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倒是相信贾珍能赢罗刹使臣,不过鉴于先前那一招杀虎, 干脆利落的连金箍棒都没用, 再瞅瞅使臣那虎头虎脑的虎样, 转眸望了一脸风淡云轻的贾珍,当今不免有些担心这人形虎的性命, 开口提醒道:“以和为贵,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
贾珍颔首称是。不斩的意思就是留条命嘛, 他懂!
留给贾赦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贾珍便气定神闲比武去了。徒留贾赦被吓得一颤又开始瑟瑟发抖,马上就轮到他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当今也看到贾珍这眼神了, 凝眸扫眼浑身僵硬的跟个木头人似的贾赦, 抑郁叹口气伸手去端茶。他在想要不要也脸皮厚一回, 直接派贾瑜上场得了。使臣就算不要脸, 总不能厚颜无耻派个大人跟小孩子对打吧?
端起茶盏, 当今茶盖轻轻在茶盏上拨了拨,看似在弄茶梗沫,但是当今眼角余光却是扫向茶盖内壁那蝇头小楷。
这上面记载了罗刹使臣瓦西亚扎伊和贾家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四十年前, 时值贾代化轮驻东北。当时罗刹雷迪帝对外扩张, 侵、略犯边,贾代化率众抵御。此后大大小小冲突十来次,最后一战时, 贾代化杀瓦西亚不勒,瓦西亚扎伊的祖父,大周大捷。两国暂时休战。后, 贾代化调回京城。二十八年前,罗刹又卷土重来,挥兵南下,黑龙江失守,大兴安告急。他父皇紧急抽调了西北军最精锐的部队,命贾代善领兵征战。
这场战役尤为艰苦,东北后金部落也不安分,可谓腹背受敌。且物资抵不过严寒,那罗刹火、器一开始也比本朝强。打了整整四年,才收了后金,驱了罗刹。因为这场战役,贾代善才会平袭国公。这份军功包含了瓦西亚扎伊他爹,他叔,他姑父,他外祖父等的尸体和胳膊亦或是大腿等。
瓦西亚扎伊一家直等新帝索飞帝登基,才重新得到起复任用。得势后,报仇雪恨也的确说得过去。
可一国使臣脑子会这么不好使?
当今忍住自己思维扩散,看看贾赦,让自己冷静下来,专注眼前燃眉之急—贾赦这一局到底成不成?
贾赦刚克服完贾珍的眼刀子,又迎来帝王的眼刀子,个个恍若利刃一般直戳他的心脏!霎时间,贾赦心里就燃烧出小火苗了。他他他他……办法都交给他了,他看起来还会怯场不成?
他临场发挥能力可好了!不信想想被掉到工部的王子腾,想想他敢唰一把上皇,敢自己断绝母子关系,非但没人说他,还收了好多慰问呢!
敢小看他?
他贾赦只能自己小看自己,别的人小看他,不服不服特不服!
他疯起来连自己都砍!
贾赦给自己加油打气,掏出扇子呼啦哗啦给自己降火气。不煽风不知道,一煽风好浓的血腥气,贾赦左右转了一圈,眉头一挑,原来这血气来源是贾瑜这小混蛋把老虎拖过来了……
等等贾瑜拖老虎……
贾赦身形一僵,竭尽全力将脑袋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掐灭。他到底是长辈,不好让侄子辈,甚至孙子辈替他出面作战的。
所以,还是早死早超生!
贾赦手紧紧攥住扇柄,努力反复深呼吸吐气。等渐渐感觉自己心跳了,气不喘了,呼吸顺遂了,便抬眸一下子看向比武场。
只一眼,贾赦有些想翻白眼了。那什么罗刹使臣竟然在……在脱衣服?
比个武而已,需要脱衣服?
显摆身材好?
心里吐槽着,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贾赦感觉有些辣眼睛,正捂额头呢,转眸见扫到一旁端坐老虎尸体上,恍若坐在山大王那虎皮凳上,大马金刀女土匪模样的贾瑜,当下腿不抖手不颤了,干脆利落起身,然后贾瑜,当即就把人眼睛捂住。这罗刹果真蛮夷之地,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脱衣服!
“叔父!”贾瑜挣扎着,拉长了声音,撒娇:“爹,难受。”
“不难受,不难受啊。”贾赦慌慌张张松了手,但却伸手拦住,让贾瑜坐自己身边不许动弹,道:“你乖乖闭着眼坐好。不许偷偷看,一看要长针眼的。”
贾瑜瞧着贾赦如临大敌的模样,乖顺的点点头,紧紧闭眼。
见人如此乖乖巧巧,贾赦倒是放心了,转眸继续看比试。等他一转头,贾瑜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垂头看看自己的胯下。
当女孩为什么那么麻烦?
