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情况如何了?”
就在李显沉思之际,身后的车帘子一动,李贤已从车厢里钻了出来,略带一丝惶急地问了一句道。
“六哥,没事了,贼子大多已退,就剩一顽抗之辈。”
李显回头看了李贤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道。
“蟊贼该死,竟敢行刺本王,孤定要禀明父皇,彻查此案之元凶!”
李贤一听贼人已走,惶急立消,可羞怒却就此升了起来,咬着牙,赌咒地骂了一句。
“嗯。”
李显难得去理会李贤的废话,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扭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激战中的两大高手,只可惜饶是李显眼神过人,却也无法分辨出战况究竟如何,只觉得乱花渐欲迷人眼,头晕目眩之余,不得不赶忙将视线移了开去。
“哈哈哈……贼子,哪里走!”
两道纷飞的人影如同穿花蝴蝶般绕着残破的马车厢飞来纵去,一阵阵狂野的剑击声如爆豆一般响个不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袭的高手显然已渐有不支,再加上此际大批的王府亲卫已围聚到了近前,再想要达成原先的预订目标已是难能,那蒙面人见状,自是无心再战,虚晃一剑,飞身而起便要窜上房顶,却不料他快,玉矶子更快,哈哈大笑中,一剑横空掠过,已在那蒙面人的肩头上重重地劈了一记。
“哼!”
那蒙面人武功虽高,中了这么一记狠的,显然也吃疼不轻,然则此人韧劲十足,竟只是哼了一声,脚下丝毫不曾停顿,身形闪动间,人已窜上了街边的房顶,几个起落之后,人已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
“禀二位殿下,贼子已退,我部战死三人,伤三十,未能拿下贼子,末将无能。”
一阵忙碌的打扫战场之后,满脸羞愧的王明远拖着脚步走到了屹立在马车前的二王面前,躬着身子,沉声禀报道。
“哼!”
一听己方损失如此惨重,而竟无一斩获,李贤的脸色立马便难看了起来,只是顾虑到出战的都是周王府的亲卫,他也不好就此发作,只能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一下严重的不满。
“王将军辛苦了,传孤的命令,所有伤亡之弟兄抚恤加倍,将军且去安排下人手,先将伤者送回王府,其余诸事回头再议罢。”李显同样对战果极端的不满,可却不能就此寒了手下将士的心,这便温和地回了一句道。
“末将遵命!”
一听李显如此善待士卒,王明远眼中不由地便滚过一阵湿润,可也没多说些旁的,躬身应了诺,自去忙着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七弟,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走,进宫禀明父皇去!”
平白受了如此大的惊吓,李贤越想便越觉得不甘心,黑沉着脸,跺了下脚,恨恨地说了一句道。
“也好,此事须得父皇做主,事不宜迟,你我兄弟这就进宫走上一趟也罢。”
亲王遇刺可不是件小事,瞒是瞒不过去的,再说了,李显也没打算瞒,本就有意趁机找高宗要些好处,这一听李贤如此说法,自是不会反对,这便附和了一句,小哥俩意见一致之去,车队自是很快便调转了队形,向着皇城方向赶了去。
“七弟,可是有心思么?”
缓缓前行的马车厢中,李贤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大通的高论,却并没见李显有甚反应,不由地便噎住了,狐疑地扫了李显一眼,试探地问了一句道。
“嗯,不瞒六哥,此番刺杀来势极怪,小弟猜到了结果,却对过程有些看不透,总觉得内里怕是别有文章。”李显倒是没有隐瞒自个儿的心思,点了点头,心思重重地回答道。
“嗯?此话怎讲?”
李贤并没有亲眼看到整个战况,自是不清楚战局中的各种变化,此时见李显说得如此慎重,不由地便来了兴致,瞪圆了眼,紧赶着出言追问道。
“六哥,事情是这样的,小弟自拿下严河其人后,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故此便请了玉矶子道长前来坐镇,原也就是个防范罢了,却不曾想祸事还真的来了,于战中,那伙黑衣蒙面贼……”李显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乃至战况中的各种细微变化一一娓娓道来,末了,停顿了片刻,这才接着分析道:“从上述种种迹象来看,小弟斗胆断言那伙黑衣蒙面汉子与最后杀出的绝世高手绝非一路人,行刺的目的怕也不尽相同,个中自是别有蹊跷,依小弟看来,前一拨那些黑医蒙面人之所以行刺,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耳,至于后头出现的高手方是真正要杀人灭口之辈,其之所以选择在此时动手,恐非其原意,实是见猎心喜罢了。”
“嗯,依七弟详述而言,怕该是如此了的,莫非……”李贤本性聪慧得很,只略一思索,便已认定李显所言无虚,顺着这么个思路一分析,脸色瞬间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眼中的精芒狂闪不已,似欲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不错,事情正是如六哥所想的那般,太子哥哥此时来上这么一手,着实太不地道了些,这是算准了你我兄弟便是猜出了答案,也无法奈何于其罢。”李显深吸了口气,神色凝重地接口说了一句道。
“哼,怕不见得罢,孤饶不了那小人!”
