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的意思是开展翻译运动了,要把大食的文化典籍,各种工艺都翻译过来。毕竟大宋闭门造车的话,发展的速度太慢了,只有交流才能加快技术突破。蒙古人当初横扫天下,有一个很好的传统,便是将各国的工匠留下来,汇集起来,为他们打造最犀利的兵器。最后,蒙古人的军工业非常发达,连南宋都难于在这方面和蒙古人比肩了,襄阳城就是被回回炮给攻破的。
军工技术发达,国家才有自保的能力。这一点上,赵顼不敢放松。去各国掳掠工匠,对现在的大宋来说,不太现实,也没有必要。毕竟大宋的工艺更先进,大宋也不缺工匠人才。
“圣上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归国?”安萨里一听就明白,赵顼这相当于软禁他了。
“朕认为你的国家应该是大宋,对吗?你的妻儿都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你的儿女可以在大宋上学,甚至有一天,他们也能考上四大学府。”赵顼几乎是半拉拢半威胁地说道。
赵顼不知道安萨里就是一个大学者,自然不会有软禁他的想法。赵顼希望眼前的这个商人,能够回到大食,把那里的文化典籍、工艺技术,工匠等招引一部分来大宋。把大食的工艺技术弄过来,再经过翻译,编撰,变成大宋的东西。这样也好开阔四大学府师生的眼界,免得他们妄自尊大。
“圣上要我做什么?”安萨里以为赵顼想要利用他,取得大食的技术,但听见赵顼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反而限制他家人的自由,这就让他不明白了。
“两年后,朕会西征,打印度,打塞尔柱,到时,你就可以归国了,不过你还得回来。朕要天方世界和基督世界所有的人文典籍和工艺技术,如果能找来优秀的工匠和学者自然更好。”赵顼说出了自己目的。
“什么?圣上一定是被蒲元乙蛊惑了。圣上要求,草民会满足圣上,请求圣上放弃这场远征。”安萨里拱手请求道。
安萨里是波斯族人,波斯所在呼罗珊地区被塞尔柱人征服后,波斯人得到了塞尔柱人的重用,成了塞尔柱人忠实的盟友。安萨里自然也就向着塞尔柱人。西亚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地方,除了宗教,其它方面相互的认同都非常低。此时的天方世界,处于分裂割据的状态,而塞尔柱帝国也在不久以后跟随大食的脚步。
天方世界与基督世界的基本政治制度是采邑制度,层层分封,这是造成分裂割据的根源。天方世界一名普通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重国籍。塞尔柱帝国本身就是大食的一个割据国家,然而塞尔柱帝国也分裂了,割据中的割据。这就是落后的采邑制度下带来的结果,直到后世,西亚和西欧,依然是小国林立。
“你认识蒲元乙?”赵顼笑道。
“是的,我们在占城认识,后来成为好友。不过,在很多问题上,我并不赞同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疯狂。圣上不要被他蛊惑了,这远渡重洋征战对大宋来说并不可行,也有损大宋礼仪之邦的名声。”安萨里解释道。
“你尽管说出去好了,或许印度各国,包括塞尔柱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不过有一个笑话,让更多的人知道大宋的名字,朕反而很高兴。”赵顼笑呵呵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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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珍珠首饰作坊出来,赵顼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些走盘珠,十天后来取珍珠项链。“光明之眼”被赵顼赐给了*,算是稳定下明教的心。而安萨里得到了赵顼的一道圣旨,已经同意并推荐他为文明学府大食学院院长,招募大食的学子来大宋学习,而且同意海事学校对藩人开放。赵顼还特别私人写了一封信,将安萨里引荐给沈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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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港口。
“大哥。”受赵顼诏令从凌牙回来的肖一远,很远就看到了奉命前往麻逸勘察的白波浪。
“肖弟,你回来了。我早就说过,官家不会不用你的。这次回来,官家必然有大用。”白波浪抱着肖一远,拍着肖一远的背说道。
“肖指挥使,你们兄弟情深,羡慕人呀,你们聊,我也有几个朋友在等我。先告辞了。”同样被凌牙回来的李常说道。
“李军师请便。不要忘了三天后,还得去泉州。官家可能会召见咱们。”肖一远提醒道。
“别想了,官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们了。”李常提醒肖一远,不要做百日梦。
李常说完,转身便走。有几个官员前来迎接他。
肖一远看着李常的离开,叹了一口气道:“我得罪了官家,不受官家待见。流求一系本是水贼,不受大宋其它官员待见。大哥这段日子过得可好?”
“唉,有什么好的。你得罪了官家,我也得罪了政事堂。不久前,官家带着我第八镇海卫军平定了天孙王国。这灭国大功,不赏赐就算了。政事堂反倒责备我擅自出兵,跟着官家胡闹,我被降职了,俸禄少了一半。我一大家子还等着我养活呢?唉。”白波浪郁闷地说道。
“唉,朝中无人难做官!原本以为司马先生在朝,也能替我们说说话。没有想到弄成现在这个局面。官家估计不会再信任我了。大哥怎么在广州?”肖一远同样郁闷道。
难兄难弟,互相吐苦水,一时间想起了以前当水贼时的快活。
“官家命我去麻逸勘察地形,寻找铜矿。政事堂从天工学府给我调了几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会说麻逸土话的。从安平到麻逸的航海线正在勘探中,可政事堂限制的时间紧,必须年前就得找到矿山。明年就得大移民了。我心里急。广州到麻逸有航线,或许在这里能找到几个懂麻逸话的舌人。直接和麻逸的土著沟通一下,或许能事半功倍。”白波浪不安地说道。
所谓舌人,后世的称呼是翻译官。
白波浪被降了职,俸禄少了,一家人等着他养活。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如果这件事还做不好,政事堂会不会继续降他的职。
“都怪我。官家原本对我等流求一系的人挺照顾的。我惹怒了官家,官家现在又要我们办事,却又不给赏赐。是我连累大哥了。”肖一远黯然道。
在这难兄难弟互相吐苦水时,一名大食人模样的大胖子商人走向白波浪拱手说道:“请问将军,是不是白指挥使?”
