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后退一步,左臂置于胸前,向着洛雅单膝跪下:
“感谢您还记得我,洛雅殿下。”
洛雅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嗯,这很符合人们对器灵冷漠高贵的既定认知。
但实际上,洛雅是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出现后,没有表现出喜悦的情绪,故意装得冷冰冰的样子已经很能够给予卡伦哥哥惊喜了,可是没想到,卡伦哥哥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唔,他居然对自己跪下了。
一时间,她也想跟着一起跪下。
但还好,她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一冲动。
不过,她有些怀疑,自己先前自以为很是聪明的“表演”,是不是太过了,让卡伦哥哥觉得有些不好?
啊,我的演技这么差的么?
可是和“它们”一起演话剧时,它们都说我很有表演天分的啊,难道它们一直在哄我?
其实,洛雅的主动配合在卡伦看来没有丝毫问题,只不过按照卡伦的性格,接下来的节奏,他希望由自己来掌控。
而且,自己和洛雅的关系,必须“正常化”处理,亦或者,要给看出“不正常”的人,以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打消他们下一步的怀疑。
所以,卡伦很快就又开口道:
“那一晚没能亲口感谢您对我的救命之恩,是我和帕瓦罗审判官一直以来的遗憾;
上一次在奥古雷夫要塞中,虽然遇到了您,但因为您是试练官,所以没有办法对您开口,回去与帕瓦罗审判官说起时,他也表示很可惜。
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了,请您收下我对您的感激,洛雅殿下。”
齐赫案的香肠厂里,自己见了洛雅一次;
奥古雷夫要塞的选拔过程中,见了洛雅一次;
算上这次,已经是三次了。
虽然中间还有过见面,但那和自己爷爷留给自己的那副银色面具有关,属于“非法探监”。
正常情况来说,有人想要调查时,大概率会忽略掉奥古雷夫要塞的那一次“见面”,毕竟在履历中一般只会记载某某某何年何月参加了一场考试拿到了什么名次,应该不会把考题也一并录上去。
可卡伦不敢赌,确切地说,是不想承担这一风险,他不敢把那些想调查这件事的人想得太蠢,你不能天真地指望以后你的对手都是维科莱。
事实上……像这位伯恩主教,他大概真的会去看考题。
所以,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把这件事给点出来,最好的保存秘密方式,就是将它放在阳光下。
在传送到这里之前,洛雅得到了公函,大概告诉了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此刻,洛雅很聪明,她马上就理解到了卡伦话语里的意思,因为她见过帕瓦罗审判官,清楚地知道帕瓦罗审判官当时是“苏醒”的状态,也就是“死人”状态。
按理说,那晚结束后,帕瓦罗审判官应该就要死了才对,怎么可能活到自己在奥古雷夫要塞时再见到卡伦哥哥的时候?
所以洛雅马上开口问道:
“帕瓦罗审判官呢,他是一位正值且优秀的秩序信徒,在他的身上,我见到了真正的秩序之光,他不在这里么?”
卡伦面色一黯,闭上了眼,回答道:
“他死了。”
“死了?”
卡伦转过头,看向站在笼子里的维科莱,抬起手又指向了他,说道:
“帕瓦罗审判官在调查他的犯罪行为时,被他灭口了。”
洛雅的目光,落在了维科莱身上,这一次,器灵的眼眸里,流露出了冰冷的寒霜。
这不是伪装,也不是演戏,她对帕瓦罗审判官是真的敬重,如果不是他的坚持调查,她的那些姐姐们,应该还在猪圈一样的地方继续受苦,或者,已经换了好几批姐姐了。
“你,杀了帕瓦罗审判官?”
维科莱满脸呆滞,他真的无法想像,卡伦居然真的将神器请到了审判庭上!
