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镇,像是许多古代江南小镇的样子,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身处这样的环境里,林宇显得自在了许多。
林宇和苏念紫走过一条林间小路,在半山腰上,有一块被开垦出来的空地。这里有一个小木屋,木屋的外面,用篱笆围着一个小院子。
在屋外的走廊上,有一张长桌子,摆放着木匠经常使用的工具。桌子上放着很多木质的雕刻物件,大的有城楼、小的有士兵、工程器械。
走近一看,这些物件并不是随意摆放的,而是摆成了一个大军围城的战役沙盘。
林宇蹲下来,拿起其中一个雕刻得十分传神的人像,一个身材魁梧的巨人。
“这不是?”苏念紫看着那巨人,惊诧道,“我在官道上,干掉的那个白猿巨人?”
“是的!”林宇点了点头,“我在方先生的书房里,看过文献,这个白猿巨人,是北方‘永寒之地’高寒地带的种族,白狄人。”
“白狄人?”苏念紫疑惑着看着台面,“这桌上,这些,都是么?”
林宇仔细看了一下,在桌面的左侧,大约摆放了十几个白狄巨人的雕像。看上去,这些白狄人,正在围攻一座城池。
看那城池的样式,高高塔楼,厚实的城墙,有一点像华昌九州最北方的州国,寒羽州的都城,永雁城。
在永雁城下,白狄人已经摆开了阵势。
永雁城高筑的城墙,对于本身就身材魁梧的白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
城墙上的守军个个严阵以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阵前的局势。
而在城池的左侧,有一个小门开着,一队轻骑兵正悄悄地从城西的小门,鱼贯而出。
队伍领头的,是一位面庞严肃、消瘦的将军。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应该是二十年前的那一场永雁城大战。”林宇说,“三千白狄勇士,将永雁城团团包围……”
说着,林宇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示意这十几个白狄人雕像,代表着那三千围城勇士。
“之后,在寒羽州君王,人称‘凝霜大帝’的宇文烈英勇指挥下,以一支轻骑兵,从城西的地下通道,悄悄出城,在侧后翼突袭白狄大军,一举将敌军击溃!”
同样,林宇用手指,在台面上,勾画出那支轻骑兵的包抄路线。
“这是一场经典的战役!”林宇赞叹着,“不知道是谁,能够这么准确清晰地模拟出,二十年前的那场经典战役。而且,你看,这每一个雕像、模型、都雕刻得那么精致,实在是人才啊!”
“滚开!不要靠近!你这个无耻的贼人!”屋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无耻?贼人?”林宇疑惑地问苏念紫,“她是在说……说你吗?”
“嗯!”苏念紫摆摆手。
“请问,您这一早上都干了些什么呀?”林宇问道。
“早上么?也没有干什么啊,就是把那个混小子给揍了一顿。”苏念紫毫不在意地说,“后来那个大小姐要以死相逼,我没有办法,只好退出来了。”
“好吧,好吧……”林宇摇了摇头,“小姐,你知道什么叫作‘交涉’么?”
苏念紫摊开双手,摇了摇头。
林宇叹了口气,心想,可能一般的言语交涉已经没有用了,那个洪大小姐,现在可是惊弓之鸟。他围着那条长桌,绕了两圈,不得不说,这木雕沙盘做得实在精美。
当他仔细研究完这个沙盘之后,故意大声地说着:“‘凝霜大帝’宇文烈,也是我的偶像。这场永雁城战役,在华昌九州的历史上,也堪称经典之战……”
林宇说完这两句,故意停了停,发现屋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这个沙盘做得十分精美,完全复刻了当年战役的盛况,可谓十分用心。”林宇踱着步子,一边说一边感知着屋内动向,“不过!这个沙盘的制作者,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致命的错误……”
林宇说到这里,又故意顿了顿,等待着屋内的反应。可等了好一会,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沙盘的致命错误就在于,白狄人当时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凝霜大帝’宇文烈有可能会率领一支轻骑兵突袭他们。他们没有防御侧翼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城头。因为,当时他们清楚地看见‘凝霜大帝’宇文烈就站在城头,正在和他们谈判……”
林宇又顿了顿,见屋内没有动静,便又加大了嗓门:“所以说……”
“所以说,在城头上应该还有一位‘凝霜大帝’,他是宇文烈的替身,也是大帝最忠实的伙伴——百里烨然!”屋内传来的声音。
门开了,走出来一位黄衣少年,手中拿着一个木刻人形雕像,跟沙盘上,率领轻骑兵出城的那个严肃、消瘦的“凝霜大帝”一模一样。
“我没有犯错,只是百里烨然的‘凝霜大帝’才刚刚做完。”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左脸,上面明显有一块淤青。
他望向苏念紫,说:“要不是你的这位朋友早上来捣乱,我中午之前就能完成这个作品!”
