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琼默默盘算着,公主和县主是不能见面,就算是有易容,县主认不出公主来,可是公主见到县主,心中不平静,说不定会露出马脚。
史崇玄则老早就为两位大法师考虑了个好结果,他本来是留信给李出云,让她闲着没事的时候继续来慕容府拜师,现在知道这里有个公主在,就打算再回太平府一趟,把信改一改,变成李出云老老实实在相王府中等着,新的师傅会自己去找她。
三人来来回回这么一商谈,事情也就明了了,许琼和慕容覆水两人相信史崇玄对己方没有恶意,史崇玄也相信这两位大法师没打算祸害苍生,两方致意点头,结束了这次“甚欢”的商谈。
不过,昆仑派对洛阳城中某些事情的图谋,史崇玄到底还是没有吐露半点因由,但许琼两人也有计较,也就无所谓了。
送走了史崇玄,许琼便开始计划自己北上太原的行程。
慕容覆水有些犹豫,本想让许琼把李裹儿带着,可是想想他来回不过十来天,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可以做手脚的余地,咬咬牙还是把李裹儿留下了,射月跟许琼去,必要时候可以当个帮手,做个分身。
自从知道有一件大祸事的苗头隐藏在朝廷之中以后,慕容覆水对许琼这些世俗的行动变得非常热心,比许琼有过之无不及,他甚至计划自己每天都去天师府的工地上监督一下,催他们加快进度,并且也很快和李隆基取得了联系。
李裹儿始终懵懵懂懂的,对于射月和许琼的真正关系她不是没有看出一丝端倪,可是想来想去,她又能怎么样呢?自从在慕容府住下之后,她可以看到许琼的机会愈来愈少,而许琼对射月的态度,绝不仅仅是道友的样子,两人眼神中的那种亲昵,令李裹儿心中惴惴。
好在,现在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练武。
可是,就算把武功练好了,又有什么用?按照慕容覆水的说法,只要把白云七转练好,她就已经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了,到时候再教她几种厉害武功,以她一身强大的真气,便要立刻跨入顶尖高手的行列。
这样的速成,身为当事人的李裹儿却没有兴奋的感觉。
离开东宫,为的是什么?
在迷茫的时候,李裹儿只好安慰自己,现在练好武功,以后就可以和许琼一起闯天下了。
在洛阳城中,慕容覆水的大宅子里,每天飞来飞去苦练白云七转的,是从前的安乐公主李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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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许琼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叫一声:“好!”
四海盟的发展出乎许琼的意料,有李柏毓运筹帷幄,并且经过许琼首肯的大清洗,四海盟的上上下下都焕发了全新的精神面貌,几大镖局处洛阳外都已经筹备完毕,只等许琼拍板定日子就开张。
许琼赶去太原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和薛讷见一面。
薛孟琪与薛讷的父子关系,是许琼敢于在北方贸然建立这么大生意摊子的最大倚仗,同时,这也是薛讷当初对许琼身份的认可、对自己忠心皇族的表白,也是狄仁杰和相王送给许琼最有效的保命手段。
现在薛讷已经来到了太原,以与太原大都督府进行军中人员考察交流的名义住在大都督府。
薛孟琪已经恢复了他在蓟州大都督府中的职位,这次却没有随薛讷前来,而四海盟已经和薛讷混得很熟了。
薛讷和许琼平坐,谁也没有对对方露出太过亲密的表现。
现在的许琼是谁?是朝廷钦封的大法师,而不是太子的儿子。而薛讷却是总制一方的大将,不管许琼以哪种身份来,都是不应该见他的。
所以许琼并没有大摇大摆地进大都督府,而是约定了时间,他孤身一人偷偷窜了进去。
薛讷目含深意地与许琼对视着,半晌才道:“公子,经年不见,可好?”
许琼答道:“尚可。”
薛讷继续喝茶,许琼也喝茶。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许琼忽然道:“四海盟,多承大人照料。”
薛讷考虑了一下,道:“本该如此。”
然后薛讷轻笑了一声道:“公子,迩来十余载,却不想物是人非。若非孟琪已经对下官说知,下官怎也不敢相认。”
许琼伸出左手小指,颇有兴趣地看着,也笑道:“若非有着天生的符号,便是我自己,也不敢认。却不知转身一瞬,便是沧海桑田。”
薛讷轻笑不语,他在思考着问题。
许琼却不识趣地打断了他的思路,并且提出了他最害怕提出的问题:“大人。陛下归天之日已然不久,大人有何打算?”