李贤心中本就有所猜测,这一听李显将话挑明了,自是不疑有它,俊脸瞬间便扭曲了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心中的怒气不可遏制地便爆发了出来,一双眼里满是森森的杀机。
“六哥,此际你我兄弟身处险境,万不可轻动,若不然,打蛇不死必遭蛇咬,两面树敌,智者不取也。”李显之所以在此时将分析的结果道将出来,自然不是要激李贤去蛮干的,恰恰相反,李显怕的便是李贤事后得知详情之后,会胡乱出手,此际见李贤杀机必露,李显心中暗自苦笑不已,不得不紧赶着出言劝解了一番。
“哼,小人无耻,孤,孤……”
李贤自也知晓眼下的局势中,自己兄弟二人看似大权在握,实则是坐在火山口上,一个不小心之下,便会成为各方势力角力的牺牲品,更清楚自个儿目下所拥有的实力并不足以取李弘而代之,为求得发展的良机,甚至还得依靠着李弘去牵制住武后的勃勃野心,自不可能在此时向李弘出手,再说了,此番遭遇战中并未能拿住活口,光凭着猜测之词,也很难奈河得了对方,只是心中的一股恶气却怎么也消散不了,直气得浑身哆嗦不已。
“六哥,来日方长,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是此理,目下之事要紧,依小弟看来,今日之遇刺倒是破解大理寺一案之关键所在,大可好生利用上一番。”李显怕的是李贤盲动,对于其心情好坏却并不如何在意,此际见李贤仅仅只是发泄心中的怒气,却并没有再提要报复之事,心中自是安定了下来,这便娓娓地劝说道。
“嗯,七弟有何见解还请都详述出来罢,为兄此际心已乱,不耐猜哑谜了的。”李贤自忖智谋上远不及李显,也懒得再多费脑筋,这便沉着声说了一句道。
“六哥,小弟也就只有个初步的想头,难言稳妥,一切尚需六哥拿大主意。”李显微微一笑,一派谦逊状地回答道。
“嗯,说罢,为兄自有决断。”
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贤心中自是受用得很,紧绷着的脸也就此缓和了下来,挥了下手,很有些豪气地吩咐了一句道。
“六哥明鉴,此番大理寺失火一案看似简单,实则复杂难明,若是小弟判断无误的话,事到如今,各条线索想必皆已被掐断,纵是狄仁杰再能,最多也就只能查出纵火乃人为所致,至于纵火之凶嫌么,嘿,此时怕是早已在阴朝地府了的,便是那与此案有涉的陈仁浩想来也难幸免,此案必成悬案无疑,你我兄弟若是穷追此案,则必被人引入无解之迷局中,一旦迁延时日,则父皇那头必有小人作祟,谗言之下,你我兄弟便是不惧,怕也大有不便之处,而今刺杀一案出,却反是你我兄弟破局之良机,这关键便在父皇的怒火上!”李显胸中早有成竹,这一番话说将下来,自是条理清楚得很,不单将事态分析得无比到位,更将解题的关键都点了出来,并无半分的保留之说。
“父皇的怒火么?唔……”
对于李显的分析,李贤自是认同得很,然则他却又有所不甘——在李贤看来,此番主审大理寺一案乃是他李贤扬名天下的良机,更是他立足朝堂的大好机遇,实是不想如此草草地便收了场的,再者,此番遇刺之辱李贤也不想平白受了,若是能鼓动高宗下诏彻查此案,说不定能将太子以及武后全都牵扯进去,或许能一箭双雕也说不定,李贤实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用来结果大理寺一案,只是个中利弊如何李贤一时间也算不清楚,眉头一紧,人便已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