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双眼的平静澄澈？杨岂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平静，平静到几乎有点漠然，但是又总会让人感觉到他的认真，他在听你说的话和不在听你说的话区别很明显，就连乐不乐意都写在脸上，真实到孩子气。
“去。”唐朝擦干净手的时候，笑着说。
杨岂顿了顿，嘴角忍不住上扬，两边笑肌的括号又出来了：“嗯。”
大家围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唐倩接到了张洋爸妈打过来的电话，张洋什么也没说，拿着电话去阳台了，回来时脸色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朝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清减了很多。
“催你回家了？”
“不是。”张洋摇头，扯着唇笑了下，比哭还敷衍，“不是。”
他重复了两遍，唐朝也不好再问，摇了摇头。
“对了，你们这段时间有想过去哪里玩吗？这可是你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完全没有压力的游玩。”唐倩喟叹，估计也会是最后一次，将来工作了，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齐昊没有说话，他应该是没有时间去玩的，大学的学费就算可以贷款，那也还有生活费需要解决，而且学美术的开销太大了，他最好是现在能攒点钱，不然到时候会过的很困难。
“我其实……想去ada。”唐朝上前挽着唐朝的手臂，笑嘻嘻的说，“一直都想去国外一趟的，但是一直没有空，以前你不是带着我走了祖国很多地方了吗，这次我想去国外看看。”
“可以啊你。”齐昊伸手勾住杨岂的脖子，揶揄的说，“都已经邀请朝朝去你家了？”
杨岂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头侧向一边没说话。
“真想去？”唐倩有些为难，“可我已经帮你报了个美术班——上次你说想学素描之类的，我就给你报了，钱都交了。”
“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怎么效率这么高？”唐朝惊讶的看着唐倩，而且那时候她是先说齐昊想学美术，但是因为家庭情况不允许而只能作罢，又才说起自己想学。
那时候主要的意思其实是感慨自己投胎技术实在是好。
“你从小不爱学兴趣班，古筝也给你报了，结果没几天就不去了，钢琴也是，现在好不容易说喜欢美术，我能不支持吗？”
唐朝无言以对：“……钱已经交了？”
“就这一个月半的学费，一次性付了，送一套画具呢。”
就是为了那一套画具吧？
唐朝揉了揉眉心，突然瞥见齐昊，心里有个想法：“也不一定非要我去啊，只要有人去学，别浪费学费就行。”
“嗯？”
“你替我去吧。”唐朝拍了拍齐昊，“真的，我想去ada，等大学开学了，我可能就没有什么时间去ada了，直觉是这样。”
所以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要是去不了就是没办法了。
齐昊长长的哎了一声：“但我没钱……”
“不是说钱不钱的……也是钱的事，但是你可以以后还我，这个不急。”唐朝倒是没在意这个，她还怕耽误了齐昊挣钱呢。
“可是……”
“只要不耽误你的事情，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唐朝说，“刚好还有一次性·交完学费送的画具，连买画具得钱都省下来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敲定了。
唐朝第二天马不停蹄的去排队办出境证件，兴致勃勃的开始收拾行李了。
“我来买飞机票。”杨岂和唐朝一起去取证件的，送她回去的时候杨岂心情挺好的，“尤纳斯他们知道你要去之后特别高兴，连游玩计划都写好了。”
“真好。”唐朝笑着看他，“那你呢，高不高兴？”
杨岂看着唐朝，弯唇笑起来：“嗯。”
似乎就连每个凌晨都因此变得有意义起来。
带你去我生活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户门前走过，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朋友，带着你向看着我长大的人打招呼……似乎就这么一想，心脏就开始发烫了。
计划很好，也本应该很顺利，但是变故来的猝不及防——张洋住院了，真真的被打到住院。
唐朝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懵懵的状态里，直到推开病房的门，看着齐昊坐在一边的矮凳上削苹果，而张洋虚弱的躺着，连脸都看不清楚时，唐朝才像是突然踩到了平地。
“怎么回事？”唐朝疾步走近，“张叔叔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没事。”张洋的声音都变了，似乎是因为伤到了口腔，说话也疼，有点嗡嗡的。
