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恶意犹未尽,但莫德思坚定的反对,王恶只能悻悻地收队。
突袭突厥腹地说起来虽然吓人,可是真的没多大风险。
突厥的兵力主要集中在王帐,还有与西突厥接壤的地界,空虚得不要不要的,王恶他们就像一群恶棍爬上了独居小娘子的床,爽得不要不要的。
从出征到现在,伤亡人数也就十人,这比例简直低到吓人。
唯一觉得痛苦的,是被当作录事参军使用的仓曹参军,迟贺。
每日纵马奔走,即便是胖子也吃不消啊!裤腰松了,肚腩小了,屁股肿了,大腿磨烂了,要不是心里不断念叨着回去能记上一功,迟贺早就崩溃了。
看着迟贺苦着脸的模样,王恶笑了:“别愁眉苦脸的,大不了,回去额请你吃一顿好的。”
迟贺立刻来了精神:“你说的。要你们小王庄的菜肴。”
莫德思表示不解:“长安晓月楼的菜肴不好吗?”
“你晓得甚,晓月楼的菜式是跟小王庄学的好吧。”迟贺翻了个白眼,跟这粗糙汉子讲不到一块。“大将军几次吹嘘小王庄菜肴,额可没少听说,当时馋得额那口水哟,控制不住咧。”
“那是,额们小王庄的饭菜,一流。”昆一忍不住出来秀存在感。
“安静。”一直不出声的史可郎突然扬手,连最跳脱的昆一都噤声了——实在是平日被史可郎修理怕了。
史可郎耳朵动了动,神色有些晦暗:“五里之外,大概有一千骑,一人双马。额们有麻烦咧。”
王恶并不解释,只是喝令昆一做事,于是在一帮昆仑奴背对着的保护下,昆一迅速的摆弄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然后,昆仑奴开道,一个个手持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前,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不知道敌军可以用箭射死他们似的。
莫德思表示,额现在人如其名,莫得思考,就知道跟着王恶莽。
迟贺的腿有点抖。
不怪他胆小,对正常人来说,百来号人莽千骑,能不吓出尿都是好汉咧。
阿娘啊,可怜娃儿不能孝敬你老人家哩!
五里之外,执思失力冷静地听着斥候报告。
既然已经发现敌踪,就绝不怕敌人在眼前逃脱,作为名将,执思失力有这个自信。
有点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也发现自己了,但区区百余骑,是哪来的信心,连逃都不逃,反而缓慢的逼近呢?就算是名满天下的玄甲重骑,也难得有这底气吧?何况他们不是!
“集体预备,到百步之内,给他们来一波箭雨尝尝。”执思失力并没有轻敌,对方不是疯子,敢这么做必有倚仗,而自己要做的事,是让他们的倚仗使不出来。“把本俟斤的旗号打出来!”
“执思失力,是执思失力诶!”马背上的莫德思兴奋地大叫,不忘收好望远镜。
是的,莫德思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本部多少年没开张了,想不到能碰上一条大鱼!要是能捞住,这功劳……
至于说失败,抱歉,莫德思有着谜之自信,压根就没想过。
实在是之前的深入敌腹太顺畅了,难免有点小飘。
迟贺已经深深的绝望了,这是一群甚么同袍啊!完哦!这二百来斤怕是要交待在这里咧!
要不是怕“破坏军心”的罪名,迟贺恐怕已经哭出声音。
执思失力的威名迟贺是听说过的,恐怕要程咬金这种名将才能与之匹敌,对眼前这些小校参军,迟贺真没那个信心啊!
“哦,别高兴太早,这一战,你就是个打扫战场的。吩咐下去,每个人撕下布条堵住马耳!”王恶不忘毒舌攻击一番。
能打扫战场也不错啊!莫德思美滋滋地想。
巨大的“唐”字旗迎风飞扬,除了前面十九个黑乎乎的猢狲模样的昆仑奴,士气很高昂。
至于昆仑奴,好吧,他们也不是士气低迷,而是……怎么说呢?在马背上扭来扭去,一个个活像有痣青年。
悠长悲怆的牛角号响起,突厥人纵马冲锋,同时准备双手射箭。
这一点,突厥人有着天然的优势,基本上,不用训练都可以在纵马之时腾出双手,而唐人要达到这程度,需要漫长的操练时间。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突破二百步!
突破一百五十步!
突破一百二十步!
昆仑奴坏笑着点燃引线,将手中一个个填充了火药的罐子放进身后的简易投车,扣动机簧扔出去,竟没有丝毫紧张的模样。
对面的突厥先锋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凭些罐子就想逼退英勇的突厥人,想多了吧?难道想凭这杀伤性不大、污辱性极大的罐子把我们突厥人羞辱死?
