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顿第一次在凤九渊面前失言了,天黑之前,他还是没能找到思菊。
整个京城都被心动了。
顺天府、刑部、关部,还有中京督卫府,能调动的人马都调动了起来,彻夜不眠地寻找思菊。
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在恐惧中又苦等了一天,依旧音讯杳无。
两天过去了……
三天……
到第四天上,凤九渊突然振作起来了,下旨停止在已经翻了不止一个个儿的中京搜寻,让各部门各归其位,各司其职,他说:“……既然找不着,那就不用找了,不用再找了……”说完这席话后,他当即呕血,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这下,宫中顿时大乱。
先是太医抢救,忙活了大半天,汤药、针灸都用上了,一点效果也没有。然后又是神殿的法师,结果是法术没用,大神通没人敢用,气得南馨当场发飙,将一帮法师全都骂走了。接下来又把凤九渊送到凤凰界上,结果以坂本桥隆的专家团队依旧束手无策,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
又三天过去了,依旧没有思菊的消息,凤九渊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原本被寄予最后期望的九疑也久久没有现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好在过去几个月内閣制度已经运转上了正轨,不至于因为凤九渊的突然病倒而致使朝政陷入瘫痪。尽管朝臣们日日都到青华门(三品以上官员)和正阳门(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官员)外请安,除了少数几名内閣大臣,鲜有获准陛见的。再加上中京城明里暗里在流传着皇帝快要不行的消息,朝廷里的气氛异常紧张起来。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希望凤九渊出事。即便内閣已经能够**理政,一旦他这个幕后的支柱倒下了,谁也不敢想像会出现什么事故。皇太郁非还,迭经大乱之后的凤凰界是元气大伤,各种心怀不轨者也都蠢蠢欲动,再加缺少德行、ォ能和威望并重的忠贞大臣坐镇,什么样的事故都有可能发生。
凤凰界已经再也承受不起大的动乱了。
但有时候越是怕,就越会出现。聪明的人很多,这其中又包括正派的和反派的,正派的当然是极力制止,而反派的却是百般造势,两相博弈之下,反派往往容易占得上风。毕竟在局势特别脆弱的时候,要在各种冲击之下维持住稳定是极为不易的,纵是有非凡的手段,非凡的ォ干,也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是不是都允许……
总之,在这个时候,中京绝大多数人都很清醒,毕竟不清醒都不行。
十年来,中京的人口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剧减。最初有两百多万,现在则已经减到了不足一百万,几乎有一半的房宅院都空了。没掉的这一百多万人里,大约有三分之一逃了,一部分死在了两次生化危机里,剩下的几乎全丧命在了安炳超掀起的叛乱里。
谁都不想再出现一次兵变,那不单会毁了整个中京,还会毁了整个凤凰界。
只要在这时候传出凤九渊的死讯,一切就真的完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凤凰界,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全,留在中京的人绝大多数都希望凤九渊能够好好地活着,至少再平平安安地活十年,活到皇太、摄政王郁非亲政,活到朝廷能够恢复足够的元气保卫凤凰界……
在凤凰号上观察了三天后,凤九渊又被送回了凤鸣宫。
看着像植物人般躺在床上的凤九渊,南馨就恨不得撕心裂肺地哭上一场,但她又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保持冷静,要不知道这座皇宫,这座城市,甚至于这个国家就会失去主心骨——在凤九渊倒下后的第三天,杨芸也一病不起了。有时候南馨挺佩服杨芸的,明明很脆弱,却偏要装得那么的高贵坚强,迭经变故,身心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却总是在儿和丈夫面前表露出最好的一面。在南馨看来,换作是自己,断断乎做不到杨芸这样。可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到骨里,甚至是灵魂里的女人,还是被击倒了,被彻彻底底地击倒了。
谢宁将亲尝过的汤药送了上来,说温度刚刚好,问要不要现在给凤九渊喂下去。
南馨悠悠地叹了一口,道:“何苦来着?浪费这些上好的药材呢?喝下去又能有什么用?能醒过来吗?能吗?”