但不管了,先看比赛再说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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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珍本来对使臣的脱、衣、秀不在意的,只不过静静翻个白眼,他倒是时刻留心着听贾赦怂不怂。还觉得这脱衣时间,没准让贾赦能够多做会心理建设,打打腹稿,怎么吹牛逼。可一听贾赦的话,再扫眼露出肱二头肌,满身腱子肉的使臣不顺眼了。
罗刹使臣勾起胳膊,露出还带着血丝的伤痕,而后左手拍着胸脯,“啪啪”拍得直响,带着浓浓的傲然情绪,朗声道:“这是英雄的象征!”
贾珍扫眼的确有成年伤疤,也有新伤痕的使臣,内心毫无波澜。他只晓得一点,对他来说,这就是“有伤风化”,再容人脱下去,会造成他日后不可预估的麻烦—找不到妹夫!
这问题才是切身相关利益。
“别逼逼了!大爷让你两只手。”贾珍不耐道。
此话落下,满殿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望向贾珍,眼中写满了惊骇—难道只用双腿打?这贾珍哪怕恃才傲物,那也太傲慢了点吧?
罗刹使臣闻言面色漆黑若锅底,牙齿咬得咯吱响,一字一顿:“让本将军两只手?”
“能不能请你说好,马上开始?”贾珍翻个白眼:“磨磨唧唧的,生孩子去?”
“找死!”使臣扬起大刀朝贾珍砍来。那刀刃略有些缺口,看起来是使用多年,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层淡淡血光来。
贾珍避开这一刀,直接反身抬腿踹了使臣一脚。这一脚踹过去,离比武场近一些的朝臣侍卫们只举恍若寒冬腊月从家中出门,一下子便刮来了凌冽的西北风。那劲风扫在脸上,生疼!离得近了都有这种寒意,更别提处于风暴中心的使臣了。使臣被踹了一脚,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拎在手上的幼兽,轻蔑的抬手一抛,便是好远好远,毫无反抗的能力。一想到这个比喻,使臣愈发恨意滔天,双眸死死的带着仇恨看向贾珍,奋力咬着牙站定了身形,使臣横刀立马,挥刀便劈。
若不是贾家,他的幼年怎么会受人耻笑?!
若不是贾家这些人……
贾珍避开锋芒,弯腰对准使臣小腿膝盖有横扫了一腿,然后接连又踹两下。直把人踹得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甚至丢了兵器。
“叮”得一声,使臣看看落地伴随自己多年的刀,额头青筋暴起,直接手捏成拳,猛地朝贾珍来袭。这一拳倒是虎虎生威,贾珍侧身绕到使臣后背,直接借着人的后背,一跃而起,一脚直踹屁股。
原以为丢了兵器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来!
于是贾珍也不控制自己的力道了。当下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便见使臣结结实实摔了个五体投地。
“呸!”使臣张口吐出个带血的牙齿,眼眸猩红,愤怒抬眸看向贾珍,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再战。
贾珍却是不欲与人再战,身形恍若一阵风靠近使臣,又一脚踩在人后背。一下子把刚爬起来的使臣踩回去,贾珍冷声开口:“人丑就算了,还脱,让你脱!”
此话一出,满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愕然的看向贾珍。万万没想到贾珍爆点竟然是这个?!
当今缓缓转眸看了眼贾赦身边的贾瑜,正好撞见贾赦也正转眸看向贾瑜。果不其然贾瑜双眸亮晶晶的,还拍手叫好,欢呼再来一个。
缓缓吁出一口气,当今努力维持微笑。他……他……他总有种不好干的预感,一旦他重用贾珍的话,那没准贾瑜的婚事得他出面指婚了。
浑然不知当今已经颇为自觉的帮他考虑妹夫问题了,贾珍正做最后的陈词终结:“虽然贵国,虽然你不懂做客的道理,但我们还有待客道理。热情好客,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优良美德。客人的需求我们还是会合理满足你的。”
看着罗刹使臣那隐忍的表情,似乎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的模样,所有人都忍不住揉了揉脖颈,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都被踩断了。贾珍踩着使臣,不由得让人感觉似乎在踩死一只蚂蚁那般,轻轻松松。可问题是在场所有人先前都见过罗刹使臣的勇猛。三炷香时间内,将一头老虎打死,是一拳一拳打过去,将老虎的鼻子,耳朵,都是血淋淋的,那流出的血色似乎还滴答滴答印在了宫殿地面的青砖上。
但眼下……
不少人都心有戚戚然。不提使臣心思如何,满朝文武有些放松下来的都开始自娱自乐,开始合理猜想—这使臣是不是知晓贾家被夺爵了,所以就马不停蹄来送功劳来了?不过也真是贾家祖宗冒青烟啊!贾珍忽然间就天生神力了?