这时候的他,已经感知到了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他是蠢,但不是傻。
傻子是会在被火烧时依旧开开心心蹦蹦跳跳,蠢货虽然会自己主动走向火圈中,但被烧到时还是会痛得哇哇大叫的。
他已经察觉到,巨大的危机已经向自己碾压过来,而在这一危机面前,他的家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帮自己进行遮挡。
“不,不,不!他诬陷我,他诬陷我,我没有杀帕瓦罗,我没有杀,我真的没有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时,局面,已经很清晰了。
甚至可以说,当罪恶之源的器灵出现,直接对卡伦说话表示认识和见过时,他维科莱,就已经输了。
因为先前卡伦宣称自己那晚和帕瓦罗审判官都在那家香肠厂,维科莱也宣称自己那晚同样在那里,双方互相不承认对方在场,而当某一方得到铁证时,另一方就必然是在说谎。
而一旦被证明说谎,也就意味着“窃取帕瓦罗功劳”的罪名,是成立的。
这一条成立的结果就是,第三条杀帕瓦罗灭口,也就有了天然的动机。
然后第二条的罪名,被包夹在中间,由帕瓦罗发起的调查,且留下了遗书,就真得不能再真了。
事实上,第二条就是最真的,不带半点虚假的水分。
第三条是完全假的;
第一条因为维科莱见到的是戴着帕瓦罗面具的关系,半真半假。
可问题就是,最真的那一条,最难被坐实,这就最是最大的讽刺了。
说白了,这场审判的本质从一开始就脱离了审判的范畴,所以就算卡伦是一个道德洁癖者,非要死抱着程序正义不放,那这场审判,他就输定了。
哦不,是他根本就不会被上方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来。
对自己的设计,卡伦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因为在他看来:程序正义的目的是为了尽量不冤枉一个好人,而不是放着一个明确的坏人却对他束手无策。
但接下来,卡伦还是继续对洛雅进行引导,他不能让洛雅为了帮自己去自由发挥,他要告诉洛雅,该结束了。
“洛雅殿下,他说那一晚,他在那里,与齐赫进行交战,挫败了齐赫的阴谋。
请问殿下,
您认识他么?”
“我不认识他。”
“您见过他么?”
“我没见过他。”
“您认可他所说的话么?”
“我不认可。”
好了,卡伦站起身,整理起自己身上的神袍。
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能太过,太过就容易出问题,这个节点,最好。
就算是有人去怀疑自己和洛雅的关系,凭借这点怀疑,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加斯波尔审判长轻咳了一声,她操控起自己的皮鞭,轻轻响了一下。
然后,她开口问道:“罪恶之源。”
洛雅扭过头,看向审判长,说道:
“我叫洛雅。”
卡伦哥哥曾对她说过,她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存在,所以她很不喜欢自己“罪恶之源”的名字;
这种感觉,就和发生猥亵时反而怪女孩长得太漂亮一样。
审判长深吸一口气,好吧,她不生气,谁叫这位器灵大人现在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呢。
她审判经验很丰富,但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请神器当物证的审判待遇,她甚至觉得这位神器的器灵,有些可爱。
“洛雅,我以审判庭的名义问你,你能为你刚才所提供的证词负责任么?”
洛雅举起手,肃然道:
“我以拉克斯之神的名义起誓,我先前所说,都是实话。”
让一名神器的器灵,以自己的主神名义起誓,这个规格,是相当得高了。
加斯波尔看向伯恩主教,问道:“被告辩护人是否想要向该物证发起挑战。”
这里“挑战”的意思是发出质疑。
伯恩主教摇了摇头,很干脆得回答道:“我方,认可这一物证。”
神器都出场亲自证明了,这还怎么辩下去?
就算是想带节奏想带风向,硬带也是带不起来的,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
“被告辩护人,是否对第一条指控:‘被告窃取帕瓦罗审判官在齐赫案功劳’继续存疑?”
伯恩主教摇了摇头,继续很干脆地回答道:“不存疑。”
这不是世俗里的审判,这是神教里的审判,他伯恩主教是维科莱的辩护人不假,但并不是有职业操守的律师。
加斯波尔继续问道:
“被告辩护人是否对第三条指控:‘被告杀害帕瓦罗审判官灭口’存疑?”
