,想了想后点头道:“就去昭仪那里吧,其他各处,且都回绝了。”
女人虽好,但他已经无福享受。
身体上的亏空,让刘禅看到女人,渐渐畏之如虎,特别是那些在关中新纳的女人,本来就抱着生下一个皇子的目的入宫,更是把压榨刘禅作为重中之重。
相比之下,和刘禅一起从成都移驾过来的李昭仪,对刘禅的身体状况要更熟悉,要是歇在她的宫中,刘禅至少还能好好的安歇一晚。
李昭仪刚刚从长安秦王府李幼娘处回来,听到刘禅要留宿她寝宫的消息,神情有些不愿,但张了张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是昭仪,刘禅来留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相反,要是她拒绝刘禅留下,才会让人感到不正常。
只是,一想到刘禅一来歇下,就躺下大打呼噜,扰得她整晚上无法安睡的情形,李昭仪就皱起了眉头。
“陛下,妾身这两天身子不方便。”李昭仪在拜见过刘禅之后,脸色不自然的推托起来。
刘禅闻言大喜,摆了摆手,道:“昭仪不方便最好,朕这几天身子也是乏了,就想到昭仪宫中好好歇一歇,你也知道,其他的女人,朕一个都不喜欢。”
面前这个性格刚烈的蜀中女子,让刘禅又爱又恨,爱的是其爱憎分明、敢说敢做的性情,恨的是李昭仪屡屡拒绝他的示好,并质疑他作为男人的能力。
“还有件事,朕还是要声明一下,朕确实不如义兄耐战,但也歹也生了几个女儿,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刘禅看着李昭仪微有红晕的脸庞,心有不甘的又解释了下。
他的这一条命,是刘封和赵云在长坂坡救的。
对这位义兄的能力,刘禅是从心底里佩服,其他的不用说,单单应付秦王府内外那些个女人,就是件千难万难的事情。
“陛下要歇下,臣妾自然欢迎,只是,臣妾今日却了趟秦王府,见了李家姐姐,这来回一趟也是乏了,服侍不周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李昭仪附身应答道。她的族姐,即是李幼娘,两姐妹虽然不是亲生,但既是同族,有家族利益牵扯,彼此联系自不会少了。
相比李幼娘的安逸,李昭仪入宫之后的日子颇不平静,刘禅的后宫,女人比起刘封的秦王府,只多不少。
幸好的是,李严、李丰对她的支持还算给力,有家族的财力支持,李昭仪凭着睿智聪慧的能力,渐渐成为后宫之主。
刘禅的心里,一度将李昭仪当作李幼娘的影子来看,被义兄抢了女人这等不光彩的事情,让刘禅很是没有面子。
当夜,刘禅安安稳稳的打着呼噜,一夜好睡。
这种无人打扰,又能正常作息的日子,对他来说实在难得,要是真能一直这样休养生息下去,刘禅肾亏的固疾或许还有救。
李昭仪听了一晚上的呼噜声,辗转无眠。
在翻来覆去之时,她心里想的是李幼娘劝说她的话。
“殿下心里还念着兄弟之情,只不知陛下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义兄,昭仪有机会的话,可好好问一问陛下。”
刘禅、刘封不是亲兄弟,年龄上又相差了十几岁,感情的话,要说有,肯定是有的,但经过这么多年,还剩下多少,李幼娘、李昭仪都不确定。
“也罢,等陛下醒来,臣妾就好好问一问......。”到了凌晨的时候,李昭仪才在迷迷湖湖中睡着。
而在梦中,她发现刘封正穿着绣龙的冕冠衣裳,腰间悬剑,威严的端坐在长安皇宫的正中位置,在他的左右,还侍立着一众文武百官。
更让李昭仪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皇宫正殿的后面,她还看到了一座座的后宫寝殿,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或坐或站,或相互叙话,其乐融融。
在这些女子里面,她还看到了一个面容酷似自己的女人。
——
张包与关兴商议既毕,即开始在部曲中挑选亲信人手。
这一次回返长安,他不是去两军阵前交战,而是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刘禅会不会同意禅让。
张包不知道。
但他清楚一点,就是刘禅的性子,不是一个执拗刚烈之人。
面对朝中无人,大势已去的困局,刘禅要是想活命,能做的就是让位,而他张包,要做的就是在刘禅摇摇欲坠的皇位上推一把。
在张包的精心挑选下,五百名忠于张氏的亲信部曲被选了出来,张包带着他们沿着黄河逆流而上,准备过潼关进入渭水,然后直接到达长安。
当他的船队在长安霸桥渡口登岸时,却不期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
“定国,且等一等我,殿下有令,让我随在你左右。”陈袛气喘吁吁,从另一艘商船上下来,撩起袍子朝张包奔来。
陈祗是许靖兄长的外孙,也算是蜀汉元从后人,与张包的弟弟张绍关系甚好,既然是熟人,张包自不能不理。
不过,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陈祗刚才说的殿下有令,刘封怎么知道自己到长安要干什么?难不成他和钟会、关兴密谋之事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