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干嘛?”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馆里,何韵手捧着一杯这几年比较流行的“蓝玉”咖啡,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诺,“今天把胡子刮得这么干净,准备去相亲?”
也许是要开学了的原因,何韵今天穿着一条做工很精细的绿色连衣裙,头和眉毛也没再染成绿色,显得清纯动人,就象一个标准的邻家小妹。
“没什么,就是有很久没见过你了,想请你喝杯咖啡而已。”陈诺平静地微笑着。
“就这么简单?”何韵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笑道,“不会是鸿门牌咖啡吧?”
“哪能呢,你把我想到哪去了,咱象摆那鸿门宴的人吗?”陈诺呵呵一笑,“我就是觉着和你特有缘。”
何韵听到后一句话,脸色微红,瞥了陈诺一眼,却没有吭声。
“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陈诺顿了一下,见何韵沉默着不肯接话,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是自从那次车祸之后,我就失忆了,连家人都找不到了。现在,我就只认识你了,你说这缘份不浅吧……”
“哎,打住!这话过头了啊,你不是找到父母了吗?还有,我们已经两清了!”何韵的右眼皮不自禁地跳了一下,有些紧张地打断了陈诺的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那是我的父母吗?我根本是认错人了,后来是稀里糊涂地认了个干爹、干妈……”陈诺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这个事实就象真理一样简单明了。”
“大哥,你又想怎么样啊?”何韵再也笑不出来了,苦着脸说道。
“你虽然给了我一万,但那时候我的记忆和意识都生了混乱,误以为自己还记得回家的路,所以才答应你的。这明显是不平等条约,就是到法院打官司,这个协议也得作废。”陈诺头头是道地分析道,“所以,现在查找我的生父母这件事,我就只能指望你了。”
“我也想帮你啊,可是,户籍信息管理系统上根本查不到你的身份资料,你让我怎么帮你找到父母啊?”听到“法院”和“官司”这两个字,何韵立即有些愁眉苦脸了。
“那我不管,反正你办法比我多。事情是你做下的,你总得对我负责吧?”陈诺郑重其事地说道。
最后这句话,正好被刚走过来的男服务生听到了,看向两人的眼光,顿时多了几份暧昧。何韵注意到了服务生怪怪的眼神,顿时脸上一红。
在2o3o年,由于女少男多,比例失调,女权盛行,在恋爱中女孩大多处于主动,女孩玩弄男孩的事件也比二十年前多了很多,玩完就甩的事屡见不鲜,因此服务生听到陈诺要何韵对他负责的话,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老大,你到底想我怎么做?”何韵哭笑不得地看着陈诺,“不是我不想帮你,是这件事真的不好帮。要不,给你在电视上登个寻亲启事,全国滚动播出?但你连户籍信息都查不到,谁知道你是不是孤儿什么的,登了恐怕也没用啊,还得花很多冤枉钱。”
“唉,既然是这样,那就退而求其次吧。”陈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说道,“我不要你帮着找家人了,只要你帮我解决一下户口问题,行吗?”
“大哥,你连家都找不到,户口又怎么能解决呢?”何韵想了半天也没明白。
“是这样,我问过律师朋友,他们说,如果查找不到生父母,也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户口,那就是办收养。”
“收养?”
“嗯,是这样……”陈诺把李欣教给他的方法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满怀期望地看着何韵,“你认识南区民政局的人吗?帮我搭搭线,要是需要活动经费,可能要个百八十万。这笔钱,你先帮我垫着,等我有了户口和身份证,就能找一份比较好的工作,然后分期分批把钱还给你,行吗?”
“哦……”何韵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看着陈诺,半响才说道,“说了半天,是要找我借钱啊。既然是借钱,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呢?”
