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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秦家大院里有两件喜事,一件是秦大娘新认了干亲,这干女儿就是跟她相识了将近十来年的顾三娘,另一件事是她干女士顾三娘要与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举人老爷沈拙成亲,一时之间,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离不开这两件事。
两年前,顾三娘和沈举人互相表露了心迹,只因顾三娘立誓要为亡夫守寡三年,沈拙也便甘心等了她三年,这两年里,两家仍是分住东西厢房,遇到年节时才会偶尔一起用饭,等到小叶子出了孝,秦大娘揽了媒人的活计,立时牵头给他俩准备起亲事来了。
说起沈拙和顾三娘二人的亲事,倒也简单,两人一个是娘家没人,不受夫家拘束,另一个是老家远在京城,诸事自己做主,故此并不需惊动他人,秦大娘请人算了八月初八的好日子,又给他们合了生辰八字。
合八字的那日,街头算命的老瞎子看了沈拙的八字,说他这是出将入相的命格,总有一日是要青云直上的。接着他又给顾三娘批八字,却说她好比是那黄连转世,一生要泡在苦水里,只不过遇着了沈拙,又跟他的八字合到一处,竟是个天下无二的绝配,眼前虽说苦些,往后却是富贵清闲的好命。
批到这里,老瞎子又皱起眉头,秦大娘本来听得欣喜,见到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连忙追问起来,老瞎子叹了一口气,嘴里说甚么自己若是泄露天机,死后玉帝怕是饶不了他,秦大娘不耐烦,往他桌上拍了十几个大钱,老瞎子这才重新开口,说是顾三娘日后有一桩性命攸关的劫难,挺过去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华服也穿得,挺不过去,恐怕要招来杀身大祸,秦大娘赶紧又问破解的法子,老瞎子深思半晌,说想要破解,还得在在沈拙身上,至于究竟要如何做,他也不得而知。
秦大娘听他说了跟没说一样,朝着老瞎子翻了几个白眼,自回家去了,回去后,跟顾三娘说起合八字的事,只管将老瞎子那番好话说给她听,却瞒下了她要遇劫的事,省得大喜的日子,招惹顾三娘心里不自在。
今日,借着要收干亲,秦大娘在家里置了几桌酒席,请了亲近的亲戚和邻居来凑热闹,顾三娘的铺子和沈拙和学馆也特地歇了一日,一大早,顾三娘梳了一个时兴的发髻,又换了全身新裁的衣裙,便要出门去买礼物,她刚出西厢,迎面碰到沈拙,沈拙看她要外出,说道:“是要买拿东西么,我与你一同去。”
今日的顾三娘,上身穿着一件碧色斜襟云纹衫,底下是一条石榴裙,换了一身鲜艳衣裳,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明艳了几分似的,就连小叶子也说这身衣裳裁得好看。
顾三娘点了两下头,那沈拙接过她手里的篮子,便一同出了巷子。
这三年,他二人的闲话被传了一回又一回,无论说好说坏,顾三娘与沈拙都是岿然不动,眼见他俩就要成亲了,先前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觉得没意思了,有些心眼儿小的,见到顾三娘就要当举人娘子了,嘴上说几句贺喜的话,心里却是免不了要酸溜溜的。
且说顾三娘和沈拙到了集市,先去称了五斤挂面,五斤白糖,各色糕点果子攒了两盒子,再加上她先前备好的两套衣裳并两双鞋袜,这些礼物在寻常百姓家里,已算是十分体面了。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大半日,各自双手都提满了东西,此时天色不早,顾三娘便招呼着沈拙回去,经过他们巷口时,有几个聚在一起聊天的邻居看到他们提了这么东西,主动询问道:“三娘,这是给你干娘买的礼物呢?”
顾三娘随意点了两下头,说道:“是呢。”
又一个妇人插嘴,语气里满是羡慕的问道:“这么多,花了不少钱罢?”
顾三娘笑道:“干娘对我好,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
这些都是顾三娘的真心话,她自从头一年进城做工,就一直租住在秦大娘家的院子里,两家你敬我爱,从来没有红过脸,前不久,她说要认秦大娘做干亲,秦大娘一口答应下来,还郑重请来邻里们见证,显见诚心诚意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顾三娘与人说话时,沈拙就站在身后静静的等着,有妇人看他体贴顾三娘,手上拎的都是重物,这顾三娘的手里却只挎了一个小布包,于是故意问道:“沈举人,三娘这么能花钱,你就不心疼?”
