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小朝会结束之后,凤九渊一行换上便衣,坐了一辆轻便的马车,经由丹凤门出宫去了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思菊留在了宫里,没有随行
街道很平坦,雷顿的驾车本领也是一流,几乎感觉不到半点的颠簸自打上车之后,凤九渊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九疑的脸,偏又一言不发
九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终于忍不住问:“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不成?”
凤九渊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眶,道:“别不拿身体当回事,看,都有黑眼圈了……”
九疑笑道:“是么?这可还是头一回呢”便要找镜子照
凤九渊说:“别看了……”拍了拍身畔的坐垫,道:“来,坐这”
九疑依言坐了过来,凤九渊搂着九疑的肩膀,道:“这些年你当着凤卫的大总管,累么?”
九疑嘻嘻一笑,道:“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有事直说就是,别绕来绕去的,这很讨厌耶”
凤九渊道:“你只管回答我就是”
九疑道:“还好内务有白副总管负责,外务有洪副总管处置,我基本上很清闲的”
“如此说来,你很乐意当这个凤卫大总管了?”
“乐意?我倒是想逍遥自由,遨游天下呢,可我不当这个大总管,谁来当?”
“这么大的凤凰界,总得有人不是?”
九疑很想说:“这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头,把头轻轻地往凤九渊的肩膀上一靠,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称职?”
“不,我是心疼你”凤九渊不无感慨地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心疼谁来心疼?”
九疑有些感动,眼眶不免有些发酸,笑道:“哟,今天怎么了,尽捡好听的话说……”
凤九渊道:“以前我不喜欢姐姐,总觉得她啰嗦后来,离开诺拉都后,我就越来越怀念姐姐的哆嗦,真的咱们一家子都是苦命人,外人看来是尊贵无比了,其实呢?也不知道姐姐这些年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也不给我们报个平安你是不知道的,好多时候我梦见她,都还骂她来着呢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比咱们苦,艰难我身边至少还有个你,她身边呢?孤苦无依的,真要受了什么委屈,也没依靠,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虽说我这人脾气不好,发作起来是六亲不认,但我心里真念你的好”说到这里,突地打住了问:“有没有觉得我肉麻兮兮的?”
九疑强忍着要涌出来的泪水,呵呵地笑道:“哪有了?我喜欢听”
凤九渊道:“人是感情动物,其实很脆弱的他们都说你如何如何的强大,其实,在我看来,你永远都只是个小妹妹想着你为了凤卫,一年到头四处奔波,我要见你都还得提前预约,心里总觉得难受老爹要我照顾好你和姐姐,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所以,我在想,能不能不当这个大总管了,谁爱当谁当去没了这副担子,你也乐得轻松,想怎样就怎样了是不是?”
九疑到底是没有控制住眼眶里的泪水,滚了下来
凤九渊兀自未觉,继续道:“时至今日,我算是看透了,皇帝我是没办法当好的,还不如早点让给郁非,在大臣们的辅佐之下,兴许比我这个老子都可呢?没了这些破事非,咱们一家子,寻个安静的地方隐居,闲了,我也跟着你学着修行,多好……怎么哭了?”他忙掏出手绢为九疑眼泪,九疑一把抢过手绢,使劲地在眼睛上揉着,埋怨他道:“好好的,干嘛这么煽情?不知道女孩子泪腺发达么?”
凤九渊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哭呢这倒是跟小馨越发的相像了”
九疑啐了他一口,说:“哪有你这样的……”
待她收住了泪,凤九渊又才道:“其实,我也就是发发牢骚最近事情太多,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九疑道:“这可得问你的那些大臣们是何居心了……”
凤九渊道:“居心?他们不过是想谋得多利益罢了结果倒好,现在是偷鸡不成,反倒快要把老本赔光了若是经济改革的弊端纠正不过来,维持了凤凰界上万年维持的秩序怕就要彻底的崩溃了”
九疑道:“他们都不急,你着急什么劲呢?”
