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近此来是要查空饷的,不管这些人此时心里怎么想,他肯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真有本事的人喝兵血应该有个度,如果都是贪婪之辈,不如趁早革职查办,省的以后真开了战这些人只会拖后腿。
林近心里明白这些人给自己接风洗尘,更多的是想探查自己的意图。
河北路近三十万兵卒到底有多大水分,一时之间很难查的清楚,宋辽对峙的这个关键节点,禁军分别在各府驻扎,林近想要一次摸清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林近只是跟王德用要来花名册,以及军中粮秣发放的账目便回了驿站。
定州路的将领们不相信林近能查出什么,禁军中虽关系复杂,但是在吃空饷这件事上谁又是干净的?没人敢将事情捅出去,随便林近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出问题来。
林近回了驿站,他与燕七抬着花名册回了房间,随意翻看了一下。
定州城驻扎着十五万禁军,厢军五万。其余的禁军和厢军都分布在河北路各个要冲。
禁军编制为厢、军、指挥、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十指挥,指挥辖五都,每都百人。
各级统兵官分别为:厢都指挥使、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指挥使、副指挥使、都头、副都头。
一指挥五百人为一个建制单位,调动、屯戍和作战,兵力便以此为计。
厢军属地方军,主要任务负责筑城、修路建桥、运粮等,几无训练,也很少作战,多以失地逃荒的农户充之。
除此之外本地还有大量乡兵,是按户籍丁壮比例抽选的,在战时数目可能比禁军的人数还要多。
王德用现在是真、定州路都总,他是朝廷派来的率臣,战事结束便要被裁撤,率臣只是一个临时差遣,这也是大宋为了防止武将造反独有的制度。
看着一摞摞的花名册林近也是一阵头疼,十五万禁军他不可能一个个去检查核对,即便他真的去核对这些将领也能找来足够的人临时替代。
这件事还得从军营内部找出突破点,否则自己很难查出实情。
怪不得赵祯拿这件事没办法,只要禁军内部统一口径,任谁来也查不出丝毫破绽。
王德用喝不喝兵血,吃不吃空饷也是很难说的,将门的人大概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即便负责押送军饷的李用和也不可过分信任,李用和是侍卫亲兵马军副都指挥使,是三衙的人,即便他没有直接吃空饷,每年下面给的孝敬里空饷估计也是占了大头的。
林近更不可能将河北路的禁军与厢军都召集起来核对花名册,对方有太多办法应对朝廷的检查了。
“东家~,可是很难办?”
林近并没有回燕七的话,他静静的思忖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片刻后他说道:“此事急不来,只能等对方露出破绽,或者从他们内部找到突破点。”
燕七舒了一口气道:“他们知道你是来查空饷的,如何肯露出破绽?”
“自然是派人盯紧那些重要人物,这么多将领也许会有人露出破绽呢!”
“东
家想让李用和的人帮你盯梢?东家不要忘了他们也是禁军。”
林近摇摇头道:“东家,我自有安排。”
燕七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叹气道:“东家你不信任我,暗地里派了人来!”
“你不是也不信任我吗?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我才会彻底信任你。”
燕七有些无奈,他的身份很敏感不可能告诉林近。
“我......我的身份不方便透露,我对东家没恶意。”
林近笑道:“我知道你没恶意,否则也不会一直用你做事,但是你来历不明,这让我很难受。”
燕七忍不住的解释道:“我的事不能说!”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燕七无奈的点了点头问道:“东家准备让我做什么?”
林近回道:“等会儿跟我去赴宴,保护我的安全你做的到吧?”
燕七点了点头,“他们会对你不利吗?”
林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他们暂时还不敢,现在只是想试探我罢了。”
燕七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道:“燕七不太明白,还请东家指教!”
“他们要试探我,看能不能收买我,想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揭过去。”
“东家为何如此确定觉得他们吃空饷?”