迎着无数望过来的诡异探究视线,贾珍毫不在意,却将视线在番邦使臣席位上缓缓转悠了一圈,微笑:“诸位使臣是不是也想要比个武助个兴?”
使臣们齐齐一颤。
“我祖父,我曾祖父,我叔祖父,我叔曾祖父,还有我的叔叔伯伯,世交的伯伯叔叔祖父辈们,哪一个东南西北没转职戍守过?”贾珍甩了甩袖,同时脚也离开了后背,边道:“不管是谁,要是以私人名义来找我报仇的都可以。客人想要的,岂有不奉陪之理?”
说完,贾珍直接抬腿将使臣恍若蹴鞠,朝罗刹席位所在位置踢了过去。众人只见一道弧线升起漂漂亮亮划过小半个宫殿,最后稳稳当当落在罗刹席位前。
“啪”得一声,紧接着便是罗刹使臣再也没有忍住的痛呼声。见状,非但罗刹使臣团其他人员,便是其他使臣们也吓得面色白了几分。几个与贾家打过交道的部落惊愕不已。贾家什么时候又重回武将之道了?
飞快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当今心里叹口气,若是上一场没有输,他都要乐起来了。可是只要想到是三局两胜,当今这心里说不慌,也是假的!
罗刹其余官吏七手八脚扶着使臣坐下,其中一个怒喝道:“你也莫要仗武便随意逞能!现如今不过一比一,打个平手而已!”
听到这话,贾珍笑盈盈望向贾赦,眼里带着的警告不言而喻。
贾赦笑了。
努力压制着自己怂哭的心—他大侄子这个逼,实力派,他吹牛派。
弹了弹衣襟,像是在弹走灰尘一般,随后贾赦唰得一下子展开扇子,来个风度翩翩的出场,起身,不急不慌走到宫殿中间,不急不缓开口,声音带着轻慢傲然:“啧啧,难怪会输一次有一次。怪可怜见的!”
“你……以为你很厉害?”罗刹使臣忍着全身的疼痛,依旧带着份鄙夷看向贾赦:“不过是……”
“啧啧,瞧你这残、花、败、柳的身躯。”贾赦道:“不用你说,我自己个说,不过是纨绔罢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了,我能有这份富贵,还得感谢你全家呀!”
罗刹使臣:“噗。”
所有人沉默的看着被气得吐血的罗刹使臣。不得不说,贾赦这模样真得好欠揍,好欠揍。
“哎呀,对不起啊,我是纨绔啊,别说不拘小节了,有时候连大节都不拘。你既然点我名了,自然肯定调查过我的对吧?我贾恩侯混不吝天下皆知。”
罗刹使臣捂着胸口:“你……你……”
“大战之前,派前锋收集刺探信息,这招傻子都懂,无可厚非,你不要太激动了。”贾赦道:“你若是不查一下,我倒是担心贵国皇帝陛下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要不然就是专门招收老弱病残废的。”
当今惬意喝茶。
上皇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这声音,贾赦倒是见好就收,一脸无辜的靠近罗刹使臣:“不过,虽然我是大周子民,用不着向你赔罪。但是某些基本的道理嘛,还是一通百通的。比如说尊重,你说是不是啦?”
“对不起,我不该在你伤口上撒把盐。”贾赦说完,昂首挺胸,带着分回忆,凝眸看向罗刹使臣,毫不客气质问道:“可是,你知道什么叫为将为帅吗?你只不过逞莽夫之勇罢了!打仗,是千千万万士兵组成,从军需后勤到战场前线,每一个环节都是至关重要且缺一不可的,你一个人勇猛算不了什么,你要带着你的士兵一起勇猛,一起便强,懂吗?”
贾赦斜眸冷扫眼罗刹使臣:“别说我瞎逼逼,只会纸上谈兵的是你!我给你替自家祖宗证明的机会。我若是记得没错,当年决定性的一仗是在寒冬腊月吧?”
边说,贾赦刷得一下收扇,指向罗刹使臣:“三个月后,两国昔年战争旧址,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以少敌众,我只带五十人,随你带多少人,到时候决一高下,敢不敢?”
“敢不敢!”敢不敢那么机智啊,一下子为自己争取到三个月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慕影小天使扔的地雷,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