凤九渊一怔,暗道:“是呀,他们都不急,我急什么?”便道:“还是你看得透,一句话点醒了我”说着,便哈哈地笑了起来
有了这席谈话,不论是凤九渊还是九疑,都觉得好像是获得了解脱,以极为轻松和欢快的心情去迎接晓月湖的约会
以前,晓月湖最美丽的风景是湖里的荷花经历了去年的病毒事件之后,不但晓月湖的荷花被彻底掉铲除,整个中京道几乎都找不到一株荷花以前的晓月湖,像绰约温婉的少女,如今俨然是秃顶的中年男人纵然绕岸是杨柳成荫,却难掩湖中空无的尴尬见此情状,凤九渊讶然笑道:“上次我来,晓月湖还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现在怎么啥也没了,就是一大水坑子呢?”
九疑道:“你忘了,去年因为病毒的事,整个中京都把所有的荷花都给铲光了,晓月湖又哪里还碧得起来?”
凤九渊哦了一声,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道:“这个,原来是这样,我倒忘了……”
采菱矶在晓月湖南,原本这里的荷花长得最盛,只见碧浪滔天,无边无际,美不胜收而今除了满湖清波,并不见其他,着实有些无趣得很
往日这里的游人也是穿梭如织,摩肩接踵,许我乘兴而来的游客往往汹涌的人潮所惊倒,败兴而归如今不过只是三两个缅怀过往的无聊文人,一片萧索凄清,目睹这一幕,再次乘兴而来者莫不震惊,又只得败兴而归了
雷顿将马车停在道旁,凤九渊牵着九疑跳了下来一眼望去,只见如血的夕阳将将湖面镀成了金红色,鳞鳞的波光闪烁,好似飘动的彩锦远处湖滩的巨石之上坐着那流浪法师,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任凭过往的行人怎么指点,他也不为所动
凤九渊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道:“行,你们就留在这,我去会会他”
雷顿尚没有开口,九疑就道:“不行,我得陪你去”
凤九渊道:“他是约的我,又没约你”
九疑道:“他也没说不许多带一个人”
凤九渊无奈,道:“你这就么不放心他?”
九疑道:“他是谁,有什么目的我管不着,我只需要为你的安全负责”
凤九渊道:“看来我是说不过你了”牵起九疑的手,道:“行,走……”
巨石很高,至少有三丈高,四周也没个上去的通道凤九渊望着流浪法师,问:“是你下来,还是我上来?”
流浪法师道:“如果你不上来看看,肯定会后悔”
凤九渊哦了一声九疑道:“好,便上去看看”拉着凤九渊的手一提,两人便如蝴蝶般飘飘地飞了上去
“坐”流浪法师并没有站起来招呼客人的意思,这让凤九渊感觉有些不舒服巨石之上既平且宽,平时显然也是常有人来的,所以有石桌有凳,而且还雕刻得颇为精美凤九渊在流浪法师对面坐了下来,道:“我认识你?”
他没有问:“你认识我”而是问:“我认识你?”换作旁人,定然满头雾水,流浪法师却点头道:“你本来该认识我的”
凤九渊哦了一声,道:“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流浪法师道:“我找你来,是希望你不要再当凤凰界的皇帝了”
凤九渊啊了一声,道:“不当凤凰界的皇帝?”
“是”
凤九渊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不但该认得你,还应该相知甚深才是,要不然你如何知道我一直都不想当这个皇帝的?”
“既然不想当,那又何必为难自己?”
凤九渊想了想,问:“你既不想来,为何又要来?”
这话九疑没有理解透是什么意思,流浪法师却是怔住了,悠悠地叹道:“是呀,我既不想来,为何又要来?”然后道:“如此说来,你是不肯舍弃这皇位了?”
凤九渊道:“你既知我,又岂不明白我心里根本没有什么皇位,有的只是责任?”
“跟你父亲一样”
此言一出,九疑的脸色陡地变了,惊异地看着凤九渊凤九渊的眼神却是越发的凌厉起来,仿佛自己的想法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印证他盯着流浪法师道:“你有你的执著,我有我的执著我能理解你,你难道就不能理解我?”
流浪法师看着他,道:“既然身为凤家人,你该知道这个皇位是多么可怕的灾难难道你就不想彻底地消弥这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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