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在按着大乾人和罗斯人所想一步步推进,九胡成为了罗斯人献给大乾人的投名状。
五月初,大乾左路军从冻川河西边架桥突破,右路军从冻川河东方绕后,中路军前压,太子率疲军后撤至狼烟山南侧。
罗斯王最终还是熄灭了南下的冲动,率军回撤,右路军作壁上观,插入战场,与左路军会师,九胡人被罗斯人出卖了,最后的九胡精锐被包围在冻川河右岸,中路军占据冻川河左岸,最后的九胡精锐被压制在方圆不过十里的狭小地域中。
此时苏策才与二皇子抵达冻川河,此战不必大石之战的绝望,此战大乾早已庙算大胜,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苏策没有着急发起总攻。
而是等待罗斯大军回撤至国内,罗斯大军并没有分兵,而是直扑当年分给九胡人的营地,男子皆为奴,女子皆为婢,曾经九胡人施加在大乾北地的悲剧在九胡人身上再次上演。
当侦骑盾部的消息传回时,已经是五月底了,九胡大营已经被围困了近两月,靠着马奶,随行牛羊,九胡人此时并不缺吃的,九胡人也曾试着突围,但是都被大乾军队用车兵用强弩挡了回去。
绝望,九胡人的眼睛中大乾军队的大营连绵二十里,大乾的玄武军旗被风吹的烈烈作响,此刻,苏策依旧选择按兵不动。
“何时决战?”蜀王赵载校又如往常那样催促着苏策进攻。
“决战?决战在罗斯人撤退后已经打完了!”苏策喝着热茶,此时没有人知道苏策按兵不动的理由,朝堂上似乎也选择性的忘记了北军大举出关的事情。
蜀王赵载校看着面无表情的苏策,此刻的苏策如此陌生。
“苏帅!九胡人的战书又派人送了过来!”帅帐外一名绿衣小校大声喊道。
“呈上来!”蜀王赵载校没好气的对着苏策身旁的罗阳喊道。
罗阳嘴角勾起忙去帐外去拿战书。
九胡人的战书被罗阳呈给苏策,只是苏策打开后只是撇了一眼,顺手就丢在桌面。
“继续避战防守!”苏策给自己的茶盏中斟满热茶,关中的茶叶到底比不得南方。
“你就不怕军心有损?”蜀王赵载校坐在苏策对面,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策。
“有损的军心不是真的军心。”苏策喝了口热茶,放下茶盏,勐地站起身子,看着蜀王赵载校良久,语气坚定的说道:“吾即军心!”
“你到底要什么!”蜀王赵载校看着苏策的眼眸,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呵!罗阳出去!帅帐百米不得任何人靠近,违者斩!”
苏策嗤笑一声,让罗阳出去,接着说道:“要什么?安西夺我北军百年之功,不需要一个给我北军一个说法,太子亲征不该给我北军一个说法,你说我要什么?”
“你要罢黜太子!”二皇子睁大了双眼。
“苏策,你怎么敢!”蜀王赵载校用手指着苏策,手指此刻都在颤抖。
“说完了公事,再说说私事,内子小产,那本应是我苏策的嫡长子,太子手段阴郁,为君失德,为何不能罢黜!”苏策眼睛随着话语落下充斥着血丝。
蜀王赵载校颤抖着手指,他这些日子一直不知道苏策要什么,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苏策竟然想要罢黜太子,权利,欲望,恐惧等等诸多情绪一时间涌向心头,不由得厉声喊道:“苏策,你以为你是谁,我只当你今日醉酒乱言,莫要再说此话,莫要逼我杀你!”
苏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我,泾阳县伯,安北大都护,大乾北军军主,问你,天下为棋盘,圣人为裁,太子观瞻,有几人可为执棋之人?不知道吗?我告诉你!”
“外廷三宰,尚书省尚书令,门下省侍中,中书省中书令。”
“内廷三相,秘书省秘书监,殿中省殿中监,御史台御史大夫。”
“三宰三相,六军军主,太祖立国祭天,授十二令,协理国事,襄助圣君,共治天下。”
“这等辛密,圣人应当没有给你说过吧?”
蜀王赵载校摇了摇头,这般辛密他确实不知,可能连太子也可能不知道,或者装作不知道。
“北军力压六军,你以为只是因为北军人多吗?”苏策从怀中掏出两枚印章,一枚玄武印,一枚玄武负剑印。
“这是北军玄武两印,太祖授六文六武为十二令,赐十三印,这枚玄武负剑印就是第十三枚印。”
“大乾江山是赵氏江山不假,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赵氏天下。”
“如今,我问你太子可曾有资格以我为棋子!”
蜀王赵载校摇了摇头,曾经他以为天下是赵氏江山,只是今日才知赵氏是赵氏,天下是天下。语气苦涩的说道:“没有!”
“坐下吧!今日无事,正好与你说说太子之事!”
