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很激动,陈到的胜利,意味着魏军的侧翼已经不安全了,而接下来,汉军可以反向逆推,步步紧逼,将战线前移至新野一带。
“大将军,要是能收复新野城,先帝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了。”徐庶颤声说道。
当年,刘备驻守荆州八年,驻地就在新野,可以说,这一座小城记载了刘备最难忘的一段时光,而对于徐庶来说,这也是他人生中不能忘记的记忆。
要是不投奔刘备,他现在可能还在当着侠士,也有可能已经死于一场械斗,而现在,他的身份,是大汉的右军师,在刘封军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憾动。
“元直,每遇大事需冷静,走,我们去各部军中看看,这个时候,士气可不能泄了。”刘封哈哈一笑,说道。
这一次汉魏之间的战事,持续时间接近了一个半月,在这段时间里,魏国的进攻十分的凶猛,偃城的张泉军,仅小半日功夫,就被打残。
而随后,在樊城的战事中,邓艾的七千人,半个月后,死伤约三千人,要不是刘封及时遣上了吴懿、吴班替他们下来,邓艾估计也和张泉一样,身边没几个人能站着的了。
吴氏兄弟上阵的时候,正是曹爽进攻最疯狂的时候,转轮式发石车的威力,让习惯了弩箭射击迎战的吴氏部曲吃了大亏。
吴班之所以不忿,就是因为他觉得被坑了。
刘封要是提前派他们守樊城,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
其实,吴班这倒是误会刘封了。
对吴懿、吴班这两位,刘封还是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这一次两吴要是表现得好,刘封也不介意给他们留一条生路,毕竟,刘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当然,要是吴懿、吴班不识相,消极避战或者和魏国那边有来往,那刘封就趁机消失了这一支杂牌军,也好过留着时不时给你添乱。
总之一句话,对吴懿、吴班来说,是当大汉英雄,还是当大汉的叛徒,由他们来决定。
刘封和徐庶于城中巡视,邓艾、冷苞这边没什么说的,士气很是高涨,杨任那头单独的歇在一隅,手雷第一次在战场上运用,让杨任颇是兴奋,但同时,又皱起了眉头。
“大将军,这陶罐虽然不错,但却易碎不容易携带,不知大将军可有其他办法。”杨任看见刘封,不好意思的问道。
刘封满意的拍了拍杨任的肩膀,鼓励道:“杨祭酒,你或许可以用铁来试试,不过,铁对于我们大汉来说,太宝贵了,我们需要一座如吴国的江夏铁矿、铁坊一样的大兵造,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为铁官丞。”
杨任被刘封说了一大跳,连忙摇头道:“大将军言重了,任还有天师道教中事务忙碌,实在忙不过来。”
刘封一怔,听出杨任话中意思,点头说道:“天师道教务,待我来和张大天师来细说,接下来的战事,你且歇一歇,带人先勘探何处有铁石吧。”
说罢,刘封没有给杨任拒绝的机会,就和徐庶一起转开离开。
杨任呆愣愣的目送刘封离开,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后悔。
张鲁为五斗米教大天师时,杨任是大祭酒,可以说一人之下,万徒之上,但这种建立在沙丘上的地位,显然很不牢靠。
曹操进攻汉中,张鲁举众投降,杨任没有选择跟着投降,而是转而跟随张敏另立新教,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是冒险,而现在回想起来,实是英明之极。
汉中之战后,张鲁被曹操迁往了关中,开始时张鲁在长安一带传教,发展的势头不错,教众一度达到了五万余众。
但随即,魏国就察觉到了五斗米教传播的威胁,信奉的教众越来越多,渐有脱离朝堂和官府掌控的苗头,这种情况一旦继续下去,那就是第二个太平道。
张鲁姓张,张角也姓张,一旦“大贤良师”在魏国复活,那就是一场席卷整个中原的大灾难,魏国朝堂上,还有不少的老臣见证过黄巾之乱,立即向曹操、曹丕力谏打压。
于是乎,张鲁悲剧了。
建安二十一年,张鲁病逝,几个儿子张富、张永、张广、张巨、张梦得,纷纷得道尸解,尸解说得好听,是修道者遗弃形骸而成仙,实际就是非正常死亡,至于是怎么死的,一般情况下,是指服食有毒的丹药而亡。
在这方面,张鲁痴迷炼丹多年,养了一大群的方士,这些人的唯一作用,就是炼丹炼丹再炼丹,最后把毒丹呈送给大人物,让他们在欢畅中死去。
