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事情都很长，我需要慢慢的和你讲。”西蒙老爷脸上的表情变换，看不出到底是悲伤，遗憾还是犯难说道。石室里的光线条件不差，加上今天的太阳很好，所以在石室里谈论这种事情也非常有内味。
西蒙老爷起身，走到一旁的水壶旁，从里面倒了一些水，一饮而尽。
“这种石室是不是别有情调？切辛也有一间，比这儿还大，但是我不告诉你在哪。哈哈哈，连普安德都不知道。”西蒙老爷忽然笑了起来。人类在生命最初的那几年，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筑巢”行为，这种行为或是被忘却，或是被保留。而西蒙老爷则是保留了这种行为的人。自从他上位后，他就喜欢在自己的城堡或是城墙里找一段合适的位置，挖空城墙，然后用各种方式隐藏起来。深林堡的这个石室则是因为他的一些尝试所以才建的那么容易被发现。
“战争现在对于你我和其他贵族而言，那个私生子就是个发动战争的幌子。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罢了。只有最底层的民众和愿意相信我们编造出来的鬼话。”西蒙老爷毫不忌讳的说道。
“这...”李业栩被西蒙老爷突如其来的大实话给掩住了。
“我们的，格林家族，和他们安德烈家族在战争之前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往来。”西蒙老爷话说一半，把手杖放在了桌子上，自己也坐在了桌子上。
“在战争之前...我们和安德烈公爵处的还算合得来，虽然没有太多的来往，但是经济贸易一直没有断过。有时候我们的铁矿还依赖从他那里购买。”西蒙老爷说道。
李业栩在一旁静静的听了起来。
“别那么正式，放松点。反正也没别人。喝点儿水。”西蒙老爷说道。
“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我知道了全部，其他贵族们知道了不完整的内情，骑士和官员们知道了已经被胡编乱造过的事情，而士兵和底层命中们知道的则是一个小小的现象和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西蒙老爷起身给李业诩倒了一杯水。李业诩连忙感恩戴德，生怕西蒙老爷会用倒水来抵佣金。
“现在我们把这个顺序倒过来。底层民众知道的事实，就是我们提前散布的消息和刻意控制的舆论。在他们的观念里，私生子为父亲和大哥复仇的故事总是那么受欢迎。所以我们的人民完全不觉得这场战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倘若觉得不对，加上我们贵族的影响力和公信力。那么剩下质疑的人也会被身边的人所淹没。”西蒙老爷说道，这些内容将事情看得很透彻，而李业栩则是非常认真的在听。因为相关的事情大明也有，他也知道个大概。
“然后就是骑士和官员们，以及一些小贵族。这些人也会相信这些我们控制的舆论和提前放出的消息。但是他们明显要理智的多。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就是他们晋升的机会。有蛋的人都会想要在战争中获得点什么。”西蒙老爷说道。
“接着是那些能说得上话的，有些分量的贵族，或是大商客。”西蒙老爷咽了咽口水说道：“他们知道一些浅薄的真香。就像布莱顿家的首领，我的好兄弟。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所以一个向来拥有良好的正直的骑士教育家族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参与到这场看似不符合风俗和规矩，并且有那么一些不义的战争中来。但是只有他会知道。因为特别信任。而其他人，他们不在乎战场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只知道有仗可打，而且有战争的理由，并且可以从中获利。所以他们就来了。”李业栩在一旁倾听着，手里还捧着西蒙老爷倒给他的水。
“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我。好不夸张的说，除却安德烈以外，我是这片土地上影响力最大的贵族。而我的为人你也知道。我和我们家族历代的首领一样。我们是商人，喜欢做生意。战争不是我们想要的。你从我们的家族徽记上就能看出来。万古长青的橡树。”西蒙老爷说道。
“您是说这场战争不是您要发动的？”李业栩惊讶的说道。
“也不能这么说。一部分算是，一部分算不是。”西蒙老爷说道。
“能告诉我吗？”李业栩说道。他的心态也不能算是好奇，而是真切的想要知道理由以更好的完成他的工作。
“事到如今我可以告诉你。你无论是作为一个指挥官，或是一个雇佣兵来说，信誉和能力都非常好，不过这些多说无益。你用你的行动证明了你是一个靠得住的，可以信任的人。”西蒙老爷说道。
“谢谢。”李业栩说道。
“关于我的那一部分原因。我的家族传统就是经商，这个你知道。所以在我名下有二十多条贸易路线。朝西最远到法兰西，朝东最远到基辅罗斯。朝北最远到波罗的海，朝南最远到君士坦丁堡。”西蒙老爷忽然张开手，朝着四周转了一圈，仿佛在炫耀自己有多么的富有，他又说：“忽然有一天，我的一支小商队去哈里奇贩货的时候竟然被他们指名要加好几倍的关税。”
“所以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李业栩说道。