伯恩主教犹豫了一下,他是真心觉得这一条不太像真的。
卡伦住进帕瓦罗家后,帕瓦罗还经常不在家,虽然卡伦给出的理由是帕瓦罗太正直不想欠人情所以到处去接任务还卡伦的点券……但如果真的想报答,明显有更脑子正常的方式。
等卡伦身份地位逐渐提高时,你直接帮卡伦跑腿做事从卡伦这里接任务不是更好么,用得着一直在外面接陌生人任务不回家?
而且,这次灭口吧……尸体也被处理得很“干净”。
非得要这样么,杀了人之后,对尸体来一个“秩序净化”,让他无法被“苏醒”不就好了?
所以,很可能是尸体不方便出现。
这就未免让伯恩主教脑子里有了另一个猜想,他怀疑帕瓦罗其实早就不在了。
至于说之后出现的“帕瓦罗”,很可能不是真的帕瓦罗审判官,有太多方法可以去很逼真地“扮演”一个人了。
这个猜想在审判前他看卷宗时脑子里就有了,但他没有对其他主教提起过,只是放在自己心里。
出于自己的专业素养,他几乎可以笃定,如果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深挖下去,是能挖出东西的。
帕瓦罗不是还有家人么,不是还有伙计么,还有做的那些任务呢,就算用隐藏身份接的,又不是不能查,又不是查不到,所以啊,这突破口别太好找。
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条线。
因为他的目的是站在大区利益这边去处理这场“争斗”,总之,是大区和秩序之鞭的对抗,他本人就没想过要去挖卡伦的黑料把卡伦整倒。
是的,伯恩主教觉得自己很温柔。
哪怕他用了肮脏恶毒的语言去侮辱和抹黑了卡伦和帕瓦罗遗孀以及那对女儿的关系,他依旧觉得自己很温柔。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没要你的命,没想着彻底整倒你,就都不算什么恶意。
至于说侮辱和非议,他的家族现在实际掌控着帕米雷思教,信仰都能跨界,他还会在意这些?
“被告辩护人,请回答。”
加斯波尔开始催促。
她询问的方式很偏袒,先问一,再问三。
但这场审判本就是由秩序之鞭主导的,不偏袒本方还非要去保持“客观公正”么?
伯恩主教开口道:“不存疑。”
加斯波尔点了点头,然后和身边的助手们开始对话,这其实是在故意拖延一下时间,给予被告一方压力。
过了好一会儿,加斯波尔才开口问道:
“那么,对于第二条指控,被告辩护人存疑么?”
伯恩主教举起双手,回答道:“我先前一切的推断都是建立在质疑秩序之鞭阴谋论的基础上,现在,事实已经摆在我的面前,是我误会了。”
说着,
伯恩主教转身面向卡伦,向卡伦半鞠躬:
“在这里,我为我先前的误会道歉,我方承认维科莱裁决……我方承认嫌疑犯的罪行。”
卡伦转身面向伯恩主教,回应道:“请您相信秩序之鞭的公正,至少,请您相信秩序之鞭中,有很多人,心中依旧谨记着加入秩序之鞭时所立下的誓言:执鞭,为了秩序!
正如我也一直相信,大区之中的绝大部分神官,都像帕瓦罗审判官那样,将自己对秩序,对伟大秩序之神的信仰,放在第一位。”
“是的,我知道了。”
伯恩主教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会说话啊。
如果能早点认识他,不,是能在他小时候就看出他的潜力,他其实比自己的儿子德里乌斯,更适合潜伏进帕米雷思教。
他的做事风格,不像自己的儿子喜欢带有太多的感情困扰,他很冷静,又善于抓住机会。
如果现在由他来当帕米雷思教的神子,那自己根本就不用担心帕米雷思教在下一代手中后会出现失控的可能。
可惜了,自己是没这个机会了。
除非秩序之鞭的高层眼瞎,否则这次审判之后,这个年轻人注定会成为秩序之鞭内部的重点培养对象,他不可能跑到自己这里来去当一个阴影下的奉献者,因为他有更光明的前途可以走。
不过,自己倒是可以之后去提醒一下他,告诉他一些事情可以埋得更深,收尾可以做得更细腻不留痕,省得日后再被人翻挖出来。
伯恩主教回应道:“我相信,有卡伦队长这样的人在,秩序之鞭会成为维护教内秩序清澈的重要力量。”
听到这话,卡伦微微皱眉。
在他的认知中,事情到了这一步,伯恩主教认输并不意外,但他有必要认输得这么彻底么?
