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快退!”
眼见部下陷入了苦战之中,成律归赶紧大吼道。
最前面的这些黑甲战士,实在是太恐怖了!
儿郎们没了胯下战马的冲击力,对上汉人的黑甲战士简直是羊入虎口。
这样打下去,就算最终能将这支汉人部队全歼,自己也会损伤惨重,此次南下劫掠的征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自己带人从部落里出来,是来抢夺汉人的物资、女人的,可不是跟这些汉人军队在这死磕的。
耽误了正事,会引来兄长素利的责罚不说,自己也将实力大损,部众生计无所依存。
到时候,素利可不会把他抢来的战利品分给自己。
为保存实力计,成律归决定忍一时之气,至少先与这支汉军拉开距离,然后再以机动性将这支汉人军队耗死。
他虽然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但可惜林朝早就洞悉了他的想法,随即令陷阵营紧追不舍。
一追一逃之间,尽管陷阵营的机动性不强,也让成律归留下了数百具尸体,方才勉强脱身。
加上之前一番鏖战,鲜卑人的战损达到了惊人的一千多人!
典韦赶紧从阵前返还,对林朝喊道:“监军,这些蛮夷崽子跑了,咱们追不上,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林朝摇了摇头笑道,“经此一役,这些蛮夷应该不敢贸然进攻了。咱们战马太少,所以也不必去追了,让将士们就地休整,先吃些东西吧。”
“额……监军,是不是等等再……”
典韦望着虽然退去,但并未远遁的鲜卑人,目光中满是惊愕。
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埋锅造饭?
林朝摇头笑道:“不必再等,将士们鏖战大半日,早已腹中辘辘,再不吃点东西可真要撑不住了,就算不生火造饭,也该先吃些干粮。方才这些蛮夷贼子在我军面前吃食,如今咱们在他们面前吃食,又有何不可?”
“遵命!”
闻言,典韦仅迟疑了片刻,便立刻抱拳领命。
随着林朝一声令下,陷阵营和阎柔麾下的将士纷纷拿出了肉干干粮,就着清水吃了起来,倒把对面的成律归气得暴跳如雷。
之前老子吃饭,你们这些汉人死活不让,现在你们吃饭,却让老子在着干瞪眼看着,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纵然如此,他却因怕损失实力,而没有勇气反身攻杀过来。
说起干饭,贾诩虽然消瘦,却是当仁不让的吃货,当即便拿出一大袋肉干,甚至掏出一把递到林朝手上。
“唔……这便是那貔兽肉干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朝吃了两块,口中含湖道。
闻言,贾诩顿时投射过来一道鄙夷的目光。
“什么貔兽肉干,这是牛肉干!”
林朝一愣道:“某上次不是让季珪师兄送了你一头貔兽吗?”
“那貔兽……此刻还在家中养着。”
贾诩支支吾吾的回答一声,却不愿多说为何没有宰杀。
林朝好奇道:“那你手中哪来的牛肉干?”
这个时代可不流行卖萌,一头大熊猫远没有一头耕牛值钱。
“某宰杀的又不是耕牛……”贾诩皱眉道,“林子初,你这时候谈论这些合适吗,等会鲜卑大军杀来,咱们就都做了刀下之鬼,还计较区区一块肉干?”
林朝讪笑道:“某这不是苦中作乐嘛!再者,这一场遭遇战实在离奇,事到如今,你我之生死皆仰天意,只管奋力杀敌便是,又何必自寻烦恼。”
“你倒是看得开,但某本有机会撤离,却生生被你留在此处陪葬。”
之前郭嘉撤离的时候贾诩就想趁机开熘,可惜被林朝阻止,导致贾诩还有些愤愤不平。
他郭奉孝走得,某走不得?
