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极少与三境有过推心置腹的时候,一时间也无从开口。他不太知道自己在三境心中是个怎样的师父,只知三境对他是既尊敬又害怕的,他偶尔也会反思是否自己太过严厉,但他十分清楚,唯有三境加倍的好,才能将危险降到最低。
今日他突然想和三境聊一聊心底里的话,因为浮生问起了三境的身世。没有人会知道三境尚在襁褓中时,体内的东西稍不注意便会发作,待看着怀里瘦瘦小小的孩子因抵承受不了那股力量而‘嗷嗷’大哭时,他曾质疑过自己究竟几分本领,竟连一个孩子都看护不好······
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出家人,一直独善其身苦心道学,那段日子里他既当父亲又做母亲的,时常将自己搞的措手不及。到了夜间抱着孩子入睡时还常担心这孩子万一在他闭上眼时便消散去了······那段日子并不好回味,他堂堂一个道家仙师,如何经历得了这些。
袁天罡看着眼前这个及他肩膀高的孩子,万种滋味,具化成一笑,笑中无限怜爱之意,“我们师徒好像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好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
三境点了点头,他与师父还从未交心。
袁天罡问三境,“你有没有哪些话想同师父说的?”
三境摇了摇头,又点头,脑子里挣扎了会儿,道:“谢谢师父。”
“就这样?”袁天罡问三境。
三境这次十分干脆的点头,“嗯!”
“还有其他的吗?”袁天罡本以为三境会说师父对他太过严苛之类的,却不想他只说了声‘谢谢师父’。
三境想了想,点点头。
袁天罡笑了笑,“说。”
“师父出门降妖捉鬼要注意安全,切不可像上次那样。”
有一次袁天罡外出降妖,低估了那妖精的道行,自然负了伤,那是三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师父受伤。伤口不断的涌着血,止都止不住,后来是隔壁的李师叔请了一位神君过来才好的,后来师父便闭关了整整一年。
师父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三境至今不敢忘。师父从来都是一个巨人的形象守护着他,可师父受伤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后来等师父出了关,他便像师父请求,想要学习法术,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便是使自己变强,可以保护师父,仅此而已。可是那次师父发了好大的火,他便决口不再提想学习法术。他很想问师父为什么不让他学习法术,但他从未开口,师父不会回答他,他太清楚。
袁天罡听到徒弟的要求,心中一暖,他告诉三境:“为师做事,从不涉险。那是最后一次。”
像是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袁天罡却更像是在给三境一个承诺。
像以前,他孑然一身,心中便只有修行,心向天下。可自从捡了三境这个大麻烦之后,他则事事小心,不敢走错一步,最开始三境对他而言,就是责任,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他需要将这个危险抱在自己怀里,不伤了他人。后来他才发现,多了这个人,他有许多事情不能做,哪怕要离开几天天宫院都要放下心不下,因为三境没有法术,因为太多人知道他被供奉在天宫院······
任何时候,哪怕是上次那样危险的时候,他想的还是,若他有个万一,三境该如何?
三境在他身边他尚不敢确定能护他多久,何况······
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少牵挂,多修行。也真是好笑,人家修行之人沾上便断不了的是红尘,如何换了他便是这个臭小子?唉,还真是不公平啊!
“师父······”三境看着自己师父,道:“你今日与其他时候都不同。”
袁天罡点点头,也不瞒他,说:“今日浮生姑娘问起为师你的身世。”
“哦······”其实这个事情,三境也很想问的。“师父,我······也想知道······”
三境从来不敢问这个事情,是以这次问起来也是诚惶诚恐的模样。他还是怕师父骂他的。
袁天罡拍了拍三境的肩膀,道:“还不是时候。”
“啊?”
师父······好像没骂他?
袁天罡道:“时机到了,为师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太小。”
三境听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平常人活个一百岁便早死了,而今我两百多岁师父还总说我是小孩子,哼,”
袁天罡斜了三境一眼,道:“嘀嘀咕咕以为为师听不见吗?”
三境立马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杆,道:“徒儿不敢!”
“嗯,为师的问题问完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为师?”
要说这袁道长啊,真是道长当久了,谈话也是不大会谈。
三境听了师父的话,觉得师父问了这么多,他也该象征性的问师父两句,于是心中掂量了好几个问题,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师父您今年贵庚?”
袁天罡正饮着茶,一听乖徒弟这问的问题差点是将嘴中的茶悉数喷了出来,但是碍于为人师长的面子硬是将这口茶咽了下去,然后看向三境,想了想,最后用十分友好的语气和自己的乖徒儿说话。他说:“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换一个。”
“可是徒儿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啊。”
三境从小便只有师父给他过生辰,哪怕师父在忙都会抽时间出来陪他,从他记事起至现在,从未间断过。可师父从未和他提起过自己的生辰,他也从未给师父过过一次生辰。是以,他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对于他这个做徒弟的而言,是这样。
袁天罡看着自己徒弟那般认真的样子,自然也信了他是认真的。于是袁天罡便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告诉三境,说:“为师不记得了。”
三境顿时无言,他已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看来师父是不打算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