薛讷一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半晌才道:“这不是我们做臣子的,该考虑的问题啊。公子为何会有此问。”
许琼笑道:“无他,只想问大人,还想再出现第二个陛下么?”
薛讷手中茶杯被生生捏碎,他来太原本来只是要见一见这位落难的皇孙,面对面说一说日后双方的配合问题。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等武则天死后太子登极,他和相王便要把这件隐秘事情公之于众,可是相王却告诉他,皇孙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公开,薛讷对此是很有些疑问的。可是他再怎么疑问,也从没想到皇孙会提出这个话头来。
第二个武则天,是谁?
薛讷根本就不用想,立刻就猜到了太子妃。
太子当年登基之后,便是因为韦氏的缘故,被武则天一怒之下废了,想想韦氏那么沉不住气,刚刚当上皇后就想大封亲族,除她之后,再没一个够资格被称为“第二个武则天”的女人。
并且,薛讷想起,眼前的皇孙,并不是韦氏生的。
他想干什么?现在就开始拉拢关系,想篡他爹位?薛讷心里开始打鼓了。
许琼笑道:“贫道……的问题,大人从前可曾先过?”他故意拉了个长腔,要引起薛讷的注意。
果然薛讷不傻,他想起了许琼谎称自己是海外修士,并被封了大法师的头衔,这样的人,是做不了皇帝的,如果他敢为皇位努力,那么他便是失信于天下。
如此,皇孙这么说,是想干什么?
薛讷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里也没外人,对面是皇族,只要自己不给个准意思,日后不管他成与不成也都没什么,放开说也行,便干咳道:“公子,所指何人?”
许琼嘿嘿一笑道:“大人,姑且不论他事,你说,目前诸王之中,谁的德行最厚?”
薛讷心道:“目前的诸王?不就是两个么?比起来自然是相王更得人心,至于太子么,从前接触也不多,又是流放,又是软禁的,怕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至于德行,更不了解了。”
许琼又道:“听闻……嘿,还什么听闻?贫道却不怕隔墙有耳。大人,贫道被封为大法师时日不长,可是在洛阳城里,却看见了不少事情,说出来,只怕大人不爱听。”
薛讷以目视许琼,淡淡道:“无妨。”
许琼道:“太子殿下,对皇位了无兴趣。东宫之中,只有太子妃每天盼着陛下归天,生怕夜长梦多,而陛下也曾下令,派人严密监察太子妃的动向。贫道出于自身的原因……曾经潜入东宫,偷走了不少木偶之类的东西,也算是保护贫道的亲人了。这些物事要说作用是一丝都没有,可是在宫廷之中……”
薛讷浑身一颤,哑然道:“木偶!”
许琼笑道:“大人还不知,第二个……该是谁么?”
薛讷默默不语。
许琼笑道:“大人,贫道所言,句句是实。朝中的事情,大人一向不管不问,恪守为将的本分。此次,贫道只希望大人在听闻朝中的动向时,绝不可轻举妄动,要想一想贫道今日所说的话。”
薛讷一副木然的表情,不说是,也不说否。
许琼站起身来,轻声道:“大人对贫道的恩情,贫道须臾不敢忘怀,四海盟之事,现在一切以军师李柏毓为首。大人的恩情,贫道会报在薛孟琪兄的前程上,然而,对贫道有恩情的不止大人一个。”
薛讷终于失声道:“相王!”
许琼笑道:“只怕贫道这位叔叔,直到黄袍加身的时候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大人,贫道的事情,自会办妥,无须担心。便是事败,大人也是不知道的。”
薛讷惶然道:“殿下不可妄动!若然事败,薛讷没有怨言,只恐相王殿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了对皇孙的称呼。
许琼淡淡道:“有贫道通天的本事在此,哪能容得事败?大人,当初女皇登位,死了多少人?贫道也是有诸位长辈的看顾,侥幸得免,可是以后再出一位,会不会再有一个贫道这样的皇族子孙可以幸免呢?大人三思。”说完举步走了出去。
薛讷伸手想拦他一下,却终于没有说出阻拦的话。他前思后想,也只好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太子的儿子,不看好太子,却看好相王。
苍天在上,为何会出现这么一种结局?