苏策坐下,平复了一下情绪,给两个茶盏中斟满茶水,将其中一个推给蜀王赵载校。
蜀王赵载校拿起茶盏,一口喝完,放下茶盏,苏策提壶斟茶,接着说道:“太子监国,太子妃娘家郑氏卖粮于九胡,所得钱财,多被太子资助寒门子弟,收买人心,你确实不如太子聪慧,牡丹卫是圣人狼犬,你总领牡丹卫,乃是太子授意,圣人默许,狼犬终究是狼犬,成不了龙,这是绝了你为君之道。太祖曾言皇子不得相争,谋算兄弟是罢黜太子的第一件事。”
“太孙因郑氏,身负罪血,北军不可能让这样的血脉为君,而太子不惜舍弃自己的老师,以一尊相位保住了太子妃,罪血不得为君,因此这是罢黜太子的第二件事情。”
“三宰三相因太子屡次去职,太子东宫属官,自太子监国,竟有不下百人调于六部为官,六部尚书多受掣肘,罢官免职之尚书不下十人,以致朝堂不稳,窥视帝位,此为罢黜太子的第三件事。”
“谋算六军军主传承,南衙袁平,北衙赵化雨,西军刘坤,南军刁文羽,东军周厉,还有我多受太子拉拢,其中只有西军刘坤尊太子为君,东军周厉,南军刁文羽也插手其中,以致六军宫门相斗,六军因此生了间隙,祸乱六军,此为罢黜太子的第四件事。”
“还有引蝼蛄入长安,放九胡狼骑乱长安……这些太子自导自演的事情不胜枚举,若是换做是你,这样的君王,你敢为臣吗?帝王心术不可揣摩,但行事却需堂堂正正,太子手段阴郁,虽说高明,但吾等为臣者,却不敢这样的太子成为帝王。”
“所以,你们选择了我?”蜀王赵载校眼中带着一丝光亮。
苏策摇了摇头:“你是圣人用来看住军方的亲王,刚才也说了,狼犬成不了龙。”
蜀王赵载校眼中的光亮熄灭了,语气酸涩的问道:“老三还是老四?”
苏策摇了摇头,给茶壶中添满热水,说道:“三皇子和四皇子太过稚嫩给,如今圣人春秋鼎盛,还不到时候!”
“可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除太子与我之外,就剩老三老四了?”蜀王赵载校想要一个答桉,一个不服气的答桉。
只是苏策也不知道答桉,因为他与这两位皇子根本没有见过面,这两位皇子自幼便去了南方,曾经三皇子相邀,不管是苏策还是其他人都选择了拒绝,苏策只能回道:“圣人自有裁断!说说战事吧!”
蜀王赵载校点了点头,对于刚才来的时候,他想问战事,但是现在脑袋里面乱糟糟,他也想听听苏策想要怎么结束眼前的战事。
“罗阳!”苏策起身,走出帅帐,招手让罗阳进来。
“给九胡人回信,三日后,千人为限,以鼓为号,三通鼓后,鸣金收兵,活着的可放他们离开。令中路军明日渡冻川河。”苏策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但是苏策也知道这几年北军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如今北军战力确实在逐年下降,这么好的练兵机会,苏策怎么会放弃。
“你不是怕伤亡过大吗?”蜀王赵载校疑惑的问道。
苏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比起伤亡,我更怕北军失去了锐利。”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苏策还是尽可能的希望减少伤亡。
因而,当三天后,第一批出战的九胡人看着对面全套甲胃在身的大乾军队时,一时间也是有些傻眼,只是人都是自私的。
甲胃是战场上保命的,身处绝境的九胡人,谁又愿意将身上的甲胃借给别人。
“冬!”
“冬!冬!”
“冬冬冬!”