谢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闭嘴不言。
南馨一摆手,道:“端下去……”
谢宁不敢违旨,低低地应了声是,端着药退了下去。
太医院正林希孝倒行来请脉,南馨倒没有拦着,在诊过之后,她ォ问道:“有起色吗?”事实上她本就是非常出色的医师,根本用不着问林希孝的。林希孝摇头叹道:“回娘娘,还是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南馨苦涩地一笑道:“是呀,他睡得很好,很踏实,却不知道我们,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着急……”
林希孝没有接话,这样的话他也是没法接的。
南馨见他没话说,就道:“好了,你下去吧!”
她就这样坐着,这样守着,像守着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事实上凤九渊确实也是她生命里最宝贵的存在,这几天她都一直在想:“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是继续活下去,还是随他一起去了得好?”每当这个念头涌现出来的时候,就会想到馨。巨大的痛苦生生将她的灵魂撕成两半,让他痛不欲生。
谢宁送来饭菜的时候,她知道又一天过去了,可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饥饿,看了看床上的昏迷了数天依旧面带说不出的痛苦之色的凤九渊,她的心底蓦然涌起说不出的愤怒,抬手将托盘打翻,奔到床前,冲凤九渊吼道:“你给我起来,起来呀……”泪水泉涌而出,淹没了她的脸庞。“你为什么不起来?你这个忘情负义的男人,忘情负义的男人!”然后尖叫一声,抱着头,歇斯底里地晃起了脑袋,仿佛要将脑里所有关于凤九渊的记忆全部甩掉一样。
谢宁吓着了,叫道:“娘娘,你,娘娘……”
南馨突地转过身,指着谢宁道:“下去,滚下去,全都给我滚下去!”
谢宁哪里还敢再留,领着一众宫女鱼贯退了下去。
南馨趴在床沿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通通倾泄出来似的。
哭着哭着,她又收了声,抹了把泪,冲凤九渊道:“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凭什么就为着一面之缘我就得嫁给你!我爱你吗?你真的爱我吗?我们都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馨,你肯定早就提出跟我离婚了,是不是?”
凤九渊没有答,但她却一声冷笑,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我努力维护咱们的这个家,可你却一直在用最残酷的手段摧毁它。作为丈夫,你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作为父亲,你更没有给予馨最完整的爱!你有愧疚过吗?你有自责过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她的神情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可怖,哪里还有素常温婉可人的样?
“杜青月我可以忍,毕竟,毕竟你们一起患难过,而且还是在我们结婚之前。可,可思菊算什么,杨芸又算什么?就为了你的私欲,你要我,要馨一起来包容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边哭,边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我只有恩,没有爱,所以你做任何事都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在你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一辈就得为男人活着。你还想争辩吗?哼,可笑,这些年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比起那些下流无耻之徒,你唯一的好处就是晓得克制自己,没有再继续滥下去。如果,如果你不是馨的父亲,我……”举起手来,屈指成爪,一副恨不得将凤九渊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红还是黑的神情。在犹豫了很久之后,手上紧绷的筋节紧紧松驰了下来,一声长叹之后,又收回手去抹眼泪。
“我一直以为,你能给我最完满的婚姻。尽管我们的结合是一时的激情和为了家族利益,但我依旧对你充满了期望。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后悔嫁给你,后悔嫁给你这个滥情不专的男人。你总觉得自己很伟大,只要你愿意,能够抓住这个世上所有女人的心?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笑了。你以为杜青月就不后悔遇上你么?你以为杨芸就不后悔嫁给你么?甚至于被你视为最爱的思菊,若非身不由己,你以为她会呆在你身边十年吗?你这个永远都是那么无知,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的男人……”
可是,不管怎么骂,她还是希望凤九渊能够尽快的醒转来。恨之切是缘于爱之深,女人的情感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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