而许琼也是一直这么想的。
苍天有眼,若有知后事者,必定知道我许琼做的非常正确。
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为何还要拖拖拉拉,非要等着武则天生病,非要等着二张阴谋篡位,非要等着五王政变,非要等着太子上台,非要等着韦氏擅权,非要等着武三思淫乱后宫,非要等着李显被杀,非要等着韦氏准备等位当第二个女皇帝?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也是我许琼的天下!
我有这个能力,必将把天下改成我喜欢看见的样子!
太原的上空,开始笼罩起层层隐阴云,与薛讷离开太原时的心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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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琼回了洛阳,洛阳也开始笼罩起了同样的 阴云,没有人知道,一些大臣的家里,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朝堂的风云,却开始剧烈的变幻。
长安三年五月,张柬之上表称羽林军内多有不法军士横行洛阳城内,军纪涣散,将领应受罪责,武则天准奏,任杨元琰、桓彦范等人担任羽林军要职。
长安三年七月,崔玄暐密奏太子妃韦氏引巫人入东宫,似有不轨,武则天下令彻查,未果,又令天师府众法师作法保护宫禁。
长安三年八月,护国崇玄弘法大法师罗公远当值时,发现东宫有异动,遂报上皇帝武则天,武则天昭仪上官婉儿赶往东宫,查出梁王武三思与太子妃韦氏有苟且之事。武则天大怒,降梁王武三思为永安侯,太子李显为魏王,韦氏废为庶人,赐鸩酒杀之。
长安三年八月,相王李旦女崇昌县主李持盈上表愿出家为道,武则天准之,封为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师。同月,相王女西城县主李出尘亦上表请出家,太平公主以县主业师不在请驳之,武则天允公主所请。
长安三年九月,武则天病重,张昌宗、张易之密谋武则天身后事,为江湖人物李天霸等得知秘信,报于张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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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正是秋高气爽的高天气,许琼静静坐在慕容府的庭院里,看着自己穿越到唐朝来一年后的天空。
现在连慕容覆水都已经住进了天师府,可许琼却不愿意,他从洛阳回来后,除了公事就就经常呆坐在院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时而颇为阴险地笑几声,射月和李裹儿两人看着都心慌。
这次许琼又开始了念叨:“时辰差不多了啊,老慕容啊老慕容,你也该回来了吧?”
射月和李裹儿忽然听许琼把一句话说清楚了,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前面有声音传来,说曹操曹操到,果然是慕容覆水回家来了,他的本事,是足以不让射月感觉到的。
许琼翻身站起来,对慕容覆水笑道:“师兄,果然我算得不差啊,你真的回来了。”
慕容覆水翻翻白眼道:“你那神识怕是跑到西京长安都能像棍子那么硬,还能察觉不到么?说吧,喊我回来做什么?”
许琼老脸一红道:“那个……小弟有个好东西,请师兄法眼一观。”
“哦?”慕容覆水来了兴趣,许琼这小子手里从来不会拿出什么好货色,莫非这次转性了?
“正反三才阵!”许琼大声喝道,随即手中出现了几面旗子。
慕容覆水笑道:“拿我的法宝,还敢在我这儿现眼?
许琼神秘地笑道:“非也非也,等你进了法阵,便知道小弟要干什么啦!”
慕容覆水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许琼摆好了阵法,问道:“这就进去?”
许琼点头,不语。
慕容覆水一步跨入阵中。
随即他就看到许琼曾对他描述的,那个宏观的宇宙。
这一刻,慕容覆水首次得知自己是如何的渺小,天地是如何的玄妙,大道是如何的触手可及。
这一刻……
许琼盘坐在阵法旁边,把识海中宇宙的样子尽全力送入阵中去,剩余的一丝神识却想着,明天五王发动政变,该是怎么一副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