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想过貂蝉心情低落的所有理由,却始终没料到是因为糜氏对她太客气了!
客气难道不是好事?
再说了,能有资格带家卷前去赴宴之人,无一不是徐州权贵,糜氏不过刘备之妾,自然得对这些人客气,又不是独独对你貂蝉一人客气,这有何可难过的?
林朝想了想,始终不能理解貂蝉情绪低落的原因,便很认真的说道:“貂蝉,你若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言。某既收你入我林氏门墙,便会为你做主,你可明白?”
“有劳兄长记挂,小妹并无难言之隐。”
貂蝉摇了摇头道。
面对她的否认,林朝却摇了摇头道:“貂蝉,在你心中为兄就这般吓人,令你不敢直言相告?”
关于貂蝉与刘备的婚事,虽说彼此心知肚明,但林朝还没正式告知过她,如今看起来貂蝉似乎颇有心结,林朝便不得不询问一番。
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林朝不想亏待任何一个自己人,更何况貂蝉还有诛杀董卓的功劳。
荀采见此,便走上去握住了貂蝉的小手,鼓励道:“妹妹有话尽可直言,你兄长必然会为你做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貂蝉便不好再推拒,冲林朝说道:“兄长,小妹过些时日便将嫁与刘太尉,对否?”
“不错。”林朝点了点头,笑道,“本来某打算请玄德公娶蔡邕之女为妻,但玄德公执意要娶你,可见玄德公对你之喜爱……怎么,你难道不愿?”
“不,不是的……”
貂蝉连忙摆手道:“小妹出身寒微,便是能为奴为婢伺候玄德公,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更何况是作为正妻,只是……”
林朝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小妹愚钝且不知礼数,担心误了兄长的大事。”
林朝:???
你嫁给刘备,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林朝一脸茫然,貂蝉便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一遍。
原来今晚前往后宅赴宴之时,众臣的女卷向糜氏行礼之时,糜氏唯独不敢受貂蝉之礼。而后听说貂蝉前来赴宴后,刘备的母亲竟然也来了,并且命貂蝉坐在她旁边。
一顿饭吃下来,刘老太太的目光大多在貂蝉身上徘回,一副婆婆打量儿媳的眼神。
刘母如此在意,自然无可厚非,只是貂蝉却蒙受了莫大的压力。
自从被林朝收为妹妹之后,出身寒微的貂蝉就一直在刻苦读书,学习礼仪,努力改掉自己之前的习惯,趋近于所谓的上流社会。
以刘备的身份,娶妻自然是大事,要么和世家联姻,要么和手下大臣联姻。所以貂蝉误以为林朝将自己嫁给刘备,是想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自己什么都不懂,她担心过门之后会遭刘备冷落,从而影响林朝在徐州的地位。
毕竟相比于宴会上那群礼仪姿态都无可指摘的贵妇千金,她活脱脱像个农家妇一般。
听完貂蝉的陈述,林朝整个人都愣住了。
“貂蝉啊,这联姻之说……是谁告诉你的?”
貂蝉答道:“兄长,这是小妹从书上看来的,难道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不仅不对,而且是大错特错,杞人忧天!”
林朝目光注视着貂蝉,无比认真道:“我林子初一生行事,虽说不上光明磊落,但至少无愧于心。大丈夫功名只在马上取,某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完全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又何须联姻巩固?
倘使有一天,这朝堂上无某容身之地,某自会辞官归乡,躬耕于田间,也不需要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其中周旋。
再者,你如今是我林氏嫡女,更是我林子初的妹妹,自然不同于寻常人家,倘使有些许失礼之处,难道还有人敢说三道四不成?”
说到这里,林朝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正如某方才所言,玄德公之所以娶你,是玄德公对你甚是喜爱,并非为兄需要你去联姻。为兄只希望你能安度此生,你可明白?”
