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打扮时髦的女人,是陈翠姑。
高成在蓝海剧院里,见过陈翠姑,对她的相貌印象很深。
此时,在这里遇见她,丝毫也不奇怪。
这个茶商会馆,肯定是个敌人的秘密机关,陈翠姑出现在这里,那就再对也没有了。
高成在薛大贵身后,悄悄打量这个时髦漂亮的女人。
陈翠姑披着黑得发亮的皮大氅,身姿婀娜,容貌妖娆,活象传说中那些媚人害人的狐仙。
薛大贵冲着陈翠姑挺胸一个立正,“陈小姐。”
陈翠姑没理薛大贵,一双杏眼,上下打量高成。
高成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憨厚模样,朝陈翠姑点头嘻嘻笑。
“我在剧院里见过你,”陈翠姑慢声细气地说:“你炒菜的手艺不错。”
“谢谢,谢谢您抬举,”高成笑呵呵地点头,“嘿嘿,说到炒菜,川鲁各派,个个不同,我师父当年传的我是正宗的鲁系嫡派,刀工作底子,以火候闻名……”
陈翠姑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罗嗦,“行了,好好干,我们这里么……都是些尊贵的客人,拿出你的本事来。另外,在这里干活,不许乱说乱动。”
“好嘞,”高成答应道。
陈翠姑又把脸扭向薛大贵,“你好好教教他规矩。”
“是。”
陈翠姑甩了甩头发,没再答理他们,径直向前走去。
她一直走到前院里,一间硕大的瓦房前,迈步走上青石台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吵嚷声。
高跟鞋踩着台阶,发出“噔噔”的响声,陈翠姑扭着腰肢走进屋里。
这是一间大会客厅。
四面墙壁,刷得雪白,挂着一幅米芾的《咏茶词》:雅燕飞觞,清谈挥座,使君高会群贤……
看样子,这是以前的茶商们留下来的。
围着墙,摆了一圈沙发,中间放了一个铁炉子,烧着熊熊炭火,整个屋里暖烘烘的。
沙发上坐了十余个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穿着军装。他们是:日本驻军头目宫崎、西村,治安军团长庞天辉,警备队长裴之善,警察局长万麻子,新任县长宋正豪,慈慧和尚……另外,还两个穿便衣的人。
其中一个穿便衣的人,身材高大,长相凶恶,他是日本浪人佐藤。
另外一个,五短身材,脑袋长得象个倒过来的蒜头,一双眼睛象死鱼一样,不时翻出白眼皮,神情剽悍。嘴唇上面一撮堵鼻子小胡。
看模样,就知道是个日本人。
他身穿便衣,手里却拿着一把长长的日本指挥刀。把刀横放在膝盖上,用手轻轻摸挲着,笔挺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这人坐在靠东墙的沙发上,那个位置,是最显贵的“主”位。
从座位的分布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五短身材的小胡子,地位显然比宫崎要高。
屋里正在争吵的,是治安军团长庞天辉,和慈慧和尚。
庞天辉的胖脸上,包着一层绷带。
他在草花湾的战斗中,被流弹击中了下巴,差点丢了性命,此时满脸不满之色,摊着手冲着慈慧嚷嚷:“……老和尚,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战斗部队,在外奔波卖命,在枪子儿堆里钻来钻去……这都不说了,你们的情报都搞到哪里去了?有哪一回,你的情况准确过……”
慈慧的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晦涩,他坐在角落里,更显得神情暗淡,挑起眼皮,尖着嗓子反驳庞天辉,“情报,向来是准确的,我的野狼二号,已经把南宫仕给引到城里了,是你们无能,把八路给放跑了……”
“你的情报,从来就是摸着脚脖子号脉——没准儿。”
……
宫崎坐在靠北墙的沙发上,脸上也裹着绷带,焦顺那一枪,把他的耳朵打掉了一半,虽然伤不重,却是非常“有碍观瞻”,影响“大日本皇军”的形象。
听着两个下属的争吵,他靠在沙发背上,并不出声。
草花湾这一仗,把他的魂都快打掉了。
冰天雪地,枪声四起……想起那可怕的一天,宫崎就觉得头痛。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带着六七百兵力,却抓不住兵力弱于自己的南宫仕。
怪庞天辉么?
怪慈慧么?
两个人在愤愤的争吵,似乎说的都有道理,却又似乎都没道理。
“噔噔噔”一阵高跟鞋响,陈翠姑走了进来。
庞天辉和慈慧停止了争吵,屋里沉默下来。
陈翠姑首先对靠东墙坐着的小胡子点了点头,用日本话说道:“中岛君,你好。”
“你好,和子小姐。”那个小胡子也用日本话说道。
陈翠姑坐在靠南墙的沙发上。
西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争吵,有什么用?我不承认皇军是失败了,没有抓住南宫仕,没有消灭县大队,是因为我们不善于夜战,钻进了八路军的圈套。”
宫崎仍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西村是个刚愎自用的鲁莽家伙,他的战术就是“杀”。
陈翠姑挑了一下眉毛,扭头瞅着五短身材的小胡子,“中岛,这回您到蓝海县,有什么打算?”
小胡子站了起来。
他身材笔直的挺立着,大概还没有陈翠姑高,整个看起来,横着很宽,竖着很短,就象是平地里戳着个树墩子。
“诸位,我说几句看法。”
他的嗓音,非常宏亮,几乎震得屋里嗡嗡直响。
“我们这回来到蓝海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提高皇军部队的机动作战能力。刚才,西村说了,我们不善于夜战,钻进了八路军的圈套,可是,你们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不善于夜战呢?”
这句话,把在场的军官们,都给问住了。
“……八路军,总是用游击战,夜战,袭击我们,拖挎我们,而我们自己呢,不客气地说,在夜战、乱战、近战的时候,几乎就没有战斗力,既没有八路军快,又没有八路军猛,拿着最新式的武器,在面对装备劣势的八路时,往往是笨手笨脚,缩头缩脑,尤其是在夜里,就象个瞎子一样,被八路军追着打……”
他的这些话,正说着了敌人的痛处。
他宏亮的嗓音,嗡嗡地在满屋军官的耳边回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