替代维科莱认罪这很正常,可他刚刚说的话,明显带着政治表态的意思了,是代表大区主教们么?
还是说,某个政治协议,其实在这场审判会开始之前,就已经达成了?
不过,卡伦还是马上摒弃掉脑子里的这些想法,回应道:
“秩序,需要我们共同来守护。”
……
“你说得对,尼奥,他很适合做我们总部的对外形象代言人。”
很多人都觉得说场面话很简单,无非是背出一些固定的话术,可实际上什么时候说,该怎么说,甚至是以何种语气去说,这里面都有着很深的学问。
尤其是现在已经胜券在握时,伯尼很喜欢卡伦这种见好就收的选择。
上面允许甚至支持秩序之鞭去和地方大区争夺权力,但上面可不会允许秩序之鞭去当一条疯狗逮着自己人往死里咬。
尼奥笑道:“是的,他就是这样,说话做事永远都很得体。”
“嗯,很得体。”伯尼看向尼奥,“我原本以为他和你一样,现在看来,他似乎和你不一样。”
“人嘛,总是看和自己一样的人,容易腻。”
伯尼点了点头,道:“这句话有点意思;好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准备下一步计划了,开启对维科莱窃取帕瓦罗审判官功劳一事的调查吧。
大区执法部那里掌握着原本属于我们的权力,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是时候让他们吐出来了。”
“是,部长。”
伯尼拿出一张卡,递给了尼奥。
“大人,我们都是为自己部门做事,不用您给我发津贴的,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给你的津贴,是区长批下来的活动经费,这次来的记者不少,都需要打点一下,让他们报道时更卖力一些。”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不给好处费这些记者包括其他这些人,都会很卖力地宣传这件事的。”
炒热点时,需要给媒体渠道发红包,但当大爆点出现时,他们就会像一群嗜血的野狼,你就算拿枪驱赶它们,它们也会奋不顾身地奔向那里。
“这我就不管了,经费已经以这个名义从部里批下来了,我们要看的,只是效果,效果好,那这经费就不算白花。”
“明白了,谢谢部长。”
所以,这还是津贴。
尼奥也没问伯尼要不要返点,因为他看出来了,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自己的仕途。
家里有背景,不缺点券啊,不过,你不要,我要。
唉,还得帮卡伦去改装他的车。
在尼奥看来,卡伦不仅是一个得体的人,而且还是一个记仇的人,一直记着别人欠自己东西的人,怎么可能不记仇?
“大人,您的执法部部长的‘暂代’,应该马上就可以去了吧?”
“嗯,应该是的。”
“那就恭喜大人了。”
“好好做事,等区长去丁格大区养老后,你就来接我的位置。”
“感谢大人的提携。”
伯尼心情很好,难得开了一个玩笑,他伸手拍了拍尼奥的肩膀,笑道:
“不要误会,主要是要给卡伦腾位置。”
……
“不能这样,怎么能这样,首席,你快想想办法,这次要是输得这么惨,那以后秩序之鞭岂不是要骑在我们大区头上拉屎?”
“能有什么办法,你现在下去说你不同意啊?”沃福伦反问道。
“不,伯恩这家伙肯定还有办法的,他这个人就是专门做这个的,我相信他肯定还有办法,我甚至怀疑他没有出全力。
首席,请你现在给他施加压力,他肯定没有出全力!”