林朝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用联姻来巩固地位,所以这番话是在告诉貂蝉,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你自己就好。
家族还不需要你一介女流来付出,恰恰相反,等你嫁人之后,家族便是你最大的后盾。
刘备即将称王,将来更有可能称帝,届时有林氏作为靠山,貂蝉反而能稳坐后宫之主的位子,并且没有人能撼动,更不用担心什么后宫内的勾心斗角。
貂蝉姐妹手刃国贼而不能显名,这便是林朝对她的补偿。
貂蝉做梦也没想到,林朝居然会如此在乎自己的感受,听完这番话之后,声音便有些哽咽。
“兄长,我知道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林朝笑道,“关于你的婚事,且交给为兄一手操办即可,你等着风风光光的出嫁便是。”
说罢,林朝便带着荀采离开了貂蝉的闺房。
……
第二日,太尉府。
刘备昨天才回到徐州,晚上又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穿戴整齐后便来到了后宅给母亲请安。
近一载不见,刘母倒是很记挂儿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刘备也在旁认真聆听着。
说着说着,刘母就提到了昨天晚上见到的貂蝉,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
“玄德啊,那林氏女老身昨晚见过了,倒是温婉可人,你看是不是找个时间,请人上门前去提亲为好?”
闻言,刘备苦笑道:“母亲,儿方才征战归来,目前徐州事务繁忙,又何必急于一时?”
方才还聊得好好的,老太太转眼便把话题扯到了刘备的婚事上,这让刘备有些无法适应。
按他的意思,不说等个一年半载,最起码也得过完年再说吧。
再加上最近手头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又要建国称王,又得封赏功臣,而且刘备昨天就听说林朝又弄了个招贤台,到时候也少不得自己亲自出面……
至于婚事,倒是可以往后放一放。
刘备给出了原因,满以为母亲会理解自己,可谁知一贯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居然当场就变了脸色,指着刘备说道:“玄德,老身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你也莫要拿此来搪塞老身。老身且问你,你如今年岁几何?”
见母亲面色不虞,刘备连忙答道:“回母亲,儿今年三十有二。”
“老身再问你,如今你膝下可有子嗣?”
闻言,刘备面色一滞,却缓缓摇了摇头。
刘母叹息一声道:“玄德啊,以你如今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都能做大父了。可你呢,身为一方之主,不仅膝下无子,更是至今不曾续弦,你到底想干什么?”
“母亲,儿又没说不娶,只是还要等一段时日。”刘备赶紧解释道。
刘备当然是娶过老婆的,昔年他拜在卢植门下读书,归乡之后便娶妻生子。可后来从军征讨黄巾,几经战乱,不仅妻子死于乱军之中,连孩子也一并早夭。
“你等得,老身却一刻都等不得!”刘母摇头道,“你父早亡,留老身一人将你抚养长大。如今你也算光宗耀祖,你父亲在天之灵必感欣慰。可大丈夫不仅要建功立业,更要传承香火,开枝散叶!
倘若我刘氏无后,老身便是身死,也无颜去见你父,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军国政务自是大事,老身管不着,但我刘氏香火之存续,老身不得不管。你若这几日不派人前去提亲,老身便一头吊死在这房梁上,做个孤魂野鬼,也省得到了地下被你父亲和列祖列宗责骂!”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刘备吓得当场冷汗就下来了,‘噗通’一声跪倒在母亲身前。
“母亲息怒,都是孩儿不孝,孩儿这便请两位叔父登门提亲,还请母亲恕罪!”
刘母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并无多少见识,为人也一向和蔼,但却是典型的柔中带刚。
在她看来,自己最大的责任就是让刘氏开枝散叶,这是她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眼看儿子答应马上提亲,刘母这才将刘备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儿啊,莫怪为娘逼你,只是你自幼便野惯了,这些年官职虽越做越大,但人却不见了踪影。老身知道你有大事要忙,但今年一出去就是一年,老身若不趁此时将婚事定下来,又不知道会拖到何时。”
“母亲的苦心,儿自然明白。”刘备点头道,“母亲放心,年前儿便请两位叔父去提亲,年后便迎娶林氏女入门,为咱们刘氏开枝散叶,还请母亲勿要为此事过于忧虑。”
得到儿子的保证,刘母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母子二人又聊了几句之后,典韦忽然走了进来,言称礼部尚书简雍求见。
刘备还没来得及开口,刘母却笑道:“玄德,你且去忙吧,老身也有些倦了。”
“孩儿告退!”
