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近没有给范悦娍吟那首词,而是问道:“善处兄在里面?”
范悦娍闻言嗤嗤作笑,林近自然明白晏崇让这是妻管严犯了。
“哎!突然觉得善处兄很可怜。”
范悦娍瞟了他一眼道:“都如你这般花心还了得?”
林近恬不知耻的道:“我不忍那些小娘子们因此伤心,只能委屈自己了。”
范悦娍无语的翻了翻白眼,这人太过无耻了,对方于自己有恩,揶揄的话她又说不出口只能沉默不语。
片刻她又扭过头道:“你那首如梦令快吟出来给我听听。”
林近摇摇头道:“我唱出来给你听吧!你给看看能不能夺魁。”
范悦娍诧异的张了张小嘴,“哦!你还会唱?”
“这又有何难,你听好!”
说话间林近便凑近她跟前趴在栏杆上,轻轻唱道:“一朝花开傍柳........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范悦娍越听心里越激动,这人竟唱出得如此美妙的曲儿,还是他自己写的,她美眸一眨一眨的看着林近,努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波澜。
林近唱完还有模有样的学着勾栏里的戏子作了一个揖问道:“小生唱的如何?”
“嗤~.....”范悦娍被林近这个举动逗得笑弯了腰。
此时楼下进来了一行人,正是辽国副使刘六符和李珏、萧正卿等人。
林近扶着栏杆自然也看到了这几个契丹人,他微微一笑,随时注意着这几个人的动静。
“你很爱笑!”
范悦娍停止了笑,悠悠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不守礼。”
林近愕然,自己没惹到她啊!莫非那日的事情她知道了?不能吧!
“我对范小娘子一直很守礼的,我也很钦佩范公的为人。”
范悦娍无语的点了点头,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件事就此让它过去也好。
林近扫了一眼楼下的表演台,发现薛盼儿已经登台了,说道:“最后一名来了,听一听她唱的如何!”
“嗯!”
薛盼儿今日穿的是一身红妆,虽略显稚嫩,但是单论容貌不比前面那些女子差。
花魁上去唱曲儿如果唱的好,客人便会买了花送给花魁,当所有花魁表演结束后,谁得花最多,谁就是这一届的花魁,所以酒楼要想捧一位花魁出来要花费不少银钱才行。
最终得到的花儿,可以事后换成银钱与主办方五五分账,而那些送花的较多的顾客则可能成为这个花魁的座上宾。
而花魁大会的主办方则是大宋的东、西教坊司,这一大笔收入最终会冲入赵祯的内库。
花儿是金属特质的,就好像一种代金券,是要用真金白银买的,一支铜质的十贯,一支银质的一百贯,一支金质的一千贯。
花儿一般是现用现买,买了你不送出去就相当于打了水漂,这点金银铜本身是值不了多少钱的。
薛盼儿刚一登台便有人上前将手里的花投到了一个红色
的纸筒里。
林近笑了笑,这大概是王蕴秀找的托吧!
“你可知前面一百多名花魁,谁得花最多?”
林近点了点头道:“下面都数出来了,最多的就是樊楼的花魁,整整得了两万多贯钱的花儿。”
范悦娍问道:“那就是说你的这个花魁要想争第一,必须超过这个数?”
林近摇了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别人还可以投的。”
“这么复杂吗?那要花太多钱了。”
林近笑道:“这花魁却也可以带来数之不尽的生意,一年所得的利润远比花出去的要多得多。”
范悦娍现在很吃惊,“”这么一场花魁大会,朝廷就可以收入几十万贯钱财!”
林近又解释道:“你要知道能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而且我们这些酒楼的东家才是花钱最多的人。
范悦娍点点头掀开门帘道:“快出来看,要开始唱了!”
