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李公子,自是打听过了。”那个书吏回答道:“那些个离去的灾民大都是返乡去了。”
“返乡?”李存不由得有些诧异的问道。
“正是,自从前几日殿下将城外那些灾民每日的口粮削减了一半之后,便有不少灾民开始返乡了。”书吏如实的回禀道。
李存闻言,不由得愕然,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每日两千石的粮食要供养近六十万灾民的所需,那每个人一日两餐能够分到的口粮便只有四两多些(宋制,一石合9.5宋斤,一斤约合640克,十六两制)……
在只吃米或者面熬制成的淡咸粥的情况下,这个数量甚至不能够满足成年人一天的最低需求!即便如此,还有许多人就连着这些也分不到……
这也就导致了这几日来,许多本就体弱的病患再也撑不下去,一命呜呼了。
而许多身体还算健康的灾民见状,也只好收拾起本就不多的行礼,带着还活着的妻儿往家乡赶——左右不过是将家中的田地卖给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罢了,以后做佃户好歹还能活下去,再勤奋的干上一二十年,说不定还能给子孙再留下几亩薄田。但若是继续待下去,谁知道过几天是不是连这一口稀粥也没有了呢?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然趁着还有些气力回乡去吧!
再加上大水已经过去半月,逃难的灾民也来的差不多了。于是,这几日离开东京的灾民甚至比来的还要多上一些。
“好吧,我知道了。”李存点了点头,然后想了片刻,交代道:“昨日我出城借到了一批粮食,大概今日下午便能运完,明日晚些时候遣些差役去保康门外的天一阁搬运吧。搬运之后,记得入账,然后给那些灾民的口粮在现在的基础上加上一半……不然再这样吃下去,死的人会更多。”
缩减灾民口粮的决定李存也参与了,这是当时不得已之举。若是不消减,按照原来的标准发放,仓库中所剩的那些粮食早就被吃空了,而消减之后,好歹还能挺到了现在。
不过他昨日从本家叔伯们那里借来的七千多石,再加上天一阁和他家剩下的各一千多石,即便将灾民的口粮从每人每日平均的四两多粮食加到六两,也能再支撑上五六日的。
至于五六日之后怎么办,那便只能这几日继续想办法了。
若是指望着纲粮——即便现在汴河疏通,粮食从扬州运到京中也需要旬日的功夫。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也得继续坚持半个月的时间……或者更久。
想到这里,李存不由的叹了口气。
将昨日的简报看完,李存去了隔壁的公厅找到了衙门中的几个负责的佐官,和他们商议了个把时辰。待将一应杂事处理完毕之后,已经快到午时了。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上毒辣的太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李存便和身旁的小吏交代了几句之后,不多会,那小吏便从马圈牵出一匹四尺左右的马来。
皇宋缺马,四尺已是不易,李存自然不会挑剔,当即翻身上马,便向着城东而去。
……
……
“你来了?”
李存到得新宋门外的那处灾民营地的时候,茂德已经在了,李存下马,将马绳交给了一旁一个叫做董席儒的役夫,然后走到茂德发放饼子的马车旁,从石榴手中接过一个装的满满的篮子,帮起了忙来。
“今天衙门事情有些多,耽误了一些时间。”李存似是解释的说道。
茂德闻言,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今日是炊饼?”
李存掀开了篮子上罩着的白布,不由得说道。
“是啊,殿下见这几日那些灾民们喝的粥比前些日子稀了许多,他们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没有力气,便多带了些咸炊饼过来。”
小侍女石榴说道。从第一次过来之后,茂德便记住了李存的建议,每日过来的时候都不再带那些华而不实的糕点,而是拜托大姐嘉德帝姬帮她定制些馒头、窝窝之类顶饱的吃食。而今日,则是换成了炊饼。
小石榴解释完,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然后盯着李存看了半天,说到:
“老实交代!那些粥这几日变得稀了,是不是你们从中克扣了!”说完,小侍女石榴恰着腰杏目圆瞪的瞪着李存,一脸怀疑。
李存这些日子给茂德讲故事,这位帝姬殿下的贴身小侍女自然也在一旁听着,可是听了不少关于中饱私囊的事情,此时想到那汤粥的变化,不由得不怀疑。
“怎么会。”李存闻言摇了摇头。
“不可这般对李公子说话。”茂德轻声训斥道。
小侍女石榴只得低下头,轻声了回答着,只是那双大眼之中仍旧带着怀疑的目光往李存身上偷偷瞥到。
“一会再与你们细说。”李存看着茂德那也是疑惑的目光,叹了口气,然后不再说话,用心的给那些灾民们发起了炊饼。
茂德准备的炊饼不少,足足装了半辆马车,但对于一处灾民营地多达数万的灾民来说,却依旧只能让很少一部灾民吃到。
炊饼很快发完,李存和茂德来到了专属于他们的凉棚处——这是李存特意吩咐人建的,供茂德休憩所用,而周围那些个隐藏起来的侍卫自然也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
所以,大多的时候,这处凉棚里便只有李存和茂德两个人——哦,还要加上一个叫做石榴的小侍女……
喝了碗凉茶,李存略微顿了顿,然后将郓王和他们现在缺粮的窘境说了出来。
“那些粮商怎么可以这样做?真是太过分了!”小侍女石榴愤世嫉俗的说道。
而茂德却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虽然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但身为帝姬,自幼接受的教育和她那传承自皇室的优秀基因,让她能够想到和考虑道到的自然要比石榴那个侍女多上许多。
见到茂德有些不悦,李存便不再这方面多言,而是继续讲起了故事,只是今日不讲红楼了,而是改讲了起了西厢记来。
而茂德,也很快被故事的情节所吸引,融入了进去。
……
……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