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遭到邪术诅咒,神智迷失,不但强闯宫禁,还冒犯了皇帝。
不到两个时辰,偌大的中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随后不久,又有人说九王在闯宫禁前,还去了顺天府和刑部,用马鞭抽人,用脚踢人……顺天府尹巩奎和刑部左侍郎许庸就是受害者。
还不到天黑,又有消息说皇上已经下旨把神殿大国师和整个太院医都叫进了宫里,为九王诊治。
随后不久,中京督卫府接到了戒严的令旨,封锁了中京城。顺天府也配合出动,挨家挨户地搜查了起来。刑部的缇骑是如煞神般穿梭于各种街巷之间,抓人!
没装过疯的人不知道装疯的痛苦。凤九渊被绑在椅上,时不时地发出困兽一般的凶猛挣扎,嘴里还偶尔爆发出可怕的啸叫之声,表情也要配合到位。难的还是眼神了,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凤九渊恁是下足了功夫,把自己所能想像到的疯情状全都表现了出来。
一个字,累!
两个字,累死人!
‘累死人’是三个字呀?也管不得是两个还是三个了,此时的凤九渊感觉自己再装下去恐怕就真得被折磨疯了。
神殿的大国师其实就是道士,手段是有的。当他的手一摸凤九渊的额头上,眼里就闪过一丝异色,看着凤九渊的眼睛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笑什么笑?这小老头,不知道这时候要严肃些吗?凤九渊趁着众人不注意,踢了大国师一脚。大国师轻巧地避了开去,然后回身对九离和候在殿里的众人道:“皇上,九王爷可是中了诛心夺魂的邪术,非常歹毒,贫道须得好好研究一下能确实到底是中了哪种邪术!”
九离道:“那就有劳大国师了。来人,给大国师准备静室!”
太医们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会诊,也没看出个名堂,只得把九王的情状归咎于‘邪术’。
九离的表情装得无比沉重,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哀伤,环视了一眼众大臣,她道:“众卿家,有什么建议都说说吧!”然后颓然地坐在了凤案后的金座里。
中书令翁尚道:“启秉皇上,当下首要重任就是救治九王殿下,九王殿下不容有失!”
九离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朕知道。朕是问谁有办法救治九王!”
太医院众太医素手无策,连神殿大国师也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既不通医,又不习术的大臣们能怎样呢?只得以沉默来应对九离的问对。
见没有人说话,九离只得叹道:“难不成是天要亡我凤凰界?百年以来,迭遭离乱,外有弥罗境之患,内有流民暴乱,现在九王也遭了毒手。满朝臣工,竟然无一人有应对良策,朕,朕实在失望呀……”
呼啦一声,数十名大臣跪了一起,齐声请罪。
九离也没有叫起,只是望着殿顶的藻井,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帝国肇基二万余年,绵延至今,不曾断绝。尽管屡遭大难,仰祖宗神灵护佑,历代先皇英明,总算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诸位都是谙通历史的,何曾见过帝国有当下这般困难过?九王遭咒,国本动摇,一旦,一旦……哎,想我帝国何以为继?”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一旦’后来是什么,无非是指万一凤九渊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帝国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了,那时即便帝国不亡,也会陷入空前的大乱之中。
尚书令张平忙叩首言道:“皇上,九王殿下洪福齐天,又有历代先祖护佑,必不至于有什么差池。请皇上以凤体为重,毋要忧心悲恸是!”
他这一开口,多数大臣都附和。
九离叹了口气,悠悠地说:“看来是时候考虑立储了。”
众人一惊,暗道:“怎么在这个时候商议立储?如果立九王,万一他有什么,帝国怎么办?除了九王,皇室再无第三人可立……”一时间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准皇帝要干什么。
见众大臣神情各异,但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九离便知道立凤九渊为储的事恐怕没什么大的阻碍了,便以一半训一半感慨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先是从九王小时候的‘圣迹’说起,然后又说到他长大后的聪慧,一路说到把他从诺拉都接到凤凰界来,整个叙述过程里都带着‘九王是帝国天命所归之人,上有苍天护佑,下有祖宗荫庇’,是唯一的,也是好的皇储人选。“……一直以来,朕都想着早立皇储,以固国本,只是担心廷臣反对,现在看来,是不立不行了!”
饶是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人敢接口。第一,九王能不能渡过当下的危机谁也不知道,如果渡不过,立了还不如不立;第二,九王的品性素来是廷臣诟病的,跟‘圣德’二字是根本沾不上边的,尽管大家都知道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可想到他一旦继承了皇位,会不会反帝国搞得大乱呢?
见还没有人站出来支持自己的意见,九离只得点名了,叫道:“中书令,你怎么看?”
翁尚一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额上顷刻间迸出了大汗,说:“臣,皇上,臣以为还是等九王大愈之后再议为上!”
“尚书令?”
张平也道:“立储是帝国头等大量,臣也以为还是等九王大愈之后再议为上!”
九离又点到了门下侍中和督察院左右都御史的名,他们的表态出奇地与翁尚二人一致。
九离不得不摆出一副遭遇到了挫败的神情,叹道:“既然大家都这么看,那,那就缓议吧!”其实她心里已经开始暗乐了,表面来看自己提议立凤九渊为储遭到重臣的一致反对,其实他们的反对是有条件,都是因为九王目前生死未卜,一旦等到大愈之后,她再提此议,那时诸臣就再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能把这场危机化解于无形,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还能逼得众大臣就此为立凤九渊为储之事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不说这是一场相当漂亮的绝地反击。
如果他们都知道凤九渊没有遭到邪术诅咒,即便帝国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他们也绝不会同意立这个皇储的。可怕的是,面对凤九渊的殴打官吏,强闯宫禁,忤逆君上等重罪,如果自己不处罚他,这个皇帝也就当不下去了,如果处罚的话,非死罪不能赎凤九渊之罪,这样一来,岂不是由她亲手断送了帝国的未来?