顾三娘眉头一皱,微微有些不乐意了,而那被点到名的沈拙,从容不迫的回了一句:“家里最会挣钱的人是她,她想花钱就花钱,随她喜欢!”
这几个妇人被他的话噎住了,虽说她们都是掌家的娘子,可有谁花钱敢像顾三娘那样大喇喇的,不说别的,就她买的这些东西,要是拎回自己娘家,哪怕自家男人不说,婆家的唾沫也会喷死你。
其中有个妇人不服气,又说:“三娘手里有钱,想买甚么买不到?只是等她嫁给了沈举人,那可就不好再当街立市的开铺子了罢?毕竟没听说孙举人家的娘子抛头露面的做买卖呢。”
沈拙仍是面色坦然,他先看了顾三娘一眼,又说:“三娘要是愿意,回家做举人娘子也成,她要是不愿意,就算继续开着铺子,想来也没谁会闲着无事来我跟前指手画脚。”
说完这句话后,沈拙还扫了她们几眼,这些聊天的妇人们面面相觑,几人就算再愚蒙,也听懂了沈拙这是在说她们就是这闲着无事的人呢。
沈拙懒得再跟她们多说,他扭头对顾三娘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顾三娘点了两下头,随着沈拙一起往院子里去,只是都快进门了,沈拙见她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说道:“几个无知妇人的话,你犯不着跟她们置气。”
顾三娘撩起眼皮望着他,说道:“你干甚么要对她们这么说,往后她们又该传你闲话,说不定还要造谣你是吃软饭的呢。”
沈拙笑了笑,他说:“这又有何不敢承认的,你本来就比我能干。”
他这话说得很是认真,这两年顾三娘靠着代理戴春林的胭脂赚了第一笔银子,之后每隔一段日子,她就要亲自往桐城去一趟,这几年,顾三娘卖过鞑子人的皮草,俄罗斯人的毛毯,更有甚者还有从南洋来的珍珠,西洋来的雪纺,只要是妇人家用的东西,甚么赚钱她做甚么,如今的珑琇坊,已不单单是卖刺绣和胭脂的铺子,而是成为整个县城里妇人家最爱逛的地方。
去年,她终于攒足了钱,到典当行去赎回前年沈拙当掉的那件玉把件,拿回把件的沈拙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是欣喜,这是他母亲留给他作念想的,自从典当之后,他本来以为想要再拿回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谁知顾三娘竟真的替她赎回来了。
顾三娘往下的计划是接着攒钱,然后还上他们借东方检的七百两银子,虽然沈拙总是劝她不必着急,说是东方检不等着要用银钱,可顾三娘也有她自己的思量,她私心想着,兴许东方检不将这几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可是她总怕别人为此而轻视沈拙,有的东西是银子买得来的,有的东西却是银子买不来的,她有能力把这钱还上,就不叫别人拿着这做借口来嘲笑他们。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里面有道声音传来:“你们两人也是好笑,傻乎乎的站在门口做甚么,怎的还不进屋?”
原来是朱小月从正屋出来,看到顾三娘和沈拙你看我我看你,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直楞楞的看着对方,不免忍不住打趣起来。
顾三娘脸上一红,她转头瞪了朱小月一眼,提着东西便进了正屋,彼时,屋里已来了不少亲戚,这些人都是顾三娘熟识的,她跟她们一一问着好,秦大娘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又叫顾三娘坐到她身旁。
屋里都是些妇道人家,众人一起闲聊,左右不过是些家常里短的事情,沈拙送了东西进来,便避嫌出去了,待到他走后,有人笑着问秦大娘:“这人就是你那干女婿罢?”
两人婚书早先已是交换过的,只是还不曾正式成亲罢了,秦大娘点头笑道:“正是呢。”
那妇人不住的点着头,望着顾三娘说:“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听说还是个举人老爷,一看就是个知道心疼人的。”
顾三娘嘴里谦虚两句,秦大娘却不一样,这二人是她做的大媒,男方温柔体贴有功名,女方精明能干会赚钱,况且是她的干女闺女,秦大娘恨不得显摆的人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