林朝站起身,望着远处想趁机进攻却又不敢的鲜卑人,开口笑道:“文和放心,这些蛮夷贼子虽残暴成性,却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所以咱们死不了。”
“这还用你说。”
“哦,文和也看出端倪了?”林朝好奇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贾诩说道,“虽然某不清楚对面是何人的部众,但蛮夷不习王化,彼此之见也是间隙丛生,对面的鲜卑蛮夷害怕损失自己的兵力,自然不会全力勐攻,这便给了咱们机会。不然刚才那一战,咱们又岂有幸免之理。”
贾诩在边地二十余载,对于异族的权力结构极为熟络。
严格来说,部落首领与大人之间,并非君臣关系,而更像是从属关系,忠心也极为有限。
每到冬天,倘若南下劫掠的粮食不够,鲜卑诸部之间也会发生争斗,用战争解决人口与粮食的问题。
试问一个每年都要屠杀劫掠你部落的人,你又如何对他产生忠心?
对面的这波鲜卑人也是一样,若想将自己这支部队全歼,必然要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届时他们不光无力南下,等回去之后,部落也可能会被其他势力兼并。
生存与劫掠的压力,迫使他们不敢跟林朝死战。
一念及此,林朝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真如贾诩所言,此次北征……要不弄个带路党出来?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思量半晌后,林朝便开口道:
“文和,某欲分化鲜卑诸部,如何?”
纵然老谋深算如贾诩,也被林朝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震惊了,满脸疑惑道:“如何分化,蛮夷残暴成性,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林朝摇头笑道:“不错,但只要操作得当,便是让鲜卑人自相残杀也不无可能。”
虽然贾诩不明白操作是什么意思,但他望见林朝嘴角那熟悉的笑容后,便明白了一个事实——林子初这狗东西又要搞事情了!
“不过在分化之前,还是要先搞清楚此次蛮夷为何一反常态,在春末时便开始南下劫掠。”
林朝望着远处纠结的成律归部,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笑意,开口道:“等将士们吃饱之后,再发起一波攻势,某倒要看看这些蛮夷贼子会如何应对!”
……
“快,再快些!”
林夕勐地一夹马腹,高声吼道。
身后五千骑兵排成了长长的队列,高速行驶在渔阳郡的官道上。
半日之前,林夕从郭嘉口中得到了林朝被围的消息,顿时大惊失色。
担心兄长安危的他,甚至来不及召集大军,赶忙带了五千骑兵就直奔林朝被围地点而去。
兄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行了半日之后,尽管将士和战马都已经极其疲惫,但林夕却丝毫没有休整的意思,反而下令加快了速度。
若非这支骑兵是他一手操练而成,此刻恐怕早已怨声载道。
纵然如此,现在也有不少人掉队。
郭嘉望见林夕焦急的神情,心中叹息一声,开口劝道:“子煦,某知你心系子初安危,但如此行军,就算能迅速赶到,届时将士们也将毫无战力,难免沦为蛮夷刀下鱼肉。”
“就算如此,某也不能坐视兄长安危不顾。”林夕厉声道,“哪怕某麾下这五千将士拼光了,只要能救出兄长,也是幸事!”
闻言,饶是郭嘉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林朝身为主帅,对于此次北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相比于五千骑兵而言,还是林朝更值钱一些。
所以林夕这个决定看似鲁莽,实则早就在心里算过这笔账了。
“你此话也不算错,既如此,那便加速行军吧!”
一者林夕的计划也算有可取之处,二者林朝如今身陷重围,郭嘉也下定决心陪林夕赌一把。
大军又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了战场的痕迹,却只有满地的尸首,压根没见到林朝所部与鲜卑人的骑兵。
见此情形,林夕顿时心中一紧。
“难道……咱们来晚了……”林夕颤抖着嘴唇说道。
郭嘉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痕迹,赶紧开口道:“子煦别急,战场已然转移,应当就在前方不远处,咱们迅速追过去!”
顺着郭嘉所指的方向,林夕果然见到一条长长的行军痕迹,当即大吼道:“继续前进!”
大军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远处看到来一个大大的包围圈,以及被围困的林朝所部。
“兄长……兄弟们,随某杀过去解救监军!”
林夕话音刚落,却被郭嘉伸手阻拦。
“子煦莫急!”
“郭奉孝,你什么意思!”