“多尔福,清醒一点吧。”
“我的孙子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多尔福近乎低吼道。
呵,
还在关心你的孙子,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你整个家族了。
沃福伦首席主教心里是舒服的,他相信那位区长,也就是持鞭人,应该是不舒服的,他现在应该后悔心急了吧,呵呵。
至于说那顿家……和他沃福伦有什么关系。
首席主教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前天晚上,自己的孙子莱昂说,卡伦给他打了电话,邀请他加入他的小队,说正好还剩下一个编制。
“呸。”
沃福伦轻轻吐出唇边的茶叶。
自己站在职位立场上,该做的已经做了,该尽的努力也已经做了,剩下的,随意吧。
反正自己两头下注,
又不会输。
现在看来,秩序之鞭未来的发展前景,至少在这一代大祭祀在任时,会一直很不错。
沃福伦一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他的进步,之所以到这个位置就走到头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助力不够,也就是他的那个关系网,不够广也不够紧密。
否则,他其实也是能有机会去维恩大区担任排名靠前的主教,甚至去丁格大区的教廷任职的,而不是走到这里,就知道自己必须得停下来歇息了。
他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获得更好的发展前景和空间。
沃福伦的目光落在了卡伦身上,落在了维克和阿尔弗雷德身上,然后又扫向了旁听席的卡伦小队队员身上。
年轻、优秀、团结……
多好的一个圈子啊。
希望自己的孙子能融入进去吧。
……
“真过瘾。”理查脸上泛起潮红。
菲洛米娜看着他,有些不解道:“你是真的为卡伦高兴。”
“当然,他就和我的兄弟一样,嘿嘿。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会嫉妒卡伦么?”
“不会。”
“为什么呢,因为差距太大了?我指的,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和卡伦实力上的差距,并不大。”
“实力上的差距,他是10,我是9。其他方面的差距,他还是10,我几乎都是0。”
“是吧,所以就不会嫉妒,对吧?”
“其实,我不是很想听你分析这个给我听。”
“我奶奶就对我说过,能够正视差距而不产生嫉妒之心……”
菲洛米娜问道:“是进步的关键?”
“不,我奶奶说,那个人大概你清楚,这辈子都追不上了。”
“所以,你奶奶就是这样教育自己孙子的?”
理查点头道:“我奶奶在这方面一直很豁达。”
“我奶奶不一样,和你奶奶,是相反的。”
“这样不好,这会容易给孩子造成压力,我可不希望我以后的孩子会内向和自闭,我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成长。
所以,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觉得你……很像我的父亲,我父亲一直以来都有和你相似的问题,事实上,他的问题比你重得多,也就是近期才好起来的。”
菲洛米娜问道:“他是怎么好起来的?”
理查:“额……”
“告诉我。”
“他学会了转移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靠什么转移?”
“就比如培养一些兴趣爱好什么的。”
“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放心,我可以帮你培养,我父亲能好转,你也肯定能好转的,真的。”
“首先,我没有向好转的意思,我也不觉得我生病了。其次,我是女的,你把我比作你父亲,我觉得不合适。”
“妈。”
菲洛米娜:“……”
……
“现在,我宣布审判结果……”
“审判长大人。”
加斯波尔看向卡伦,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关于本案,还有一个情况未明的部分,我觉得很有必要进行进一步的深入调查。”
“哦?哪个部分?”
“既然第一条指控已经坐实,那我很好奇,维科莱裁决官,不,当时还不是裁决官的维科莱,是通过怎样的一种方式才成功将本属于帕瓦罗审判官的功劳,窃取到他自己头上的,他还能借这个功劳转职升任裁决官。”
说着,卡伦转身,面向全场。
德隆老爷子和艾森先生很是默契地控制着转播法阵,将画面全部给了卡伦。
也因此,接下来卡伦的神情和话语,都将被清晰无误地传播了出去。
卡伦的个人形象本就极好,再加上刚刚借用神器打赢了这场官司,再配合接下来将要说的话,这时候,连卡伦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明星检察官”的感觉。
不过,他的本意不是为了给自己出风头,而是想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为下阶段的调查提前铺一下道路。
“很难以想象,在我秩序神教内,竟然还会存在贪墨其他人功劳的罪行。
是的,我们无数信徒,愿意为神教,愿意为秩序之神奉献出一切,不求丝毫回报。
但我们绝对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的付出和牺牲,会被埋没被玷污,甚至是,被肮脏之人去进行窃取!