“在我这里，是的。我的商队回来后告诉了我这件事情，起初我没当回事，直到后来我的大型商队要路过安德烈公爵的底盘时，他们竟然准时准点的在路上等着我的商队，然后向他们索要什么过路费。价格非常高昂。这下我就知道了，安德烈这小子是存心找事儿。当时我就命令我的执政官，我的底盘禁止安德烈的商队通过。这件事情持续了几个月，就当这件事情慢慢的被人忘去，情况也变得缓和的时候。安德烈公爵手下的商人们竟然在其他城市的商会里挤兑我的人。那几个月的亏损可不是闹着玩的。”西蒙老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当我正愁没办法报复他的时候，那个私生子出现。”
“那个私生子是怎么和你们这些贵族搭上线的？”李业栩问道。
“问得好。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就稀里糊涂的被人找了出来。原本上一代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恰巧我的一个家臣也遇到了被安德烈挤兑的情况，并且遇到这种事情的人越来越多。当时我们觉得安德烈是想要在这个地区称霸。因为如果他继续这么大肆敛财的话，这一切确实是有可能的。他只要有足够的钱，他就能找来多么庞大的军队。而正因为这个私生子的存在，我们一合计，准备找他麻烦，准备开战。”西蒙老爷说道。
“这一开始并不是真的想要开战。我们只是把私生子的消息放了出去，并且有计划的控制舆论导向。我们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吓吓他，逼迫他让步。毕竟一旦开战，两败俱伤，谁都不会好过。”西蒙老爷说道。
“我猜，重点要来了。”李业栩说道。全程他听的聚精会神，生怕有一丝遗漏。
“是的，没错。”西蒙老爷点点头，又说：“他宣称自己才是安德烈家族合法的继承人，并且称我们为邪恶的战争贩子。并且率先进攻了一座小城堡，杀光了里面的所有人，将整个城堡和周围的房屋付之一炬。很讽刺，不是吗？”
“然后，我就下令让我的大部分家臣们先按兵不动。不表态，也不为什么准备。而我和其他几个贵族则是准备着就私生子这个事情，策划起来，狠狠的报复安德烈。在那一个月后，我们按计划捣毁了他五个哨站，十几个巡林所。让他与东南方向的土地一度失去联系。”西蒙老爷说道。
“你是不是疑惑过一件事情？”西蒙老爷忽然挠了挠头说道。
“确实疑惑过一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一件？”李业栩的表情便的轻松，带着微笑。仿佛小孩猜对了谜题。
“照我们这种声势，王室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在头两个月，有些小摩擦也就罢了，王室最多派遣一个调停大臣下来，处理我们的事务，并且对双方进行仲裁。可是王室明知道我们就要在国王的南方掀起这么大规模的一场战役还没有作为，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西蒙老爷认真的说道。
“有一说一，确实。”李业栩回答道。
“你可能已经猜到了，这场战争在初期，就是王室默许的。或者说是王室授权的。更或者说，是王室命令的。”西蒙老爷抛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而听得一愣一愣的李业栩相信在这之后还有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与UC震惊部就差一个标题。
“为什么？为什么王室会允许一场大规模的内战在境内发生？难道这不会引起更大规模的内战吗？从公爵级别上升到亲王级别？”李业栩说道。毕竟资本后面还有资本。只要动了根本利益，王室也会放下身段来打仗。
“你一路从东边过来，你一定知道东边除了草原上的蒙古人鞑靼人，还有一个可怕的奥斯曼吧？”西蒙老爷说道：“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她常用的刀就是奥斯曼人出产的。我也有一把类似的收藏。不知道你们的国度与奥斯曼有联系吗？”
“实际上...奥斯曼是我们国家的朋友，是一起在丝绸之路上做生意的朋友。我们还互相派过外交使团。我曾经在边境护送过一支奥斯曼的使团进入我们的首都。”李业栩点点头，尴尬的说道。
“太有意思了。”西蒙老爷哈哈笑道，完全不忌讳这方面的事情。
“所以王室是为什么下达了这个...嗯...命令？”李业栩问道。
“你听上去肯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我们的宗教，无论是新教，天主教，东正教，甚至是圣达涅尔修道院，我们信仰的都是一个上帝。而奥斯曼和那些阿拉伯国家呢？”西蒙老爷仿佛正在引出一个大话题。
“伊斯兰？他们信仰真主安拉。据说那是个没有具体样貌的神明。”李业栩说道。
“是的。我不是教堂里的那些神父，也不是罗马的红衣主教。我对宗教没有偏见。但是这样的事情往往就发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双方都把宗教利用成了驯服他人的工具。无论是信仰上帝的我们，还是信仰真主的穆斯林们。以我自自己一个商人的眼光来看，我们要做的不是战争，而是贸易。”西蒙老爷说道。