燕七很不理解林近为什么一口咬定军中将领吃空饷,林近平时连汴京城都不出,为何会如此笃定,这让他很疑惑。
林近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在后世历史资料上看到的,他也没办法解释这件事。
他就是很确定大宋军中吃空饷的问题很严重,至于多严重?应该最少有五万的空额军饷吧!除去孝敬上面的,都被这些将领肥了自己。
林近带着花名册离开军营后,王德用便在营帐里发起了愁,空饷是肯定有的,而且还不少,这么多年就是如此过来的,如果真的要查谁都难逃罪责。
即便自己这种在京城做官的人,敢说往年收的孝敬里没有空饷?没有兵血?只是很难牵扯到他那里罢了。
此刻他很担心林近会乱来,正值宋辽对峙的关键时期,一旦军中生变,怕是会于战事不利。
与王德用有相同心情的还有李用和,他是三衙的人,而且职位不低,三衙本就是管禁军的,空饷他没吃过,可特么下面将领的孝敬里肯定会有啊!
李用和将接风宴的请帖往桌子上一扔,微微叹了口气,赵祯将押运军饷的任务交给自己,是对自己的信任。
李家根基浅薄,赵祯这个亲外甥是李家最大的依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拆赵祯的台,所以他选择不参与,只负责看好军饷不失,其他的任由林近去折腾。
张茂实接到请帖完全不予理会,他虽是副使,也不会左右为难,但是他的身份很敏感,所以他从来不与军中有牵扯,遇到这种事能避则避。
林近自然要去,即便是给这些将领相相面也好,虽然他不会相面,但是能从对方言谈举止里看出点什么也好啊!
定州城此时是很大的,城里最多的还是酒楼和妓馆等
各种娱乐场所,作为一个军事重镇,城里的大头兵多的很,酒楼和妓馆这么多也就没什么好疑惑的了。
林近接到请帖在驿站里喊了个杂役带路,便与燕七出了门,此时已是晚上,行人却不少,大多是成伙结队的兵卒。
林近呵呵笑道:“这里的酒楼妓馆怕是要日进斗金吧!”
燕七皱了皱眉道:“这是我到过的酒楼妓馆最多的地方。”
林近摇摇头道:“比杭州城的画舫多,还是比汴京城的欢场多?”
“东家你很懂吗?”
林近笑道:“不算太懂,在汴京城就去过两次,领回来两个花魁,在杭州城去过一次,你呢?不要告诉我一次没去过?”
燕七面色如常的道:“没去过!”
“要不要东家我带你去看看?”
燕七摇摇头道:“不用了!”
“燕七,人不风流枉少年。你比东家我大四五岁,连个婆娘都没有,你这样是不行的。”
“此事不劳东家操心,燕七自有打算。”
林近撇了撇嘴,“如今你的个头被我超过去了,还假清高。”
燕七无奈的叹了声气,这个东家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了,还总是荤言荤语的,让人很烦。
林近又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要老来徒伤悲!”
燕七眉头皱了皱,这是怎么胡乱拼凑出来的诗?亏你还是个万人追捧的大词人。
“东家,你这两句诗很差!而且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林近一边走着一边摇头道:“东家我的诗词是要留着泡小娘子用的,轻易是不会拿出来的。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诗词!”
燕七心道这人还真是无耻,他又皱了皱眉,“东家,你家里小娘子还少吗?一年的时间不到,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八个了吧!”
“你是嫉妒我了,看你细皮嫩肉的家世一定不凡,又不肯接触女人,不会是逃婚出来的吧?”
燕七摇摇头道:“不是,东家不要旁敲侧击我的身份了。”
林近道:“迟早我会知道的。”
“东家为何非要知道?”
“我只是好奇,你现在是我手下中身份最神秘的一个人。”
燕七停下脚步问道:“东家是怀疑我的身份?”
林近扭过头道:“林家有摩尼教的内鬼,我一直没查出来,我在想会不会是你。”
燕七无奈的道:“不是我,我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东家的消息。”
林近道:“可是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这不正常。”
“也许那个人知道事情败露,已经离开了呢!”
林近想了想道:“算你说的有理!”
“东家相信我不是内鬼吗?”
林近点了点头道:“酒坊你护卫的很好,你若是摩尼教的内鬼,你早就将酿酒的方法偷回去邀功了。”
燕七微微一笑,这个东家好像不傻,摩尼教的内鬼确实有,不过那个人早就被自己毁尸灭迹了,你查得到才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