这一行为,是对神教的亵渎,是对教义的亵渎,是对所有忠诚于秩序的信徒们的亵渎,更是对我神圣伟大的第一骑士团的亵渎!”
卡伦走向那座笼子,走到了维科莱的面前。
德隆和艾森父子很是默契地将转播法阵的画面方向调动着跟随卡伦的脚步。
维科莱看着走过来的卡伦,咆哮道:“卡伦,你这个混账,你污蔑我,你居然敢污蔑我,我没有杀帕瓦罗,帕瓦罗不是我杀的,你竟然敢污蔑我,你这个混蛋!”
维科莱很委屈,因为他真的没杀帕瓦罗,他很生气,因为他真的是被污蔑的。
卡伦看着他,这个集合了自私、贪婪与愚蠢为一体的人,开口质问道:
“是谁,给了你勇气敢于窃取他人的功劳?
是谁,给了你做这些肮脏龌龊之事的资格?
是谁,让你觉得站在审判庭上,依旧可以狂妄,依旧可以笃定自己能够无罪出去?
是谁,给了你依仗,让我到现在,都没能从你的脸上看出忏悔和懊丧!”
卡伦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对着维科莱吼道:
“就因为你姓那顿么,就因为你的父亲是外交神官,就因为你的大伯是大区执法部副部长,就因为你的爷爷是大区主教么!
当安卡拉犯错时,秩序之神都会对她进行惩处。
所以,
你,
维科莱.那顿,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
“呼……”
大祭祀吐出了一口烟圈。
将快抽完的雪茄递出,弗登伸手接过,将雪茄横放在烟灰缸边缘。
第一次帮大祭祀熄烟时,他直接将雪茄头插在烟灰缸里,大祭祀说这是对雪茄的不尊重。
那件事后,弗登确实花了不少心思研究了这些东西。
他倒是不觉得烦躁,也不觉得大祭祀的事多,事实是,有时候你有一些兴趣爱好和行为习惯,能够让你的下属可以更轻松地陪伴和亲近你。
不管怎样,总比战战兢兢地干坐着要好很多。
“弗登,你说得没错,这场审判,没有白看,约克城大区的秩序之鞭,在这件事上,做得很好,局面,已经打开了。
所以,你后悔了么?”
弗登面露苦笑,说道:“有时候,见好就收才是最正确的,秩序之鞭中下层体系废弛太久了,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完全恢复,所以能有进步,就是一种收获。”
“你能这样想,很好。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
“大祭祀,请您明示。”
“刀,怎么能有自己的想法呢,如果一把刀,自己可以决定劈下去的力道以及什么时候该止住什么时候该收回,那,谁又敢伸手去握住这把刀呢?”
弗登身子一颤,马上在茶几旁跪伏了下来。
“大祭祀,一些事情我擅自同意了手下人做了决断,请您降罪。”
大祭祀瞥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执鞭人,默默地从茶几上拿起一块糖,送入了自己口中,一边含着一边说道:
“我想要的是一条疯狗,这样,我才有在外人面前呵斥它,告诉外人,它很乖,不会咬人的。可现在你竟然把我的话给说了,那我又该说什么呢?”
“大祭祀……我错了,我有罪。”
“我把半死不活的秩序之鞭重新拉起来,是为了抗衡那些太专注于自己想法的那些东西,可现在,你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你,也要有想法了。
唉,
弗登啊,
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是吧?”
“确实是……确实是跟随大祭祀您,很久了。”
“下不为例?”
“是,绝对没有下次了,绝对不会有了。”
“是下次,就没有你了。”大祭祀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要建立的,是一个真正的秩序神教,在这个神教里,就算是我,也不该有过多的心思和想法,你明白么?”
“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没有人能明白我,泰希森倒是能明白一些,可他却死了。”
大祭祀伸手,又拿起一根雪茄,自己拿起雪茄钳,“咔嚓”一声剪开了头:
“我好孤独……”
“您……”弗登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但很快,大祭祀的神情就恢复了,他一边伸手拿起火灵石一边问道:
“那顿家是么,这么蠢的家族,是怎么坐到主教位置的?”