“这不是绕圈子,我也是听你分析了一下,才知道找我的家人是很难的,最后才决定采用这个下策。没事送钱给别人的,你以为我愿意啊。”陈诺苦笑了一下,这个丫头还算是精明,一提到钱就反应过来了。
“活动?你这是行贿!要是事情暴露了,要用行贿罪追究刑事责任的。这种钱,我借给你,那是害了你,还会把我牵扯进去。”何韵马上反应过来,警惕地看着陈诺。
“不,最多是违法,不是犯罪。我研究过法律条文,只有为谋取不正当利益而送钱的,才叫行贿。我只是为自己办一个户口,办户口是合法合理的,不是什么不正当利益,所以绝对够不上行贿罪。”陈诺赶紧声明道。
“好象也有点道理。可是……我没有这么多钱啊,我爸只给我零花钱。”何韵一句话就把陈诺的希望给烧灭了。
“向你爸爸借点?”陈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不可能,这么一大笔钱,又不是我必须花销的,他是不会借给我的。”何韵断然说道,“他这个人,很现实的。”
“那你就说,你们要是不借钱给我,我就要起诉你们,要求你们家赔偿我一大笔损失……”万般无奈之下,陈诺把威胁也给用上了。
“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吗?”何韵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带着嘲讽的笑容。
“不知道。”
“他是个大律师,他早就告诉过我,你如果再来纠缠我,就让你去起诉。”何韵从容地说道,“从法律上说,你在住院期间没有做失忆诊断,也没去作医学鉴定,现在去做已经晚了,不能有效证明你是由于车祸而失忆的。你的轻微脑震荡早已治好,而且是你强行要求提前出院的,所以相关后果也由你自己负责。所以,你没有证据证明车祸与失忆有直接关系,也就没有权利要求我赔偿你这方面的损失……这只是其中的一点,还有很多,我也懒得说。反正,如果你去打官司,我是不会输的。”
陈诺被何韵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郁闷地说道:“别以为我不懂法,我有个亲戚也是学法律的,现在在一家公司当法律顾问。我问过她,她说可以告赢你们。”
陈诺说的这句话,只有一半是实话。他的所谓亲戚,其实是他的女儿陈怡佳,确实是在市里一家公司当法律顾问。但前几天陈诺找陈怡佳咨询时,陈怡佳也明确告诉他,这个官司由于当时没有及时作医学鉴定,没有固定和保全证据,赢的机会很小。
“那就试试看吧,我乐意奉陪。”何韵毫不示弱地顶了回来。
陈诺沉默了,他一口接一口地吞咽着咖啡,就象在喝中药一样,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想开点吧,没身份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在电话里不是说你找到工作了吗?”何韵见陈诺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了。
“是啊,有工作,临时搬运工。从东搬到西,从西搬到东,从少年搬到白头。如果警察来查我,我就只有去街上摆碗乞讨了……”陈诺苦笑着,慢慢地说道,“算了,你也别管我了,我这是自作自受,如果那天过马路时小心一点,就不会出这种悲剧了。”
望着陈诺脸上的萧瑟神情,再听到他的感慨,何韵脸上微微一红,半晌没作声。
“唉,世态炎凉啊,这个月,我借了十多次钱,一次也没借到,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今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找你,结果……算了,我彻底死心了。就这样吧,看来这是命中注定的。”陈诺苦笑了一声,喃喃地说道。
何韵嘴唇蠕动了一下,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陈诺扬了扬手,叫服务生过来结账。
“我来结吧。”何韵见状,赶紧抢着掏出了一张卡。
“不用了,我这点风度还是有的。咱好歹是爷们,你可别让我丢脸。”陈诺摆了摆手,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叠钱,大多是一些五十元和二十元的小钞,还有一小叠一元的,钱币又脏又皱,加起来大约也不过一千钱币。
何韵眼巴巴地看着陈诺数了半天,最后把九百六十元咖啡费付给了服务生,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把仅剩的几张一元的小钞小心翼翼地收好。
“喝什么咖啡啊,在电话里说清多好,这下你又没有回家的车费了。”何韵似乎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公交车是最便宜的,但最少也要二十块才能上车。
“没事,我跑回家去。你忘了吧,我可是很能跑的,再见。”陈诺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站起身来,大步地离开。
“哎,等等!”何韵犹豫了几秒钟后,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还有事吗?”此时,陈诺已经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走到了大街上。
“算你赢了,本姑娘同情心泛滥,这事我管了。”何韵长长地叹了口气,爽快地说道,“这样吧,钱我会去想办法,我也可以帮你找熟人带路,但我不会帮你去送钱,因为不管这是不是犯罪,至少都是违法的,是丑事儿,你明白吗?我不想被牵扯进去!”
“只要你肯借钱给我,其他的事我自己就能搞定。”陈诺两眼放光地说道,“当然,要是你能找个人带路,事情就会更顺利了。”
“送钱也是一门学问,不懂门路的,十有**送不出去的。”何韵怀疑地看着陈诺,“你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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