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成方心里,龙野、荨姑这一伙人如同跗骨之蛆,必须先行拔除,否则这一伙人能对会战结果施以意料不到的变数。
明明知道如此,他却找不到这伙人,没办法拔除,也不敢因此终止会战,非得硬着头皮征召人马准备攻进仙神阳界不可——老圣们确立的一些规则和默契不是谁敢随意改变的。
不得已之下,孙成方一边传令各星区扩大征召范围,将留守修士尽皆集中到魔神将府等要害之地防御自保,一边请求今圣段灵霄帮助看护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是出征大军进出的门户,十分紧要,不容有失,孙成方不怕对面仙神阳界修士冲击,却怕龙野在从背后突然袭击,断了出征大军的后路。由于损失了将近五千名精锐修士,出征大军实力有所削弱,不能再抽调人手看护大周天阵,所以,只能由今圣段灵霄亲自出手襄助。
秋风初起之时,会战的时候到了;魔神阴界十万出征大军齐集玄武坛,一千二百八十名擅长阵法的修士十个一组,按照正反周天之数在玄武坛正中布下一百二十八个乾坤阴阳阵,一百二十八个小阵首尾相连合成一个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大阵四周八卦方位上各有一百名修士,八百名修士将整个大周天阵护得严严实实。若是不知道龙野一伙人的底细,孙成方会非常看好这八百位护阵修士,但在知道对手有四五名仙神将级的修士后,他一点也不看好护阵修士,在高处一等的修士灵活机动的攻击下,护阵修士很可能顾此失彼,被对手牵制得混乱不堪,很难起到护阵的作用。
十万出征大军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百二十八个方队,恰好与组成大周天阵的小阵一一对应。杀神队也将出征,曹筠、关小山八人扮作随从混在孙成方的扈从队伍之中。杀神队是一支在会战时很有用处的精锐力量,孙成方舍不得闲置,所以,没有把杀神队留下来对付动向难以预测的龙野。
今圣段灵霄亲临玄武坛为出征大军送行,当玄武坛正中璀璨一片,一百二十八个小阵开始运转的时候,他扬声呼道:“诸位将士!吾命令你们即刻出发,向仙神阳界攻击前进——”
“遵命!”
十万人齐声大呼,一百二十八个方阵随之动起来,神龙骑、前哨斥候、先锋将士等各种职司的修士一行行、一队队鱼贯走进相应小阵,义无反顾地开赴仙神阳界。
十万大军开拔不久,玄武坛南八百里外中宫星区与乾位星区交界处,两道急匆匆的身影扒开密林间的丛生灌木,溜进一条陡直狭窄的地洞;沿洞壁滑行百十丈,到地心深处之时,地洞一折,由陡直转为平缓,两人少了一些顾忌,顾不得抖落衣服上的泥土,在洞壁上一弹抢出去,低声呼道:“教主——出征大军已经开拔!估计一个时辰后就可完全进入仙神阳界……”
就在低呼的当口,两人冲出十几丈,狭窄的地洞由此一变,忽然无比开阔起来,一座深达里许,径宽五六十丈的洞穴出现在前方。洞穴内黑压压的尽是人头,粗略一估至少有两千人以上。
两人对周围的人没有在意,目不斜视地冲到洞穴尽头一座石台前。石台只比周围高出三四尺,上面倒很宽阔,零零散散立了七八个面目尊贵的男女。两人进来时,七八个男女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两人赶上来只对中间一个面目淡然平静的女子揖手行礼道:“教主——一个时辰前,小圣孙成方率领的十万大军开始进入仙神阳界,得报之后我等立即过来禀报,估计再过一个时辰,跨界行动就会结束。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圣段灵霄不仅去了玄武坛为大军送行,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仪仗扈从都转到了玄武坛,似乎有暂时驻跸一段时间的意思。”
这两人是大道教的探子,回报的对象是大道教教主龙荨,也就是龙野的夫人荨姑。