“那顿家,和神殿里,有关系。”
“直系?”
“不,是照拂关系。”
“呵。”大祭祀抽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去警告一下神殿里的那位,爪子,就别再给我伸出来了。”
“是,大祭祀。”
弗登知道,大祭祀根本不在乎一个地方大区的主教家族,只不过,大祭祀对自己的怒火,需要找一个地方去宣泄。
这个“那顿家族”,就是大祭祀用来敲打自己的……雪茄。
……
贵宾旁听席上,多尔福愣坐在了那里,他现在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现在应该不是仅仅去关心一个孙子的审判了,这把火,已经成功从自己孙子身上烧到了家族,烧到了他的身上!
沃福伦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多尔福,心道:蠢货,现在才意识过来了么?
卡伦转身,面向审判长,开口道:“审判长,我请求对本案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维护教内秩序,拭去秩序的尘埃,本就是我秩序之鞭自创建之日起由提拉努斯大人所赋予的神圣使命。”
加斯波尔回应道:“我的建议是,这件案子先进行判决了结,因为这件案子内还有没查明的罪恶,且事情性质极为恶劣,情节极为严重,可以进行新的立案,进行新一轮的审判。
如果你现在有起诉对象,可以先将起诉资料做好了,提交给我。”
当然要先把眼前的这个案子落袋为安了,加斯波尔很清楚卡伦的意思,无非是现在趁热把下一阶段的调查做好铺垫,她也很愿意来配合。
“审判长大人,起诉文件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提交给审判庭。”
“好。”加斯波尔点了点头。
卡伦扭过头,看向阿尔弗雷德和维克方向。
阿尔弗雷德看着自己桌上,没找到合适的文件。
维克则弯下腰,拿起一个先前盛放遗书的文件袋,对阿尔弗雷德使了个眼色。
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维克就站起身,手捧着一个空文件袋走到了卡伦面前,将它递送到了卡伦手中。
卡伦伸手接过空文件袋,走向审判长。
有办事员想要过来接,但被卡伦目光扫过来后,默默地退了下去。
卡伦将空文件袋放在了加斯波尔的面前。
加斯波尔接了过来,一接,她就知道是空的,但因为有桌子前檐的视线阻挡,所以下面的人都看不见,而且,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用意识探查审判长所在的区域,这是大不敬!
装模作用地从空文件袋里取出了文件,加斯波尔顺手拿起先前摆在自己案头上的文件纸,目光先从左到右,同时梯次向下。
“看完”后,加斯波尔开口道:
“审判庭同意,现下发口头通知函,请约克城大区执法部副部长特里森.那顿协助调查。”
身为审判长,她自然仔细研究过卷宗,对那顿家的情况很是熟悉。
不过,这小子竟然真敢这么相信自己的业务水平,最起码你应该在空文件袋上写个名字啊。
但加斯波尔没有生气,反而因为卡伦这种“信任”行为,认为这个年轻人很不错,清楚自己水平很高。
不过,很少有人能留意到,洛雅的目光,已经停留在维科莱身上很久了。
她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再加上空间联络法阵上方还有封禁空间的人盯着自己,所以她现在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并不大。
但这并不影响她只针对其中一个人的效果。
毕竟,
她可是拉克斯铜币,是罪恶之源啊!
人内心之中的罪恶和欲望,就像是她手中拿起的蒲公英,只需要轻轻一吹,就能漫天飘舞起来。
卡伦哥哥想要整谁,那我肯定是要帮忙的啦!
洛雅挪开了视线,看向上方,在外人眼里,神器的器灵是在准备被接引回封禁空间,但洛雅的指头,却默默地画了一个圈。
笼子里站着的维科莱,身体忽然一颤,剧烈的情绪波动瞬间沸腾起来,他开始变得比先前更加激动。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只见他双手抓着栏杆,将自己半张脸死死地卡在两根栏杆的交接处,求生的意志已经完全压制住了他大脑中本就不多的理性;
维科莱对着前方贵宾旁听席的位置,对着多尔福主教,歇斯底里� ��大喊道:
“救救我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