刘备冲目前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出得房间后,便见到简雍早已在院中等待,见刘备出来,简雍笑着拱手道:“参见主公!”
“宪和有何事?”
简雍与刘备自幼相识,是总角之交,算起来比认识关张还要早得多,因此刘备对简雍的态度也极为随意,向来言辞直白。
“主公,请随雍城外一观。”简雍笑道。
“城外?”
简雍点了点头道:“不错,昨日城外招贤台已落成,还请主公前去巡视一番,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说实话,招贤台乃是林朝请教学宫中一众大老之后建造的,以刘备的水准,自然不可能挑出什么毛病。
但毕竟要请刘备亲自登台求贤,简雍照例还是请刘备看一看,万一刘备突然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方便及时修改。
闻言,刘备顿时来了兴趣:“宪和,可是前些日子子初督造的招贤台,志在招揽天下贤才为某所用?”
“不错,主公慧眼如炬。”
简雍很违心的夸赞刘备了一番。
“哈哈,这个方法好!唯才是举,不拘一格,子初果然是世之大才,如此办法也能想出来!”
简雍:……
“主公,这可不是子初想出来的办法,而是借鉴前人故智……”
奈何刘备没文化,闻言便又问道:“前人故智……难道说以前便有人弄过这招贤台?”
主公,你平时都不读书的吗!
简雍已经无力吐槽了,却又得给刘备科普一番秦孝公和燕昭王的故事。
听完之后,刘备整个人都被震撼了,满脸惊讶道:“此二位君主有如此爱才之心,居然还不能一统天下,倒是令人扼腕叹息。”
简雍:……
由此可见,刘备不仅是文化沙漠,还是政治白痴。
若仅有爱才之心便能统一天下,那就不用打仗了。
刘备感慨了两句,却全然不顾兴致不高的简雍,继续低声说道:“宪和,还有两件事,某想听听你的意见?”
面对旧时的发小,刘备心中忽然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
宪和开口道:“主公请讲。”
“第一件事嘛,便是……”
刘备将母亲要求自己尽快娶妻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便问简雍对此事的看法。
见刘备说起了正事,简雍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拱手道:“主公,雍以为老夫人所言极是。娶妻生子乃是大事,更何况以主公今时今日之地位,若膝下子嗣不昌,难免会使群臣心有顾虑……”
自古主少国疑,更何况刘备如今还没有儿子。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人说没就没了,若刘备忽然染病身亡,徐州大业由谁来继承?
所以简雍的意思是,刘备不仅要尽快娶妻,更是要尽快生子,并直言军国大事内府和军机处可以处理,但此事却拖不得。
见简雍和自己母亲都是这个意思,刘备便下定了决心,过两日就派人前去林府提亲。
刘备又开口道:“还有一事……群臣皆以为某当建国称王,宪和以为如今可是最佳时机?”
听到这个问题,简雍明显愣了一愣,随后便想到了两个月前郭嘉给自己写得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郭嘉要求简雍在关键时候,带头劝说刘备称王。
这种要求,简雍自然是答应了。可如今还没等到他去劝谏,刘备却率先发问,让简雍心中有种异样之感。
这些年随着加入徐州集团的人才越来越多,简雍似乎成了个边缘人。
官职不低,权力不大,存在感更是薄弱。
简雍深知自己的才华比不得内府众人,对此也没有怨言,需要他的时候更是忠心任事。
可如今在称王这种大事上,刘备却又单独征询他的意见……
玄德还是那个玄德,无论权势再大,人却从未变过。
想到这里,简雍忽然笑了。
“主公还可记得,昔年咱们一同去幽州贩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