张鲁死后,这群方士活得更加滋润,他们变本加厉,又发明出了五石散这等“神药”,被崇尚清淡玄学的魏国重臣们看重。
清淡、吃散、宴会。
渐渐成为魏晋的一股潮流,而这股潮流最后演化的结果,就是五胡乱华,神州沦陷,汉人成为胡人眼里的“两脚羊”。
杨任会不会接受铁官丞的任命,刘封并不担心。
貂蝉的武当山道观被毁,这个情况已经传到了青城的总道观,重建山门的张敏这会怕是得到了消息。
要是张敏到荆州来的话,大不了,刘封准备再牺牲一次,和张琪瑛论一次道,谈一次心,说起来,自从到了荆州之后,因为路途遥远,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琪瑛真人了。
想到这真人宽大道袍下的风景,刘封心中甚是想念。
——
桐柏山。
陈到、邢道荣率领的白毦兵按照刘封的命令,从江夏郡直插汝南,随后在这一块当年刘辟、龚都战斗过的地方扎下根来。
汝南一带,刘封曾经转战过,并与当年刘、龚的余部有过接触,其中有一部分黄巾余众,还投奔到了刘封麾下。
这一次白毦兵向汝南一带进军,刘封也将这些黄巾旧部归并到了陈到麾下,对于这个安排,这些人欣然接受了下来。
相比其他人,陈到确实是最合适领导他们的人,因为陈到不仅资历老,而且还就是汝南人氏。
一个乡党当首领,总比一个陌生的人更加亲切些,更何况,陈到的能力有目共睹,毕竟,不是谁都有本事做到刘备的亲军统领位置。
陈留往宛城的道上,死去的魏军郡兵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几辆断了车辕的幔车,几个侍女仆从正抖抖瑟瑟的躲在一旁。
“道荣,这是何人的家眷?”陈到策马赶来,眼前这情形,很明显是邢道荣带着前军伏袭了一支魏军辎重部队。
邢道荣拎着滴血的厚背大刀,在死尸上擦了擦血迹,嗡声道:“禀护军将军,刚才末将问过这些仆从了,这车里是魏国太尉司马懿的夫人柏氏,嘿嘿......,这女人生得貌美,将军要不要看看。”
邢道荣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用刀撩起车幔。
“啊.....!”里面一声柔弱凄惨的年轻女子惊呼声传来,让陈到猛皱了下眉头。
“等等,司马懿好歹是魏国的重臣,吾等不可轻慢,来人,从后军调几个健妇来,扶夫人下车。”陈到抬手,制止住邢道荣,吩咐道。
相比蛮人出身的邢道荣,陈到当过刘备的亲军统领,也曾护持过刘备的家眷,对其中的注意事项很是熟悉。
司马懿虽然是蜀汉的死对头,但却是魏国朝堂的重臣,这样一个大人物,能够接触到的魏国机密必定不少,而眼前车子里的女人,既是司马懿的宠妾,那多多少少会知道些情况。
陈到一个武将,能想到这些,已是颇了不起了。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推断,正好中了柏灵筠的算计。
柏灵筠选择在桐柏山一带出现,是打探到这一带出现了蜀军的偏师,而相比正面战场上的引人注目,在这里被蜀军俘虏,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妾身柏氏,多谢陈将军垂怜。”在被携扶着下车时,柏灵筠在行礼时,装作脚伤到了,吃痛的惊呼一声,眉头微颦,让人见了不胜怜惜。
陈到见柏氏行动不便,忙令健妇将其扶好,等柏氏被安排了下去,寻了一个空隙,对邢道荣吩咐道:“道荣,这柏夫人是魏国重臣家眷,你辛苦一趟,护送其到襄阳,禀报大将军处置。”
邢道荣对女人不感兴趣,只想着上阵撕杀,听到陈到这话,抱怨道:“护军将军,这送一个妇人,谁都可以,末将还想着继续向宛城进军。”
陈到一瞪眼,喝道:“道荣,此乃大事,你若是不听从,就休怪我禀报大将军,到时候,调离白毦兵可别怪我。”
邢道荣对白毦兵早就有了感情,哪里敢离开,只能点头接下任务。
柏灵筠被带着坐上前往襄阳的马车,左右是两个汝南当地的黄巾余部健妇,这些五大三粗的女人平素只会做粗活,也根本不识字,柏灵筠试着打探了几句话,回答她的却是听不懂的汝南方言。
“也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身份已经亮了出来,以陈到的地位和见识,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接下来,就要面对刘封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段,能不能迷惑住这位声名远扬的蜀国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