“西蒙老爷，您说了那么多关于宗教，莫非？”李业栩一拍大腿，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的。奥斯曼人近几十年来非常闹腾。就连曾经最为强大的君士坦丁堡也被他们打的苟延残喘。他们的脚步没有就此停下。你知道的，他们进攻了希腊，进攻了马其顿，把战火引向了整个巴尔干地区。在他们看来，他们迟早会打到这里来，事实上也不远了。所以他们就开始收买贵族，许以厚禄和高位，让信仰上帝的贵族们卖教求荣。而安德烈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被公开，知道的人也是凤毛麟角，甚至连王室，知道的人都没几个。”西蒙老爷说道。
“什么？他们怎么会这样？”李业栩着实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不知道。可能觉得他的地盘处于奥斯曼的统治下会更加富足吧。这个消息是在战争初期，一个王室密使给我带来的。羊皮卷轴上面有国王个人印章和王室印章，以及几个大臣的印章。其实他们在每个大贵族身边都都有一群或几群安拆进去的情报人员。观察着大贵族们的一举一动。而安德烈就是正正好好因为一个失误而泄露了这个消息。不过现在安德烈已经察觉到王室不想管，甚至有些默许的态度了。”西蒙老爷说道。
“王室给的命令就是干掉安德烈，或者活捉他，让他的私生子弟弟上位。因为如果这件事情一旦公开，王国面临的就是颜面扫地，同时会引起各种压抑了很久的问题。这件事情一旦上升到了宗教级别，所有藏着的人都会跳出来。所以王室干脆让我们找个理由，把战争变成一场私生子复仇。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同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西蒙老爷说道。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对这场战争的目的是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啊。”李业栩呼出一口气，说道。
“所以你可以说说看，你觉得这场战争要如何收场。就目前看来。守住深林堡，击溃他们的主力，但是他依旧可以利用冬天重新聚拢兵力，和他的盟友们谋划下一步的行动。完全击败他，或者干掉他，这是件非常苦难的事情。最起码的，他的哈里奇，就和我的切辛一样难以攻陷。向城楼前进的路，每一步都需要付出人命。安德烈堡垒的胜利你自己也清楚，靠的是潜入和敌军指挥官的愚蠢。而哈里奇就不一样了。安德烈很可能会亲自指挥，整个城市的人都会与哈里奇共存亡。”西蒙老爷说道：“同样的，我们也不可能去明目张胆的屠杀安德烈的人民。毕竟这场战争在你们所知道的层面上，代表了王室。”
“我明白了，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变得非常的麻烦。难怪安德烈从来不和你们谈判。原来他知道是为什么。”李业栩若有所思道。
“是的，没错，他从来不和我们谈判。我们目前的实力是压倒性的。我们的军队，物资，财力，都要比他多。并且除我之外的那些贵族们，他们已经为这场战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到他们满意，他们是不会停下脚步的。”西蒙老爷说道：“在他们眼里只有安德烈就是一只会咬人的羊，能吃下去多少全看本事。所以安德烈一旦认怂，那么就完全合了他们的心意。几个贵族里面甚至有把安德烈打怕，然后让他给我们定期军事赔款的这个说法。这跟王室的目的是不一样的。王室目的就是要取缔他。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个私生子是不是真的私生子，还是王室的人？”
“难以确定。”李业栩耸耸肩，又说：“其实还有一种结局可以选择。”
“什么？”西蒙老爷问道。
“狠狠的摧毁他的军队，攻占他的家臣的土地，让他孤立无援。”李业栩顿了顿又说：“一旦他失去了在这片土地的威慑力和影响力，那么他们盟友也会离他而去吧？毕竟亏本的买卖没多少人愿意做的。”
“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你把贵族想的太简单了。他们的脑筋可能是这样。”西蒙老爷话说一半，重新回到了地面上，活动起了腰说：“我们占领了安德烈家臣的土地，但是他的盟友会去抢夺。我们在失去占领的土地后，他的盟友就会来和我们谈条件。一般来说，他们可能会要求继续占领那里赖着不走，但是给出的条件就是他们不再干涉咱们与安德烈的事情。但是你觉得可能吗？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一旦我们有挫败，或是安德烈干了什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撕毁停战协定，让我们狼狈的撤离。”
“这还真不是一件好做的事。就算有压倒性的实力，我们也难以达到我们的目的啊。”李业栩说道。
“没错，这就是我最范畴的地方。麻烦麻烦麻烦，到处都是麻烦。”西蒙老爷说罢，将手中的杯子用力的甩在了地上发泄。但是金属的杯子在被磕凹了一个角后，发出清脆的响声，又弹到了一边。
李业栩不知道为什么，神经兮兮的环顾四周，然后找了一个陶罐说：“摔这个，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