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乔说完,往窗外照影宫的方向望了眼,裴苏御顺着他的视线微微偏头,又与他一同转过头来。
“如果不确定,就去御医院再查一查。”
伯乔道是。
“席太师那边怎么样了。”
伯乔面露窘色,声音弱下几分,“太师府守卫森严,臣派去的人未能靠近……”
裴苏御浅莞,“无妨,我会叫银孑去。”
伯乔眼神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裴苏御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没什么事的话,就下去吧。”
伯乔踟蹰地舔了舔唇,“是。”
关上殿门时,殿内轻轻的飘来一声,“银孑。”下一瞬,伯乔关上了门。
平生见他出来,眉毛微挑,“说完了?”
伯乔失魂落魄道,“说完了。”
平生鲜见伯乔这副模样,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
“你怎么了?”
伯乔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你的感受。”
“什么感受?”
“君上与我谈话,从来都不带你的感受。”
“……?”
伯乔认认真真说完,转身走了,唯有平生还在原地发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要破口大骂,又顾忌君上在休息,便不得不气鼓鼓指着伯乔的背影不出声地骂道,“伯乔!你大爷!”
*
“……”
“谁看他了?我那是在看树!树!那个什么大人刚好挡在了树前而已!”
晚膳过后,梵音第不知道多少次回答力拔,力拔这才不甘心地信了。看她蔫头耷脑的模样,梵音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对他真的没有一丝印象,你不用再提他刺激我的记忆了好吗?”能有记忆才见了鬼嘞!
力拔深深地叹了口气,“嗷。”
见她这个模样,梵音有些于心不忍,只是还不等开口安慰,力拔又霎时打了鸡血般凑到梵音面前,“娘娘!奴婢给您讲讲您小时候的事吧!”
梵音:“!”
梵音:“救!命!呐!”
*
翌日。
天色微亮。
力拔洗漱完毕,准备去寝殿伺候梵音起床,哪想梵音根本不在寝殿里,力拔大急,立刻叫了山河一起去找,便见寝殿后院,呼呼打拳的梵音。
力拔:“……”
山河:“……”
“有时间,还是找个道士来吧。”力拔对山河如是说。
山河含泪应下。
察觉有人来,梵音停住动作,神清气爽地打招呼,“你们来了?”
力拔忙上前,担忧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呢?您刚受过惊吓,得好好休息才是。”
“无妨。”练功过后的梵音心情额外的好,“对了,这套衣裳打起拳来太费劲了,我看昨日那个什么大人……”
力拔好心提醒, “伯乔大人。”
“嗷,伯大乔人,他那身玄色劲装就不错,稍后也给我整一套。”
力拔嘴角一抽,“……是。”
早膳过后,梵音提出再去玉春池看看,美其名曰寻找记忆,实则不然,她是去看那棵树的。
只是她还没踏出寝殿,就被力拔拉了回来。
“怎么了?”
力拔上下扫了一眼,“您总不能这样就出门吧。”
“我?哪样?这不是挺好的?”白衣白裤加黑靴,比昨日里三层外三层的好多了。
力拔恨声道,“只穿寝衣出门,您会被打的!”说罢,她把梵音按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山河已跃跃欲试。
半个时辰后。
山河满意地收手,“好啦!咱们走吧!”
梵音无声地看了看自己,谢邀,已经不想去了。她发誓,从前三千年,她从未打扮得如此隆重过,还是在她推三阻四的情况下。
山河给她挑了一条湖蓝色宫裙,裙摆开出数朵海棠,摇曳生姿,如真似幻。头戴与之呼应的月白色玉制银底海棠花,两边各点翠一朵祥云,祥云下坠湛蓝色宝珠与一串渐变流苏,荡在脸颊两侧,中间坠一如铜币般的银制海棠头饰,恰与额间花钿照应。
花钿两边,黛眉微挑,含情双目水波盈盈,唇间朱色一点,两腮胜雪,耳戴点翠海棠叶,熠熠垂辉,美艳不可方物。
便是梵音曾经见过的海棠妖都不如镜中的女子倾城。
“这下可以走了吧?”
力拔喜滋滋地看着梵音,朝山河竖起大拇哥,“可以啦,走吧!”
梵音无奈笑笑,提裙而出。
玉春池,莲树下。
梵音抬头凝天半晌,伸手感受了下风向。
力拔在一旁撑伞,“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梵音浅笑,“没事。我们回去吧。”
力拔微微惊讶,“这就回去了?”
梵音淡然道,“嗯,不然呢?”
力拔与山河对望一眼,“您……您……您就不再转转吗?”
梵音反问道,“这有什么可转的?”
力拔心有不甘道,“您……您就再转转呗……”
梵音终于察觉一丝不对劲,她瞥了一眼慢慢往力拔身后躲的山河,问道,“你们两个,藏什么猫腻呢?”
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梵音询问的目光中带几分凌厉,力拔登时呼吸微窒,如实招来,“奴婢们哪儿敢藏什么猫腻呀,不过是……不过是看您今日打扮得漂亮,这么快就回去怪可惜的……”
梵音眸光渐冷,低低地嗯了声,她看向山河,“你说。”
山河立马道,“奴婢听说今日君上会路过揽月园,想让您……想让您跟君……君上见一面……”
梵音黛眉一挑,“我见他做什么?”
力拔挡在山河身前,看起来颇为难以启齿,“娘娘……您都入宫半个月了,君上的面还一次都没见过呢,席淑仪和商淑媛都不知道见过君上几回了,就连……就连@¥%&都好几次了……”
梵音没听清,“什么?什么东西?”
力拔涨红了脸,咬牙道,“侍……侍寝!”
梵音愣了下,脑袋转了好几个弯才回神,“你想让本座去侍寝?!”
“哎呀娘娘您小声点!”力拔贼头贼脑地看着四周,“这种事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说吗?”
梵音险些气歪了鼻子,“不是你先说的吗?”
梵音掐着腰,简直不可理喻。
力拔和山河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梵音深觉莫名其妙,转身离去。
两个丫头刚想跟上来,就被梵音斥了回去,“不许跟着!”说罢,独自一人走了。
说到底,梵音并没有真的动火,只是侍寝一事在她看来过于荒谬,她堂堂魔尊,岂能委身去侍奉一个凡界男子,就算他是君主也不行。
不知不觉间,梵音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糟糕,这不是来时的路,这是哪?她迷路了?
正思量,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凌空音,像利箭穿空,直奔梵音而来。瞳孔微睁,梵音瞬时灵巧转身,“噔”的一声,箭矢入木。梵音盯着地上的半截蓝色渐变流苏,不由惊骇,再定睛,箭矢上有张被震裂的纸条。
纸条上写:今夜子时,栖梧宫见。
栖梧宫?那是哪?这纸条又是谁送来的?
不等她想明白,梵音倏地转过身,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个人。
一个坐着轮椅,眼覆青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