蔚岚此时才放了晏崇让出隔间。
晏崇让看着林近尴尬一笑,与林近并排扶着栏杆仔细看着楼下的表演台。
薛盼儿站着的台子上,已经挂起了一个旗子,上面竖着写着六个字:如梦令,薛盼儿。
众人也是发出惊讶的呼声,这一晚上听的大多都是上元词,他们没想到这最后一位唱的竟然是如梦令的词牌。
望着台下人声鼎沸的场景,薛盼儿有些紧张了,人太多了,她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过曲儿,这楼上楼下五百人怕是有了。
林近在表演台的斜前方二楼,薛盼儿正当紧张之际,看到他就站在那里,才心下稍定。
林近也是伸出手指,放在嘴上划了一下,这是那日他教薛盼儿唱歌时候的开始手势。
弦乐响起,中庭内一时鸦雀无声,薛盼儿目不斜视的看着林近这边,轻启那莹润的朱唇,用她柔糯的声音唱了起来。
“一朝花开傍柳,寻香误觅亭侯。”
只此一句便引爆了全场,他们有些怀疑,这词、这曲这声音,当真是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唱出来的?
晏崇让也惊讶薛盼儿唱的竟然是如梦令的词牌,但是这曲儿又不是如梦令的调子,词的格律也不太符。
薛盼儿略显惊慌的继续唱着。
“纵饮朝霞半日晖,风雨着.....锦书送罢蓦回首,无余岁可偷。”
她唱到此处时台下已经沸腾了,薛盼儿唱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声音被掩盖了。
台前装花的纸篓不停的有各种花被放进去,他们真的不差钱,这就跟后世的追星一般,此时唱曲儿的名角也有着令人狂热的魔力。
正当薛盼儿踌躇之际,几声锣声响起,中庭里的人们才安静了下来。
这是全场仅有的一次沸腾,前面一百多名花魁没有人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主持之人走上台大声说道:“这是特殊情况,让她重新开始唱起,大家不要再出声打扰她了。”
然而此时,却有人走上前道:“她唱的非是如梦令的调子,词也不成格
律,大宋的词作就是这般水平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辽国使团里那位状元郎邢彭年,他只听了这几句便找到了这首曲子的漏洞,于是他站出来说话了。
林近在上面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这些契丹人终于出来搞事了,他自然知道这前面几句确实不是词。
林近拍了拍晏崇让的肩膀道:“我下去看看!”
薛盼儿此时被气的不轻,自己唱的这曲儿是东家引申出来的,后面再唱就是词牌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她看到林近走了过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东家来了肯定能解决这件事。
林近对着主持人道:“我便是这词与曲的作者,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主持人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妇人,她一时也为难,对方挑的这毛病确实是有的,不过她觉得这曲儿也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听能让人们喜欢就可以了。
邢彭年二十岁不到是很年轻的,他十六岁就高中状元,这让他养成了一副非常高傲的姿态。
他慢慢走上台子问道:“你所作?大宋的文人就是这等水准吗?这也配称为词吗?”
这话说的很难听,对方将大宋文人的标签挂在嘴上,着实让在场之人都有些气愤。
林近闻言笑了笑,“你是契丹人的走狗吧!”
他这句话说的更难听,听在众人耳朵里,也明白了感情这个人是契丹的汉人,是专门来这里挑衅的。
邢彭年被气的不轻,“你...你到底是何人,说话竟然这般粗鄙!”
林近比邢彭年身材高大不少,他俯视着看着对方,有些蔑视的道:“不才便是林致远,你就是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状元邢彭年吧!”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林近有不少人是认识或者见过的,他说对方是契丹人的走狗,又说契丹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着实让在座之人对他好感倍增。
邢彭年脸涨的通红,怒道:“你休要逞口舌之快,我倒是听说你的诗词不错,被誉为东京第一才子,没想到作的词这般不合格律。大宋是没人了吗?这种人也配称为才子?”
“邢状元说的对,大宋的文人竟把这个叫做词牌吗?”
此时萧正卿与刘六符、李珏也走上了台子,显然是上来给邢彭年帮腔的。
林近闻言笑了笑扭头走到薛盼儿跟前道:“那首词带来了吗?”
薛盼儿一双眼眸里泪水打着转,点了点头,“带来了,奴家这就拿给东家。”
说完她便从袖中拿出了林近那晚给她的那首如梦令的词。
林近拿了这首词走回来,递给了主持人道:“这便是我写的那首词,刚刚薛小娘子唱的乃是前面的一部分,是不属于这首词的,接下来再唱才是。”
主持人接过来打开纸张仔细读了一遍,又对着众人大声朗读了一遍,“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众人听完仔细品味过后,纷纷点头这是很好的一首词,是很适合女子来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