好在九离足够聪明,突然间想到了‘诅咒邪术’这个诡异的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愰,非但借着它遮掩过去了凤九渊的这场泼天大祸,还趁机为应龙级星槎被炸一事的调查打出了好的掩护,同时还为立凤九渊这个‘混蛋王爷’为储扫清了大的政治障碍。
当真是一箭三雕的绝妙好棋呀。
不管将来真相会不会大白,九离觉得眼下只有这样做是正确的,要不然他和凤九渊都将被置于极其不妙的境地里。
而在凤鸣宫偏殿的静室里,大国师正和凤九渊相视而笑。大国师问道:“我说,你怎么就敢?知道真相一旦传出去,将会给皇上,给你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干了!”凤九渊撇撇嘴道:“这个国家可真麻烦,搞什么帝制嘛,哎,其实我真不觉得皇权尊严有什么,什么好值得维护的!”
大国师道:“你不懂。皇帝的存在可不是以皇帝个人为意愿的。”
“嗯?这话怎么讲?”
“也就是说,皇帝的存在是出于大多数人的需要。这表明大多数人喜欢特权的存在,觉得人人平等并不是一种好的社会环境。这样说你是不是就懂了?”
凤九渊点头道:“也就是说,皇帝并不是为他自己当的,是大家出于需要让他存在的。这么说来,皇帝也真够可怜的,根本就是特权阶级的总代表嘛,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去代表!”
“说对了!但凤凰界的绝大部分人都认可特权。他们觉得人生来并不是真正平等的,有聪明,有贤愚,有美丑……凭什么就让聪明的人与笨的人、贤智的人与愚蠢的人享有同等的待遇呢?所以,尽管外面的世界有这样那样的革命,这样那样的社会制度的演变,但凤凰界的社会秩序一直都比较稳定!”
凤九渊呵地一起笑问道:“我说,你是大国师,还是政治学者呢?”
“不知道么?我除了是神殿大国师外,还曾经去地球留过学,拿到过地球联合大学的政治学博士学位!意外吧?”
凤九渊哈哈大笑道:“神棍跟博士?你还真把这两者给混到一起了?”
大国师耸耸肩道:“纠正一下,我不是神棍,我只是大国师!”说着,打了个响,指着当即跳出一团青色的火焰。凤九渊看得呆了,再见他将青色火焰往面前的青铜香炉里一扔,就见做工精美无比的青铜香炉像蜡做成的一样,一点一点地融化了。令人迟疑的是,融化后的铜汁竟然没有将黄花梨的几给焚掉!
“这,这是幻术吧?”凤九渊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国师问道。
“幻术?”大国师笑道:“如果我只是个玩幻术的,你认为能坐到神殿大国师的位置上去?”
“嘿,这世界,这世界上,还真有法术?”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就像我没有去过地球之前,又怎么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在天上飞的铁鸟?哦,就是穿梭机。你如果走到大街上,随便告诉一个人,告诉他们你所知道的星际战舰和各种能量武器,他们不把你当疯一样看怪!”又说:“就像你在地球上,告诉那些人这世界上有法术的存在,他们就会骂你封建迷信。一个道理嘛!”
“这,这……”凤九渊问道:“那法术和能量武器哪个厉害?”
“说不上!”大国师道:“我曾经比较过。能量武器的好处就是方便,威力不小。而法术么,只要你自己修炼了知道它的好处与坏处!”
凤九渊大笑。在大国师的话里,他似乎觉得脑里好像又多了很多东西,比如星际战舰……
两个哪管外面翻了天,只是关在静室里畅地聊着天。
凤九渊是觉得大国师能让他想起许许多多好像丢失掉的东西,而大国师又拿凤九渊当成一个知己,什么‘邪术诅咒’,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天色黑了下来,外面有人问要不要点灯,大国师这正色道:“好了,咱们也聊够了,该装还得装……”
第二天,大国师终于‘查出了九王所中的诅咒’,说:“……‘种魂术’是弥罗境三天尊精通的诅咒邪术,这种邪术的原理是将一个暴戾凶悍的灵魂在不知不觉间种入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让他做出一些让人无法想像和理解的事……”
矛头转向弥罗境显然出于政治目的,它成功地再一次激起了满朝上下对弥罗境的仇视。并让所有人都迫切地感受到,弥罗境是不灭亡凤凰界不会心甘的。
与此同时,在诅咒风波的掩护之下,调查应龙级星槎被炸一事也在全力展开。
这事一直让人觉得玄乎。
工地选址机密,除了极少数专业人士,就算是中书令翁尚也不知道它在哪。再则工地位于地下千尺,要接近它得经过至少十道防护严密的关卡,即便是真正的幽灵,也未必能够无声无息地接近。一个人要携带着大量的爆炸性物质,到底是以怎样的方式进入工地,然后再把爆炸物质装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的星槎里,再趁机引爆的呢?
刚刚接手案的时候,许庸也想不通。皇帝说肯定有内奸,然后他就从内奸开始查起。皇帝又说要先把王元直给抓起来,尽管许庸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让先抓王元直,但旨意已下,他也只有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