这名大胖子商人是安萨里的管家,名叫沙克,三大禁令颁布后取汉名安沙克。安萨里把麻逸的地图给了赵顼后,赵顼命他前来相助白波浪,勘察麻逸。因为只有广州有前往麻逸的航海线,所以他特意来广州等白波浪,没有想到一进港口,便看到了白波浪的船队,又看见了白波浪一身甲胄,便走来询问。
“我已经被降职了,现在只是一个将军。”白波浪惭愧似的说道。
“小的是奉官家之命来相助白将军的。这是麻逸的地图。”安沙克递上了地图。
白波浪拿起一看,心情好转了许多,便问道:“你可会麻逸土话?”
安沙克点点头道:“自然会。不然如何相助白将军?”
“哈哈哈,肖弟,要发财了。哈哈哈。我知道官家不会亏待我们的。”白波浪兴奋地说道,一边把地图递给肖一远。
“大哥,不管政事堂怎么降你的职,相信官家会补偿的。但愿,这次去泉州,官家能召见我。”肖一远接过地图,一看便明白了,便鼓励白波浪说道。
白波浪是个急性子,告别肖一远后,便立刻安排出海。
大海茫茫,海面上是很难确定方向的,不过这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已经不是问题。安沙克知道大宋有航海三大法宝,有意见识一下,他走进白波浪的舱室,殷勤地说道:“将军,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尽管吩咐。”
白波浪正在舱室里,研究着安沙克给他的麻逸地图,见安沙克过来,便回应道:“不错,这份地图很详细,本将军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先去休息吧,等到了地方,会叫你的。你不要在船上乱跑,军中规定很严,被当成奸细处死了,很划不来的。”
“是。”安沙克失落地说道。原本他还想去驾驶舱看看士兵们是怎么操作那三大仪器的,现在竟然被明令禁止,如果再开口请求,估计也不可能被允许。
“张学士,这张地图怎么样,按经纬航海图的绘制方法重新绘制,行不行?”待安沙克走后,白波浪询问政事堂派来的勘察师。
“应该可以,这样的话,从安平到麻逸的航线就可以确定了。”张学士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了羊皮纸,准备重新绘制。
在这个年代,航海图就意味着宝藏,都是家族世代传承的。因为抢夺一张航海图,发生的累累血案,屡见不鲜。这么个地图奉献出来,必然有更想得到的东西。曾经身为水贼的白波浪知道这个地图的宝贵性,因而更加防范那个安沙克。
绘制航海图,除了羊皮纸以外,没有其它的纸可以用。其它的纸一旦弄湿了,就成了纸浆。大海上的,一场飓风,一场暴雨,就有可能把航海图打湿。航海图可是关系到在海上身家性命的东西,自然得用羊皮纸。
大宋用来印刷交子的用纸倒是也防水,但是那种纸是专门用来印交子的,并不对外流传。而且,防水性也没有羊皮纸好。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那个大食人,我得去再谈谈口风,询问一下麻逸的具体情况。”白波浪吩咐道。
白波浪的语气让几个政事堂派来的学士非常不满,张学士反问道:“据本学士所了解,麻逸应该也是原流求国的国土吧?自家国土,还要向别人问情况?”
麻逸按理说的确是原流求国的国土,不过,原来的流求国不过是一群水贼组成的松散联盟。所谓麻逸也是流求国国土的说法,不过是因为在麻逸原本也有一伙水贼是臣服于肖一远的而已。
麻逸,也就是后世的菲律宾,此时,岛上的土人很少,只有一群群的黑人部落,大的不过千户,小的也就是几十个人的样子,估计岛上的土人不会超过三万。
大宋的商人一般不会去麻逸贸易,因为麻逸太穷,什么都买不起。除了换珍珠,也就是换珍珠。还经常受到水贼袭击,自然不太有人会去麻逸。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白波浪的船队,前后左右,都会大量的海船前往麻逸,这么看来,麻逸已经没有水贼了。当然,不排除有的可能,因为一般的商船队,都有一定的能力对付水贼。至少可以猜测水贼的数目应该不大。
白波浪认为这几个政事堂派来的学士是在嘲笑他以前不过也是水贼,不由得恼怒道:“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其它的听本将命令即可。否则,这海上风浪大,本将可难保诸位的安全。”
白波浪说完,转身而去。
“什么东西!”张学士朝白波浪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对其它人说道:“大家看这副地图,标志得这么详细,还勘察什么,直接上报政事堂就行了。他不过是想先自己发一笔大财,看我不上报政事堂,说他因私废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