大道教成立之后,荨姑接受了云出岫的建议,不再将刺杀对手当作唯一的攻击手段,而是刺杀与拉拢分化双管齐下,最后甚至于更注重拉拢分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坎位星区魔神将府联同杀神队对关小山过往的细密调查通过教众“美鱼儿”传到了荨姑等人耳中,引起了大道教的警觉,为了隐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大道教不会出手刺杀魔神阴界的修士。六十年来,魔神阴界有近五千修士失踪,其中有一半是不愿归顺等原因被刺杀灭口,另外一半并没有殒命,而是成了死心塌地的大道教教众,之所以没有响应圣人殿的征召令,是因为他(她)们更愿意响应大道教的征召。
会战来临之际,大道教也在征召各星区教众,准备进行一个大行动。
大道教教主龙荨传谕教众:大道教的宗旨是阴阳两界和平并存,修士不用上沙场,只需用心修炼即刻,修炼之余可以在两界间随意穿行游历。为了达到这个宗旨,大道教必须用行动反战,必须破坏两界之间的会战。因此,需要一个大行动震撼两界,让两界修士知道大道教的存在,并且响应之……
大道教的大行动就是攻击供魔神阴界出征大军进出的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以此彻底搅乱整个战事,达到震撼天下的目的。
两个探子回禀罢军情,荨姑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按照以往惯例,布设乾坤阴阳大周天阵以及护阵之士只有两三千,大道教如今有两千余教众,在四位魔神将级的高手统带下突然袭击,足以将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捣毁。没想到事到临头一切都变了,段灵霄竟然会亲自驻跸玄武坛!段凌霄不仅是圣人级高手,身边至少有两位魔神将级的扈从,还有许多神龙骑和士级精锐,这股力量不是大道教能够正面硬抗的。但是,大道教真正的宗旨是配合仙神阳界削弱、挫败魔神阴界的攻击,即使实力不够,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出击……
“教主——是否等一等,摸清情况再说?”
荨姑蹙眉思索之时,升任为副教主的水花子有些动摇,开口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不能等!”
荨姑一口否定了水花子的建议,断然说道:“我们的攻击在出征大军刚刚进入仙神阳界时最为有效!那时,出征大军尚在乾坤阴阳大周天阵四周没有离开,可以亲眼目睹后路被断,如此就没有心思发起攻击。若拖延下去,等出征大军离开后再行攻击,即使行动成功,也不过是给瞎子点灯,起不了震撼人心、改变局势的作用。所以——无论如何,大道较都必须按计划展开行动!”
“那……好!准备行动吧!”
水花子稍一踟蹰,随即果断地答应下来。她对大道教众已经有了不少感情,不愿意看见部属前去送死,同时她也清楚大道教真正的目的,为了关小山及其所属的仙神阳界,即使心中不愿,她还是忍痛答应下来了。
“等等——”
接替水花子观风组组长职务的云出岫从旁插话进来,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两位教主,段灵霄临时驻跸玄武坛,说明对方听说了一些风声,有了戒备,这时候强行攻击十分不妥,为难的是,为这次攻击我教已准备多时,不能随意放弃。所以,为两全计,我认为我教应该在攻击主要目标不变的同时,可以分遣两路人马佯攻中宫星区魔神将府以及神龙顶圣人殿,以吸引段灵霄的注意,混淆行事,乱中取胜。”
“咦——不错!”
“好!好计!”
云出岫话音刚落,荨姑、水花子连带一边的龙冉无不开口赞叹。
龙冉更进一步建议道:“母亲,这两路是佯攻,不用分兵太多,每路有两三百实力一般的修士大声呐喊弄大声势即可让段灵霄不得不分心他顾,相反,我军主力则需潜行匿踪,关键时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水花子则补充道:“段灵霄、孙成方之所以如临大敌,也许是因为这些年一直没有抓捕到我们、心中忌惮的缘故;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两路佯攻人马一路伪装成荨姑、小冉的模样,一路伪装成赤灵心和我的模样。见‘我们’在神龙顶和中宫星区魔神将府出现,段灵霄一定不会再担心乾坤阴阳大周天阵的安危,而是倾力围剿这两路佯攻人马。如此——大事可成!”
