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透着惨白无力,软绵绵的顺着宫帘流淌下来,奚落揉揉发涨的脑袋,微微睁开眼睛,又很快阖上。
担心的事太多,外加在小奚身边,她向来睡的不太安稳,简直是几分钟一醒检查小奚的节奏。既然没睡饱,她现在心情很不爽,非常不想动。
“皇后娘娘,都巳时一刻了,今日的请安和早膳,您都没去,太皇太后若是怪罪下来,咱们这整个芷鸾宫就别想消停了。”白净太监着急地屏风外走来走去,影子在屏风上乱窜。
“别动,晃得哀家,噢,不是,本宫头晕。”奚落汗颜,在现代时她就不爱看宫斗戏,连个称谓都差点搞不清楚。
“哎呀,皇后娘娘,这,这,皇上都要退朝了,一会怪罪下来,小六只怕会脑袋搬家。”那个自称小六的公公果然不敢乱晃了,可急的抓耳挠腮。
“急什么,本宫再睡一刻。”奚落懒散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不才九点一刻么,这么早起床做什么。
“小六求您了,皇后娘娘,求您赶紧起床吧。”小六就纳闷了,以前的那个温婉端庄的皇后,怎么在会**中失踪又回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了呢。
小六能不着急么?小六虽是今天新调来的当差太监,但他听之前的太监说过,新皇后虽然刚做了几天皇后,但之前也就是先皇就是慕斯芮老爹的秀女。
因而新皇后身边的人都知道她自当秀女开始,每日里卯时一到就准点起床,今日小宫女来报卯时都过了三刻了,皇后娘娘还一点动静没有。
小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斗胆过来问问,谁知他刚一开口,“皇后娘娘?”一个枕头就刷啦从飞跃屏风砸过来,“滚开,别吵姐睡觉!”
快到请安时刻,小六又壮着胆子跑来了,谁不知道后宫所有嫔妃,都必须早起去太皇天后宫里请安,然后陪太皇太后吃早膳。
他主子倒好,一句“我不饿”就又把小六用枕头砸跑了。
现在,皇上都快下早朝了,小六只能硬着头皮不知死的再来骚扰他主子,谁知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能睡啊,雷打不动。
“皇后娘娘,一刻已经过去了,您看?”又过了一刻,坐立不安的小六低声提醒,皇后娘娘说了再睡一刻的啊。
“不起。”奚落都懒得说什么时候起了,“怕什么,天塌了,本宫顶着。”
奚落这个人,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但若是躺下,不睡足,是打死也不肯起床的。
“主子……”小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主子竟然如此口无遮拦,天塌了?天塌了代表什么,这不是咒皇上,这么不吉利的话,她一个皇后竟然说的如此顺溜。
小六哭着一张脸,不是都说这位主子温婉贤淑,简直是后宫典范吗?
“皇上驾到!”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外面洪亮的一声,吓的小六双腿只打颤。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小六又不敢冲进屏风,急的真想吃了这屏风。
辜寒辰,一身新装,精神气爽,大步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堆随从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好有气势。
“参见皇上!”小六带着芷鸾宫的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后呢?”辜寒辰清冷的眼神一扫。
小六子吓的哆哆嗦嗦,“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
辜寒辰摆摆手,身边一个随从有眼力地说道,“你们都退到殿外去,”其他人均恭敬跪安。
辜寒辰大跨步绕过屏风,刚才说话的随从也自觉的退到离屏风三丈之外,警惕地守卫。
“皇后,你这也未免太不敬业了。”辜寒辰居高临下地看着躺的横七竖八的奚落。
“滚出去!”还好这凤床上枕头多,奚落闭着眼都能抄起一个,准确地向声源砸去。
辜寒辰并不躲避,顺手接住枕头,指尖传来羽毛柔软的触感,让他惊觉,自己是有多久没跟人这么打打闹闹了。
“起来,该表演去了。”辜寒辰心念一动,将枕头轻轻拍在奚落的脸上。
“呸,呸……”满嘴羽毛,太恶心了,之前这位皇后还是王妃来着的,是打动物园里出来的吧,满床的鸟毛枕头。
“出去,姐要更衣。”奚落坐了起来,从嘴角拉出一根羽毛,好不雅观的凌空一弹。
“先把这个吃了。”辜寒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散发着腥气的大黑药丸。
“拿走,拿走,臭死了,姐没吃药的习惯。”奚落直捂鼻子。
“这叫行头,可以让你的声音变得和皇后一样。”辜寒辰拿着那个一看就黏糊糊的大黑丸子,在奚落眼前直晃。
“又是面具又是变声的,我说你当皇帝之前到底什么职业来着?易容师?专业大骗子?”奚落最讨厌黏湿的东西了,何况要她吃了那个大黏黑疙瘩。
“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一切都要天衣无缝。”辜寒辰平静地说道,他习惯了伪装,不然他有一百条命,也活不到今天。
“我觉得你实在迂腐的可笑,有时好像严谨的不行,有时又特二。”这话昨晚就想说了,再不说奚落要生生憋死了。
还怕他理解不了什么叫“二”,奚落特意又解释一句,“你要姐假扮皇后,直接让我戴个她的面具再吃个恶心的变声丸不就行了么?”