这叫没事？唐朝上前打量了张洋一圈，脸上的伤肿着，病号服下面肯定也还有伤。
“姐姐知道吗？”
“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和她说不用着急，但她又哭又骂人的，请假赶回来了。”
要我是你姐，我也得又哭又骂人好吗？好好个弟弟，又乖学习又好，被打成这样，谁看见了不生气？
“齐昊怎么也在？你今天不是有课吗？”唐朝问。
张洋这时候才看向齐昊，神情有稍微的不自然：“你有课？现在朝朝来了，你先去上课吧。”
“我已经请假了，到时候补上就行。”齐昊没有抬头，认真的削着苹果，就差削出朵花来了。
“倒是你，你不是下午的飞机吗？”
唐朝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挠了挠头：“可是你这……”
“没事，到时候倩姨会帮忙的，我妈应该打电话给她了。而且我姐也在回来。”
“那我……”
“回去准备吧，先去机场和杨岂汇合。”
唐朝稍微有点不放心：“你真的可以？”
“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是会煮汤还是会看病上药？”
这倒是。
“那我先走了。”唐朝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叮嘱了几句往外走了，一边掏出手机给杨岂发信息说了这件事，自己可能晚点到机场，两个人在机场汇合好了。
“严重吗？”杨岂问。
“很严重的样子，脸都肿了，说话都说不清楚，而且腿好像真断了……”唐朝总结，“张叔叔真的是个完全不心疼儿子的狠人。”
是真的够狠，张洋前脚才考完试，并且考的很好的样子，到时候估分一出来，估计他还会复印了成绩单贴在自己教育机构的门栏上——什么深仇大恨啊，下这么狠的手。
张洋自己也是，这么久了，他们无论是谁问，就是不说。
能是什么秘密呢？
“朝朝？”
唐朝准备上出租车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女声叫住，回头一看，是张洋的妈妈。
她似乎也憔悴了很多，那双漂亮的秋眸泛着血丝，显得浑浊起来，就连眼角的细纹似乎都多了。
“张阿姨？”唐朝合上出租车的门，看向她。
“我们聊聊吧。”张妈妈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声抱歉，握着唐朝的手往一边走去，力道极大，硌的唐朝手骨发紧。
在咖啡馆坐下之后，张妈妈红着眼睛看着唐朝：“你和我们洋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那么好……他不喜欢你吗？”
唐朝疑惑的啊了一声：“喜欢的吧，不然怎么和我做朋友？”
她摇头：“我是说男女之间的喜欢。”
“……”唐朝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她也觉得张洋不喜欢她简直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事情，但是似乎张洋也没必要一定非得喜欢她不可。
即便她又好看，又厉害，还总是照顾他吧。
“我们洋洋……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好像没有吧？”唐朝疑惑的看着张妈妈，难道这次挨打是因为早恋被抓住了？可是先不说张洋这个人早恋的可能性，单是他们已经顺利经过高考，并且各自都觉得平稳发挥了这件事，早恋也无所谓了啊，更何况现在谈恋爱也不算是早恋了，都准备大学了。
“作孽啊……”张妈妈突然哭了起来，捂着脸低声抽泣着，倒是让还在思考的唐朝茫然了起来，手足无措的叫服务员拿纸巾，一边上前安慰：“阿姨……您这是干什么？洋洋到底怎么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张妈妈的情绪，唐朝看了眼手机，已经一点了，就算是直接从这里去机场，也要一个小时，更何况还要回去拿行李，再不走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但是张妈妈还在奔溃的情绪里，完全抽不开身。
“洋洋说自己不喜欢女孩。”张妈妈抹掉眼泪，看着唐朝，眼眶里全是水意，“这孩子……在想什么呢？他不喜欢女孩还能喜欢什么？他又不是那些喜欢化妆，穿的娘里娘气的那种人，从小到大都是正常的，为什么突然高中就和我们说自己不喜欢女孩了？”
啊……所以苏叔叔就被举报了？原因是他教学生没教好？
“你们那个班主任……一定是他的问题……自己就不是个正常人，竟然还来教学生，还是教这么优秀的学生们，这不是毁人不倦吗？”
什么叫就不是个正常人？
唐朝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接收的信息量有些大。
“洋洋有喜欢的……人吗？”唐朝艰难的停顿了一下，生怕那几个字影响到张妈妈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