经过龙冉、水花子这般一说,云出岫的建议立即丰满起来,也有了非常大的可能性。当下众人重新分工,决定由云出岫、龙勇扮作荨姑、龙冉的模样率两百五十名实力偏低的教众佯攻中宫星区魔神将府,龙兰扮作赤灵心,和水花子率两百五十名实力偏低的教众佯攻神龙顶,荨姑、龙冉、龙空、赤灵心四位魔神将级高手率领一千七百多名精锐暗中潜伏,等段灵霄分兵救援两地后突袭玄武坛,摧毁乾坤阴阳大周天阵,断掉孙成方的后路,动摇十万出征大军之军心。当然,两路由低级修士组成的佯攻人马不用真正展开攻击,只需大张声势目的达到后立即作鸟兽散,逃往大道教在各星区秘密兴建的据点脱身集结。
神龙顶距离最远,佯攻这一路的人马最先选派出来并且即刻开拔,中宫星区魔神将府最近,考虑到要先一步吸引段灵霄的注意,这一路人马作为第二波离开。前两路人马为的就是吸引注意,自然不需要顾忌行踪,一旦开拔即杀气腾腾地扑向目标。
前两路人马离开之后,由四位魔神将级高手统带的一千七百余精锐随即北上。玄武坛远在八百里外,如果路上潜行匿踪,需要一两日才到;这样会耽搁战机,因此,这支主力人马也没有遮掩行迹,而是大摇大摆地腾空飞行,只不过在队伍前端竖了七八杆大旗,旗上绣着“魔神”“圣人殿”“肃静”“回避”等字样,至于其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意思,由旁观者自行猜想了,只是无论如何,有这些大旗在前开道,遇见的修士没谁升起什么怀疑的念头。
大道教三路人马行至半途之时,十万出征大军尽皆跨进了仙神阳界,玄武坛先一步清静下来,除了中心处有两千余肃穆不动的布阵护阵修士,就只北端还有一千五百名环拱圣帐的修士,环拱圣帐的修士人数不多,实力却非同小可,两位魔神将级的统领不说,所有卫士尽皆是百中选一、选了又选的士级精锐,而且出身清白,对圣人殿忠心耿耿,为了职责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
玄武坛校场非常安静,近四千修士分布两处无声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没谁发出声响;可惜,这种静谧很快就被打破,出征大军离去一刻钟后,两位神龙骑士从南边飞奔过来,许是情况紧急的缘故,两位骑士没等落地就在空中大声喊起来:“今圣!大事不好,好几百修士打着荨姑、龙冉的旗号正在攻打中宫星区魔神将府——”
“好几百叛逆?!”
惊愕声中,圣帐帘幕一闪,段灵霄不敢置信地出了圣帐,他不在乎荨姑、龙冉的名号,却奇怪两人麾下哪来的几百名叛逆。要知道,在双方严密的监管下,阴阳两界间的渗透并非易事,每百年能有几十位斥候成功渗透已然不易,这两人怎可能有几百名部属?
两名骑士似乎猜到段灵霄的疑惑,落地之后连忙肯定地回道:“今圣——此事千真万确,这两人确有几百名部属,等级还都是士级修士,看起来凶猛的很。”
“不要急——小圣临行前有过安排,各星区魔神将府不算空虚,都聚集有不少修士,只是没有魔神将级的高手统带……”
段灵霄沉吟片刻,又问道:“只看见荨姑和龙冉的旗号么?可曾见到龙野或赤灵心的旗号?”
两个骑士摇头回道:“没!只看见荨姑和龙冉的旗号,没见到其他?”
段灵霄点点头,转对身侧的扈从统领南宫豹下令道:“南宫!你率五百卫士前去救援吧。对方有五个魔神将级的高手,此时只有两个露面,另外三个可能潜伏在暗中另有所图,所以,你务必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千万不可中了对方诱敌之计;另外,若见到龙野等其他魔神将级的高手,你立刻传讯过来,到时我会遣人前去襄助。”
“属下遵命!”