“轰隆”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眼前一片白茫茫,人与马一时失明,马匹慌乱地转头,与身边的同伴撞在一起,人仰马翻,后面的马匹接着撞上来、踩下去,一时间死伤无数,人心惶惶。
一道接一道的闪光,一声接一声的巨响,执思失力愕然发现,只这一下,自己麾下就已经丧失了三成的战斗力!
对面的唐军有如疯子,竟然敢只以区区百骑悍然出击!
然而执思失力不得不称赞对方时机把握之准,此时执思设的战士正在慌乱之中,根本无法对唐军反动反击,相反,溃兵还会冲入自己的阵列,成为唐军手中的尖刀!
冷静冷酷的执思失力带兵后撤一里,看着那些慌乱的战士被唐军斩杀,刀柄上的手青筋直冒。
这是一帮魔鬼!
在没有弄清楚那个发光发响的东西之前,执思失力不会再用战士的性命来冒险。
一下子损失五百骑,换任何一个俟斤都会痛彻心扉。
执思失力感觉更痛,一下丧失了诸多兵力,部族又遭遇大难,感觉这脊梁啊,快被沉重如山的压力压垮了。
“啊哈,执思失力,我的朋友,你竟然这么快抓住了唐军的踪迹!”马蹄声中,荫奈特勒设的俟斤带着二千骑赶了上来。“辛苦了,待我们抓住他们,会给执思设感谢的。”
这是明火执仗的抢功!
执思失力身边的战士不忿,正要出声怒怼,却被执思失力拦住了。
“需要提醒你们一点,荫奈特勒的朋友们,唐军很厉害。”执思失力不动声色的提醒了一句,至于对方听不听,那不是他的事了,这官司打到可汗面前执思失力也不怕。
荫奈特勒的骑兵全部押了上去,马蹄隆隆,大地都在颤抖。
“又有买卖咧。”正在收缴战利品的昆一立马欢快地拿起香火。
一个个罐子投掷出,一片的巨响与耀眼的白光闪过,然后是呛鼻的味道,失明失聪的人马立刻乱成一团,相互践踏,战士慌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身边三尺之地便是禁区,任何进入的人马都是死!
俟斤眼前一片黑暗,内心极为懊悔,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不听执思失力的劝告呢?
终于恢复了一点听觉的耳朵里,传来急剧的马蹄声,是唐军!
“唐军来了!抵抗!”
然而俟斤的咆哮并没得让战士们聚集迎敌,反而更乱了,你一刀我一刀,相互竟杀得不亦乐乎,俨然将身边的同袍当成唐军。
硝烟散去一些,俟斤睁着通红的眼睛四下张望,唐军狰狞的面容在快速逼近;后方,执思失力的五百骑不动如山,没有丝毫援救的意思。
俟斤拔刀,眸子里现出最后一丝狠色:“荫奈特勒,只有战死的俟斤,没有被俘、投降的俟斤!”
刀刃一翻,一道凄厉的血箭从颈上喷出,俟斤的身体彻底倒了下去。
颉利可汗的三万大军,直接被苏烈堵住了。
左武卫虽然只有二万余人,但装备精良,且早有准备,别说是据险防守,就是野战都不虚阿史那咄苾,士气正昂扬,而阿史那咄苾的战士却是军心不稳、士气低落,试探的攻了几下就放弃了,两军只是遥遥对峙。
阿史那咄苾心里苦啊!
“可汗,不能再耽误了!要是朔方坚持不住,我们的战略就全完了!”赵德言匆匆进帐。
阿史那咄苾苦笑着喝了一碗微酸的马奶酒:“问题是,我能如何啊!各部只顾得他们眼前的损失,人心散了啊!即便是我本部,虽然拉到了这里,却是无心再战,十成战力发挥不出一成!梁师都是完了,就是白狼先祖降世也救不了!”
赵德言怔怔地站了许久,才一跺脚,恨恨地离去。
程咬金看着苏烈井井有条的布置,眉间闪过一丝欣赏。
虽然苏烈眼下没能进入大唐名将行列,但毫无疑问,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布置,就是程咬金自己都做不到如臂使指。
眼下,程咬金最担心的,却是撒出去那一营与王恶。
孤军深入,向来是兵家大忌,而苏烈毅然使出这一手,注定他们没有归路。
纵然程咬金与王恶颇有渊源,却不能阻止此事,慈不掌兵!
诶,回去怎么给程处默这浑娃儿解释此事呦!
“回来咧!他们回来咧!”山坡上,一个瞭望的军士欣喜的大叫。
程咬金立刻拿出与年龄严重不符的敏捷,几下攀上瞭望斗,举目望去。
折损了一些人手,但损失不大;
旌旗飞扬,上面竟然没甚破裂。
其后,铺天盖地的马群缓缓行来,竟给人一种压抑感。
“这,这是大胜咧?”程咬金晃了晃,险些摔出瞭望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