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
似乎只要听见这个名字,梵音的心脏就紧紧的缩住,尤其是从裴苏御的嘴里说出来。
梵音蜷了蜷手指,不去看他,“我这里没有治伤的东西,你还是去找伯乔吧。”
裴苏御立即捧着一个医药箱递到梵音面前,“我带了。”
梵音:“……”
还真周全。
梵音本想再寻摸个借口拒绝,但看在裴苏御血污满手的那一瞬,忽然哽住咽喉。
梵音冷淡地说:“你进来吧。”
裴苏御跟在梵音身后,放下药箱后,就乖乖地站在那里。
梵音回过头,皱眉道:“坐啊。”
裴苏御低声问:“坐哪里?”
梵音一阵无言,掐腰道:“裴苏御,这里没有外人。”
言外之意,装可怜给谁看?
裴苏御坐到梵音的床榻边上,心里默默地想,当然是装给你看啊。
他忍着疼痛,强行退下军甲,落地声脆响,引得正在打开医药箱的梵音回首一怔。
裴苏御解释说:“我身上,也有伤。”
梵音欲言又止,最终压了压嘴角。
裴苏御受得都是皮外伤,或深或浅,清洗过后上好药包扎好就行,只不过有些旧伤没来得及好好清理,新伤又因为罚站给耽搁了,所以处理起来,并不简单。
梵音有些后悔,早知道不罚站了,最后麻烦的竟然是自己。
梵音越想越气,下手就重了些,裴苏御连连倒抽冷气,梵音不满道:“娇气什么?”
裴苏御不怕死地重复道:“真的疼。”
“娇气。”旋即,梵音手中的力道轻下来。
裴苏御身上好几处伤,头颅、脖颈、前胸、腰侧,还有大腿。梵音前前后后给他清换一遍,竟还出了些汗。
“行了,这两日注意不要沾水。”
梵音将废弃的药物扔掉,裴苏御慢吞吞地穿上衣服。
“你怎么还不走?”
裴苏御盯了眼稻香送来的饭盒,“我还没吃饭。”
梵音不耐地叉腰,“没吃饭就回去吃,伯乔还能不给你留饭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裴苏御轻叹,“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梵音沉默两瞬,“好啊,那就说说我体内的蛊毒的事。我体内还有一种蛊毒对吧?”
裴苏御“嗯”了声。
梵音凝着他,“解毒的方法,你知道?”
裴苏御说知道。
梵音潇洒道:“那正好,你解我的毒,从前你利用我之事,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裴苏御有些怔神地望着她。
梵音扯了扯嘴角,“怎么?这笔交易对你来说不划算?还是说,你根本不会解毒,只是在往自己的身上转移?”
梵音盯着他,不愿错过他的任何神情细节。
“怎么会呢?”裴苏御神色如常地说,“你体内的蛊毒虽然难解,但我的母亲,好歹也是胡部有名的巫医,虽然麻烦,但不难解。”
梵音沉默两息道:“如此甚好。”
裴苏御打开食盒,见食盒中饭菜未动几口,便道:“不合胃口吗?让稻香再做些来吧。”
梵音道:“不必麻烦,我刚醒,没什么胃口。”
裴苏御默然,就着梵音用过的碗筷,用起了饭。
梵音盯着他,觑了觑眼,“今日在商承嗣后面的,是商栖迟,对不对?”
裴苏御执筷的手一怔,不着痕迹地恢复动作,“是。”
梵音平静道:“她不是失踪了吗?坊间传闻,她早已身首异处,为什么忽然活了?还变成那副样子?”
裴苏御道:“她教婆伽摩罗掳去,受了刑法,胡人以为她死了,便将其丢在了死人谷,没想到,她爬了出来。”
“受刑?”梵音琢磨了番,“婆伽摩罗没有直接杀她,而是对她用了刑?”
“婆伽摩罗只杀了商康武。”
“为什么对她用刑?”
裴苏御似乎不愿过多提及商栖迟,便叫了暗卫出来,暗卫对梵音毕恭毕敬,将前因后果尽数说来。
梵音微微愕然。
“蚩珂将军……”
梵音对席商二人的记忆,还停留在逸兴思给她讲过的情史当中,没想到啊,这商康武死性不改,竟将苗头打到婆伽摩罗的母亲身上。
但要这么说,裴苏御的母亲,岂不就是当年跟随蚩珂来到大梁的婢女知一?
还真是段孽缘。
暗卫一动不动地单膝跪在那,梵音问过就没管他,他求助地望了眼裴苏御,裴苏御用饭用得香,也没空理他。
良久,还是梵音开的口,让他消失。
“用完饭就走吧,裴将军总不至于要在我这里留宿吧。”
裴苏御擦了擦嘴角,“最后一个问题。”
这把,梵音连眼皮都不想抬, “你说。”
“三天后那场战役,你会输吗?”
那双青玉色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梵音,直勾得她心魂发颤。
梵音挪开视线道:“不会。”
裴苏御知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好,我信你。”
说完,裴苏御不再留恋,径直走出梵音的营帐。
一瞬间,梵音觉得营帐里空落落的,就像胸腔里那颗逐渐跳不动的心。
很快就是三日后。
距离严霜前来支援,至少还有一日,梵音得做好完全的准备,一旦商承嗣出尔反尔,她需要死守太湖一日。
梵音换上一身稻香提前给她准备好的战袍和军甲,与她手中提着的惊寂枪十分相配。
这日是个大晴天。
秋高气爽,天高云阔。
两军将士整装待发,殷切地看着战场中间的两人。
商承嗣目光打量着她,眼底跳动着雀跃的火苗。
“陆弦思,准备好了吗?”
“本座行军,从不需准备。”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狂妄。
商承嗣冷笑一声,提枪便冲了过去。
广阔无垠的战场上,那一玄一赤便疾身如墨影,打了起来。
双方观战之人都狠狠捏了把冷汗,毕竟商承嗣镇守边关多年,扬名在外,世人曾预言他将会是最有可能打败婆伽摩罗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但梵音的武功也不是盖的,尤其她发现,她沉睡七日后,破碎的魂魄修补好后,仿佛脱胎换骨般,不论是行动还是速度,都比从前敏捷了不少,内力也愈加醇厚,打起仗来,分毫不费力。
很快,梵音便将商承嗣打趴下,惊寂枪尖死死压住商承嗣的脊背。
“商将军,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