“你看,子初所部虽然被敌军围困,却仍旧严阵以待,而这些蛮夷也没有发动进攻,足可见子初还有一战之力。”
闻言,林夕赶忙道:“如此不是正好,咱们此刻冲上去与兄长里应外合,必然能击破敌军包围,将兄长等人救出来。”
“不,如此还不够!”
这一刻,郭嘉眼中泛起锐利的锋芒,口中说道:“子初所部,如今仍有一战之力,若只是把人救出来,未免贻误战机。此番遭遇战,我军损失惨重,总要让这些蛮夷付出代价才好。
某意,命大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随后发动突袭,将这股蛮夷……全歼!”
阵战之道,素来瞬息万变;攻守易形,也只在顷刻之间。
郭嘉能如此敏锐的把握战机,伺机扩大战果,不愧为擅断之士!
听了这番话,林夕也反应过来了,当即下令全军休整。
虽然他不知道兄长为何能使鲜卑人不敢进攻,但他明白鲜卑人既然选择了围困,一时半会就不会进攻,不如依郭嘉所言,干票大的。
而此时身处包围圈内的林朝等人,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前番试探性的一波进攻赫然奏效之后,在接下里的时间里,林朝又发动了几次进攻。
但成律归明显也学聪明了,见到汉军袭来,便立即下令撤退。
虽然发生了步卒驱赶骑兵的奇观异象,但主动权依旧在成律归手中牢牢把控着。
那是那句话,两条腿永远不可能追得上四条腿。
见到鲜卑人后撤,林朝便下令停止进攻。
成律归见林朝停止进攻,却又马上派部队将林朝围了起来,继续实行消耗战术。
如此几番之后,战线竟向北迁移了十里之多!
战术虽然奏效,却难以弥补兵种上的差距。
林朝明白,如此下去自己最多再支撑一天的时间。届时若无援军抵达,就真要考虑如何脱身了。
不过好在郭嘉终究没让林朝失望,及时带来了援军。
“上马,列阵!”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林夕命令麾下士卒再度翻身上马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已然散发着澎湃的杀意!
“子初所谓的破敌利器,便是此物吗,只是不知功效如何。”
郭嘉拿起一副马镫,饶有兴致地问道。
“此物之神妙,非骁勇之人不能尽知。”
林夕开口答道,继而翻身上马,高举手中长枪吼道:“吹号,进攻!”
大纛亮出之时,早有传令官打出旗语,紧接着便是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声音在空荡荡的原野上响彻,很快便传到了成律归的耳中。
“这……这是汉人军队的进攻号角!”
成律归大惊失色道。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一阵阵马蹄声动地而来,地平线的远处,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
战马嘶鸣间,蹄下去却扬起一阵阵冲天的尘土,好似天灾一般袭来!
“快,列阵,列阵!”
成律归甚至来不及思考,甚至连包围圈内的林朝也顾不得了,当即下令列阵迎敌。
可当尘土散去之后,眼前出现的一切,却让成律归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只见对面的汉军刚开始加速冲刺,如今将要靠近时,却渐渐放缓了速度,且一字排开,将手中黑黝黝的家伙对准了自己。
这种黑黝黝的家伙,它的名字叫做——弩!
这支赶来的汉人援军,竟然人手一把硬弩!
对,不是弓,而是弩!
饶是成律归南下劫掠十数次,也不曾见到过这般令人绝望的景象。
这支汉人军队,这么有钱,这么豪横的吗!
可对面的林夕,此刻却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冷笑,眼中露出森然杀意。
“放!”
手中长枪往前一指,顿时万弩齐射,一阵阵箭雨倾泻而出,宛若机枪扫射一般令人绝望。
休休的破空声不绝于耳,身处前几阵列的鲜卑骑兵,下一刻便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重重摔倒在地。
后方,郭嘉还在望着手中的马镫发呆,口中喃喃自语道:“此物之神妙,非骁勇之人不能尽知……”
念叨了几遍之后,郭嘉忽然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道:“林子煦这狗东西竟敢骂某不能上阵杀敌,如此阴损,当真和他兄长一样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