林宇上下打量着这位黄衣少年,二十岁左右,长得倒是俊俏。
少年也打量着林宇,应该是看到了他身上的斗服,立刻神情出现了转变。
“敬……敬神侯!”少年惊叹道,“你,哦不,您……您是敬神侯?”
林宇点了点头,取出自己腰间的翡翠腰牌,上面用上古文字撰写着“华昌敬神”四个字。
露出翡翠腰牌,那少年更是恭敬,立马跪拜。
“请起!”林宇将那少年扶了起来,“你手中的雕像,可否与我一看?”
少年连忙尊敬地将手中的雕像,递给了林宇。
林宇接过雕像,又拿起沙盘上另一个“凝霜大帝”,两个雕像对比了一下。
果然,两个雕像在盔甲的设计上,完全一样。只是在人物脸上的神情上,略有不同。
真正的“凝霜大帝”神情肃杀。
而百里烨然的“凝霜大帝”虽然神情严肃,但情绪更为饱满热情。
这个少年,真是一个天才。
他将这两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人物,内心的细节都能够雕刻出来。
不仅如此,永雁城战役后面的故事,也在这两个雕像人物的神情里,体现了出来。
林宇回想起,在书中看到的,关于当年这段往事的记载。
当年,白狄人围城永雁城,情形十分危急。
宇文烈和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副将百里烨然商量出一个计策。
隔日,白狄勇士必将全力攻城。而在攻城之前,他们一定会有所交涉,让守城的军队投降。
这个时候,城头上需要君王“凝霜大帝”站那里,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稳住他们并与他们交涉。
而真正的“凝霜大帝”则率领永雁城的全部轻骑兵,从侧面悄悄出城,绕到了敌军的侧后方。
城楼上,百里烨然假扮“凝霜大帝”,痛斥白狄人的蛮横与无礼,与敌军周旋,尽量拖延时间。
就在白狄大军考虑是否攻城,举棋不定的时候,宇文烈率轻骑兵突然出击,攻击了白狄方阵的侧翼,敌军顿时就乱了。
虽然白狄人各个都是健壮的猛士,但是也经不起高原战马的冲击,很快就溃散了开来。
城楼上的百里烨然见此状况,也命令打开城门,让城中的步兵冲了出去,前后夹击,完全将白狄大军击溃。
在大胜当晚的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得烂醉。
这绝对是一场值得好好庆祝的胜利。
在宴席上,有一位诗人,准备为这场胜利作诗一首,并流传至整个华昌九州。
在他的诗中,称颂了战无不胜的“凝霜大帝”宇文烈,以及智勇双全的百里烨然。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很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首诗词。
但,宇文烈却注意到了。
第二天,那个诗人并没有走出永雁城,将那首词传至整个九州大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再提起那首诗。
而几天后,百里烨然被人发现,惨死在自己的家中,身上被利刃捅了三十多刀……
林宇手里攥着这两个雕像,思绪慢慢地回到了当下。
他将雕像还给面前这个少年,那少年接了过去。
“我是来替早上的事情道歉的,请原谅我这位朋友的冒失。”林宇说着,“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苏念紫不屑地将头转了过去,并不搭话。
“您不用这么客气,侯爷。”少年放下手中的雕像,礼貌地回答道,“我叫百里博文”
“你姓……百里?”林宇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