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府宫。
鉴于浮生说不愿再多人知道她回了神界,便将宫中的人全都遣了出去,便连命簿与阴阳簿都停修几日,只留了两个守门的侍卫,与一个照看三境的侍女。
本来三境是要黏着浮生,和浮生挤同一间房的,结果被禾笳狠狠瞪了一眼,威胁道:“你要是敢和浮生睡一个房间我便将你从神界扔下去!”
各种威逼利诱下,三境终于和侍女一起离开了浮生的房间。禾笳坐在椅子上看着未关的房门,道:“这个野孩子是你从哪里捡来的?”
“出言无礼,倒不似司命之风啊。”浮生问。
禾笳看着浮生,问她:“你明知神界不能带凡人进入却还是把这个小娃娃带了来,又不愿更多人知道你回来,浮生,你究竟在想什么?”
浮生看着靠在椅子上晕乎乎的三境,失了一个法术,道:“这孩子初上神界,承受不住神界至玄至净的力量,你寻个仙娥送他下去休息吧。”
禾笳伸手画出一道符咒,符咒落地成人,禾笳同她嘱咐了些许,她便行礼,扶了三境下去。
浮生见禾笳对那式神用了耳语,心中有惑,便问禾笳,道:“你方才同那式神说了什么?”
禾笳道:“你既然不愿再多的人见,我不便唤仙娥前来,便让式神替我去一趟益算那处。”
“何意?”
“益算今日约了我手谈一局,但······”
浮生‘呵呵’一笑,道:“你每次与益算下棋都要悔棋,如今他还愿陪你?”
禾笳朝浮生翻了一个白眼,恨恨的拂了衣袖不再说话。
如今旧也叙了,浮生不愿再与禾笳多费口舌,张口便直奔主题,道:“我此来神界,只问你一件事情。”
禾笳挑眉,心中对浮生要问之事已明白七八,便道:“你问。”
浮生问:“沈念此人,你可认识?”
禾笳心中早做准备,是有对策的,自然轻松应答,道:“不认识。”
浮生转头看了看禾笳,试图从他神色中找出些破绽,“禾笳,你从未骗过我。”
禾笳道:“自然。”
浮生道:“可此事你因何诓我?”
禾笳摇头,道:“浮生我不知你究竟在说什么。”
“你我相识数万年,有些事不必挑的明白你亦是知晓的。如今你百般否认,又是为何?”
禾笳闻言,叹了叹气,脸上是十分的无辜,道:“你既然还记得你我之情的情分,便知我绝不欺骗与你!”
浮生唤了一声:“禾笳。”
禾笳看向浮生,浮生将沈念之事全盘托出,浮生看着禾笳的眼,道:“如此,你还要同我说你不知情?”
“我······”
“你身在司命之位,从来不敢做任何越矩之事,才得以劫数平坦,禾笳,究竟是谁,得让你冒如此风险?”
“浮生······”
禾笳眼中终有闪避之色,他不再敢直视浮生的眼······
浮生瞧准了禾笳的眼,问他:“是为了她?女······”
“不是!”禾笳的声音有些急了,随即又轻声了些,有些歉意的看着浮生,道:“不是她。”
浮生转过头去,眼中一抹不知名的哀伤,声音很轻,她说:“禾笳,你从未如此失态。”
禾笳勉强一笑,道:“浮生,你信我。”
“可不是她,又该是谁?”浮生细想,沈念原是个男子,虽有意遮掩,但确实是不太像,可除了那女子,又有谁有这个能力、有这份心?
禾笳道:“你不信我从未参与此事?”
浮生回他:“你可能信了你自己所言?”
禾笳嗤笑,道:“此事你莫管了,我······”
“如何?”浮生道:“莫不是要说你自有安排?”
“冥王那边我自然有个交代。”禾笳十分的认真,他说:“你不用再管了。”
浮生紧锁了眉头,“禾笳,长生帝君的雷司之下,可有过宽恕?”
禾笳道:“没有。”
浮生本还想劝说,与其有一日被缚上南极雷司饱受雷霆之苦,不如去冥界私了······可浮生终究未再说出口,禾笳的性子她也是十分清楚的,南极长生帝君是南斗第一天府宫宫上的恩师,终生皆知。南极长生帝君向来正法,从不徇私,众生皆知。禾笳身为长生帝君的弟子,知法犯法,其罪难恕,禾笳会有怎样的刑罚他自己心中定要比浮生还清楚几分,如此他还要执迷,浮生亦无奈何······
浮生问他:“你可能告诉我,沈念到底是谁?”
禾笳摇摇头:“我既许诺他,便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浮生说:“禾笳,你当真糊涂。”
禾笳也说:“他亦是挺糊涂的。”
浮生起身,走至门前看着这云雾缭绕的仙境,道:“你还是不愿告知我那人是谁。”
禾笳笑笑,说:“还是以前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可爱,”禾笳走到浮生身旁,浮生还不及他肩膀高,他需低头看她,“转眼间,你却已变得如此模样了······”
浮生转身,抬头看着禾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怎么,是觉得我老了?”
“噗嗤~”禾笳突然哈哈笑起来,愈笑愈忍不下来,笑到腰都弯了。浮生看着他笑,也不做声,倚着门框半眯着双眼。
过了许久,禾笳终于忍了下来,对浮生道:“你竟也担心自己变老?啊哈哈哈哈哈~~~”
浮生牵了牵嘴角,竟是连一丝笑容都不想给身前那人。浮生离他远了些,同他道:“禾笳,万年不见,你如何变得如此不正经了?”
老?浮生在冥界的奈何桥上见过多少女子悲伤自己渐衰的容颜,年与时驰,色近花黄······她曾在望乡台听过一名女子唱过:朝来暮去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
凡人才会在意这容颜易老,而她长居冥界,在那幽暗的地府中遮去花月容颜,她又岂会在意这‘老’之一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