南宫豹大声答应,随即点了五百卫士急急赶去救援中宫星区魔神将府。
中宫星区魔神将府距离玄武坛只有五百余里,对于高等级修士来说,一来一回不消一个时辰。是以,救援人马离开之后,段灵霄也懒得再回帐静修,干脆站在帐外等候南宫豹的回音。
在帐外站了半个时辰,南方的天空还没见到动静,东边神龙顶方向却匆匆赶来两位神龙骑士。这两位神龙骑士神色严峻,似乎有急事禀报,做派却非常镇静有序,先驱使神龙落下,接着向段灵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快促地禀报道:“今圣——神龙顶急报!有一伙等级不低的修士正在急攻圣人殿,这伙修士数量约莫有两三百,打的是赤灵心、水花子的旗号,攻势看起来十分凶猛。”
“嗯?!”
段灵霄闻言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神龙顶实力其实非常雄厚,值守使员都是精锐,而且数量有一两千,按说不惧两三百敌军。问题是神龙顶要紧之处实在不少,每个地方都要有人严加保护,这样以来,能抽调出来专门迎敌的使员就少了。更可虑的是,对方有魔神将级的高手助阵,神龙顶留守使员尽管是千中选一的精锐,却没有魔神将级的统领。
圣人殿要紧之处不是中宫星区魔神将府能够比拟的,这次闻报后,段灵霄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吩咐扈从副统领——魔神将级的高手——西门虎道:“西门!你即刻率五百卫士驰援神龙顶,务必缠死对手,不得让对手破坏神龙顶和圣人垫!”
“遵命!”
西门虎亢声大喝,随即点起五百卫士匆匆赶去救援神龙顶。
待西门虎也走了,回过神的段灵霄低头沉思片刻忽然一笑,自言自语道:“龙野,你倒真有些胆识,你不在中宫星区魔神将府露面,也不再神龙顶现形,看来铁了心要来闯一闯玄武坛。可惜,有我在此,你算计的再好也没用!”
段灵霄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随后开始思索“龙野”从哪儿弄来如此多部属的问题。沉思没多久,在上空瞭望的卫士忽然开口大声禀道:“报——今圣!南边有一大队修士正开赴过来,数量约莫有近两千,距离玄武坛还有五十里,打得旗号——哦,比较庞杂,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嗯?这是怎么回事?”
段灵霄一愣,听说有近两千之众,他就没有往“龙野”这个思路上想,先前出现的两股敌军数量多得已经让人不敢置信,“龙野”怎么可能还会有如此多的部属?不过,出于惯常的谨慎,他还是下令道:“来啊——去几个卫士传我圣谕,勒令这队修士的统领过来说明是怎么回事,其他人等暂且原地驻留,不得向玄武坛靠近。”
“遵命!”
四个近身卫士呼喝一声,骑上神龙呼喇喇向南方的天空冲去。
段灵霄跟着抬起头,凝神向南边眺望。他是圣人级修士,凝神之下别说五十里,百十里内的一切也尽在眼底。
当目光穿透云雾在一大队修士中扫了一圈,段灵霄顿时放松下来;这一队修士来得古怪,却肯定是自己人,不仅衣饰打扮属于魔神阴界,其中还有一些让人感觉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他想不起熟悉的面孔姓甚名谁,却能确定这些人以前拜见过自己。
这队修士来得甚快,当四位卫士驾驭神龙拦上去的时候,队伍前首的修士距离玄武坛上空只三十里不到。四位神龙卫士挥舞着长枪大声呐喊,似在传达圣谕命令对方停下,可惜结果很不理想,对方大队依旧向前飞行,只有七八人迎上神龙卫士似乎想解释什么。
看到这番情景,段灵霄颇为不悦,他正准备扬声说话,呵斥远方的修士;就在这时,远处亮光闪烁,围拢在神龙骑士身边的七八位修士忽然一起动手,御使着各种神通围攻传达圣谕的修士。
段灵霄瞳孔一缩,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一幕在自己眼前上演。然而不管他信或是不信,对方的行动都不会终止,在对神龙卫士动手的同时,一两千修士齐声大吼,随即像马蜂窝炸开了一般,呼喇喇分成四股,呼啸着向玄武坛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