……
沉闷的鼓声响起,百年宿敌在冻川河右岸做着最后的对决。
九胡人的军队没有像大乾军队一样有具体的兵种划分,只以武力分出普通骑兵与精锐骑兵。
但是大乾却是混合兵种的军团,弩兵,陌刀兵,刀盾兵,长枪兵,弩骑,枪骑,这里面没有弓兵与弓骑,因为大乾军队普遍装备强弓。
苏策说过要在此战打出三十六尊紫衣大将,身穿绯衣的北军战将不下五百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机会上阵,因为九胡人只有不足十万人。
这三天绯衣将军们在大营中合纵连横,苏策却不去管,有人拼家世背景,有人拼沙场战功,有人凭借个人勇武……苏策不管其他,只让这五百多人给自己一个八十人的名单。
蜀王赵载校这三天也不再去想太子之事,缠着苏策也想要一个名额,苏策知道蜀王这是想要用杀戮忘记三天前的事情,没有答应,毕竟九胡人不多了。
有时候勇气并不能改变什么,皮甲在强弓劲弩面前阻拦不了片刻,骨箭也射不穿厚实的札甲。
这是一场人数均等的不公平的战争,但是战争怎么会有公平,绝望的九胡人不愿意投降,当然苏策从一开始也没有黑九胡人投降的机会。
对于曾经的草原王者,苏策最大的尊重就是赶尽杀绝,隶属北军的商队已经进入了罗斯境内,九胡人的妇孺老弱被需要财物平衡国内局势的罗斯王卖给了北军商人。
苏策想要在狼烟山脉修筑城墙连起三座关塞,群山峻岭,地势险要,修筑城墙需要用人命换,九胡留下的男丁就是最好的填充物。
至于九胡女子,北军需要她们去换取富人们的财富发展北地。
做为曾经的草原王者,虽然落魄到如此境地,但是九胡军队却有着自己的骄傲。
曾经老帅与历代北军军主打断了九胡的傲气,而苏策要做的就是彻底埋葬九胡的傲骨。
隆盛十七年六月,冻川河右岸,大乾安北都护府所部四十一万大军与九胡决战,战事持续七日,大乾阵斩八万九千余人,只有不到三千九胡人逃亡罗斯,被罗斯境内军团截杀殆尽,大乾自身战损三万七千人,其中战陨六千四百五十九人,重伤一万两千九百零七人,余者轻伤。
史称冻川河之战,战后,罗斯与安北都护府划定边界,以冻川河为界,于冻川河之战旧址建立榷场。
七月,战报传至长安,太子被夺监国之权,圣人怜惜安西老卒,将其迁往南方诸道,放归民籍。
八月,圣人令安北都护府大都护苏策班师回朝。
九月,苏策率安北有功将士抵达长安城被十五里,太子代圣人出长安十里相迎。
苏策因冻川河之战中的灭胡之功,封泾阳侯,食邑一千户,有功之将士也各有封赏,计三十六人晋升云麾将军或归德将军。
十月,整个大乾朝堂犹如闹市,圣人主持朝堂事宜,三宰三相与六军军主争吵不休,之后三省行文改制,这次改制是来自圣人与太子的反击,或者说是太子的反击。
只是太子所能付出的代价太大,不仅失去的是监国之权,还有东宫之位,如今虽然还称赵载承为太子,但是整个朝堂都知道下一任帝王与太子赵载承无缘了。
先是十三道改制,撤销各都督府改为郡州县,各道治所及直辖州县设府,下设各郡,州,县,主官,道设三使,郡设郡守,州设刺史,县设令。
接着六部中兵部改制,折冲府不再归于各军统辖,归兵部新置七军府管辖,分别是东北西北四军府,禁军府,中军府,厢军府。
东南西北四方军府设从二品四征将军各一人,下设正三品四镇将军各一人,统辖原边军,下置都护府,设从三品都护,都护府下置一应关,守捉,镇,戍,烽燧。
禁军府设从二品禁军大将军一人,下设正三品禁军将军一人,统辖南衙十六卫,撤十六卫大将军军职,保留十六卫将军职位。
中军府设正二品羽林大将军一人,下设正三品羽林卫将军一人,统辖原北衙六军,设正三品六军将军,统辖京畿两都,山南两道,剑南道,黔中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两道,共计两都八道折冲府。
厢军府直属兵部尚书管辖,原十三道厢军分割,于郡城下置厢军都尉府,设四品都尉,于各州都尉府下置厢军营,设六品校尉。
各军在十月改制后,都受到了影响,安北都护府一为三,改为三关都护府,安北都护府,冻川都护府,归兵部北军府节制。北军府统辖关内道,河东道,陇右十州折冲府。
安西都护府一份为二,改为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归西军府节制。西军府统辖陇右道折冲府。
安东都护府一分为二,改为安东都护府,渤海都护府。归东军府节制。统辖河北道折冲府。
安南都护府一份为二,改为安南都护府,交趾都护府。归南军府节制。统辖岭南道折冲府。
这次改制中,以北军付出的代价最重,这也是苏策必须要承受的,因为苏策要做的是罢黜一位太子,自大乾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位将要被罢黜的太子,只是为了政局稳定。
十一月,太子赵载承出东宫,去往祖地乾州,圣人以亲王府为规格,在乾州为太子建设府邸,在下一任太子确定后,太子赵载承贬为乾王。
冀国公秦长武兼任禁军府禁军将军,卫国公赵垚兼任中军府羽林大将军,齐国公姜彻兼任西军府镇西将军,越国公李缪兼任南军府镇北将军,魏国公上官征兼任东军府镇东将军,楚国公项城兼任北军府镇北将军。
六军军府中六主官为六国公兼任,下设所属将军六位,十二月苏策由安北都护府都护晋为镇北将军,其余五个职位空缺。
苏策回到长安,如今的日子过得很规律,早上上朝,上午于北军府处理军务,中午回家陪家人吃饭,下午要么在家中休息,要么去南山小庄或者渭河苏庄转悠,苏策想要的平静生活已经有了,征战百年的北军也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北军付出的代价有些大,号称百万军户,如今只剩下了七十万。
身负灭胡重任的北军,在完成使命后,裁撤掉了二十余万军户,没有战事的日子,是所有卸下负担的北军所盼,但是平静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
(隆盛金戈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