“还用得着神速贴满整个王朝的大字报,贴着姐有可能的样子,然后再把见过之前皇后脸的人都弄瞎?”
“你这是太有效率呢,还是太没效率呢?还是不这么劳民伤财一下,怎么能显示出你这新皇帝的威武?”
“知道有那么多双眼睛,又要做的天衣无缝,你还昨天让那么多人做见证,看我这个假皇后是怎么不合逻辑的入宫的?”
奚落连珠炮似的发问,没办法,多年特工的职业习惯作祟,不吐不快。
辜寒辰目光炯炯,第一次见到面前的这个看似甜美脾气火爆的小女人之后,他就调查过她的背景。
奚落既然能统领集谍报和暗杀功能为一体的龙门镖局,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龙门镖局在这片大陆虽然神秘,却无论在黑道还是白道都名声大噪,据称龙门内部也是管理井然有序,说起来他这个新上任的皇帝,还真可以和奚落探讨一番管理之道。
“如果朕昭告天下,搜寻龙门奚落或是普通女子奚落,岂不是让小奚的关注度更高?”辜寒辰还是先答疑解惑,“或者直接派兵去不管是抓你,还是请你,你会来吗?”
“直接要你带着皇后的面具,假扮皇后,你会愿意么?”辜寒辰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怎么会不知道答案,“或者只拿黑金丝网作为条件,能谈成功么?”
“抱歉,朕的责任太多,无法做到放下皇城的事情,单枪匹马的去找你,何况还不一定成功。”辜寒辰坦然,这几日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如何能抽的开身。
“而我之前直接见你,或此次去龙门放话说要迎娶他们门主,不都没有效果么,那只能说明此路不通。”辜寒辰不是只有一手准备的人,他没说的是,他还有小奚这个内应呢。
“所以,你要变个方法大张旗鼓地惹怒我,先让天下人认为我就是**中走失的皇后,让我找上门来。”奚落承认,这个辜寒辰猜想的很对。
若非辜寒宸如此为之,奚落怕是不会踏进宫门半步,若不是辜寒辰坦诚讲述自己的身世,动之以情,再适时抛出黑金丝网,她怎么可能这么假扮皇后掀起宫斗这么荒唐无聊的事情。
“辜寒宸,你貌似很了解我。”奚落虽然暗暗地骂着该死的,居然能被人看穿,但对辜寒辰还是不由地心生佩服。
“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生存条件。”辜寒辰没有告诉奚落的是,他这二十五年是多么艰难地在夹缝中野草般存活了下来。
且不说,暗地里他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练就斗气十级的功夫,更何况是一直在为掌管这片大陆暗暗地做各方面的储备。
单说,让一个身怀绝技又满腹雄韬伟略的人,尤其是本性如此倨傲霸气、锋芒极易外露的人,一直在无数双眼睛下假扮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极其没存在感的不得宠王爷,况且还不是一天两天,一扮就是二十五年,这难度就不是一般人敢挑战的。
一个是统领龙门上下几万口子的门主,一个是高高在上坐着东冉王朝头把交椅的君王,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从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到如何管理下属、效率最大化,两人探讨的热火朝天。
奚落就是喜欢坦诚交流,有什么话,大家说开了,行不行一句话,技术问题一起探讨切磋,这种习惯是她在现代做特工的时候就保留下来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辜寒辰由衷地说,能跟自己交心的人,不过只有两个,一个死了,一个神出鬼没,多了一个奚落,他习惯冷酷的外表下,内心不知道有多高兴。
“不过,现在还得去见老祖宗,”辜寒辰时刻不会忘,他的职责和角色不能有一丝懈怠。
而奚落,既然已经替龙门揽下了这单生意,自然不会砸了龙门的招牌,再说了门主亲自出马,岂能让人留下话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