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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屋内的情形,顾三娘眼前一阵发黑,这幅松鹤延年图是她费尽心血一针一线绣成的,现如今绣件被毁,且不说如何向刺史大人交待,就连她在绣庄多年攒下的好名声也没了。是谁,到底是谁要在背后如此坑害她?
屋里的动静招来了不少人,众人看到满地的碎片,皆是大吃一惊,有人嘴里惊呼道:“皇天菩萨,这是谁干的好事!”
那两个绣娘看到顾三娘满脸惨白,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纷纷说道:“我们和三娘一起去领东西,谁知刚进来,就看到她的活计被人剪坏了。”
屋里的人都是在绣庄里干活的,众人心知一幅绣品有多么不容易,尤其这幅松鹤延年图还是州府的刺史大人定下的,而今就是赶工也来不及,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和顾三娘有深仇大恨,竟要这般的来害她。
这时,绣庄的管事管永旺进来了,他见屋里围满了人,开口说道:“一大早不干活,都挤在绣房里做甚么?”
“永旺叔,三娘的活计被人毁了!”有个绣娘急巴巴的跟管永旺说道。
管永旺大惊,他看着顾三娘,急声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顾三娘心里一阵发凉,她原本指望着靠着这幅绣活能和小叶子一起过个好年,而今别说赏钱了,绣庄认真追究起来,她说不定连差事也会丢掉。
“今早我进到绣庄里,活计做了没多久,只因差了几色绣线,便和两个姐妹一起去拿线,不曾想等回来时,这幅绣件已被剪得破碎。”说着,顾三娘的眼眶里已忍不住带了泪光。
管永旺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他环顾四周,看到屋里屋外围了不少人,便喝声问道:“这是谁干的?”
众人面面相觑,顾三娘在绣庄里人缘不差,要是真跟谁有些口角,那就只有宋嫂子了,大家伙的目光一起望向站在人群里的宋嫂子,那宋嫂子初时还有慌乱,最后挺着胸脯气道:“看着我做甚么,捉贼拿赃,你们有谁看到是我剪坏了她的活计?”
顿了一顿,她又看着顾三娘说道:“再说了,我跟着大家伙儿进来时,你的绣活已被剪了,这关我甚么事啊?”
众人心里都疑心是宋嫂子干的,不过就像她说的,又没人亲眼所见,大家伙儿就算认定是她做的,也没有证据呀,一时,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管永旺,等着他拿主意。
顾三娘咬着牙,她眼光微沉,死死的盯着宋嫂子,问道:“往日你总是辰时一刻才到,为何今日偏偏就早到了?”
“是啊是啊,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
“就是啊,谁不知道她跟三娘不对付,说不定早就眼热三娘接了这桩差事,故此才起了坏心。”
看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宋嫂子身子有些发抖,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嘴里还辩解道:“我小姑子一家昨日家来了,我不耐烦伺候她们,因此一早就出了门,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这时,管永旺开口了,他说:“你到绣庄多久,可有人看到你?”
宋嫂子眼神流移,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来了有半刻,不过我肚子疼,到茅房里去蹲了半日,这叫我上哪里找人证呢?”
“你扯谎!”莫小红气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指着宋嫂子骂道:“我今早和你一前一后进的庄子,昨日我吃坏了肚子,刚进庄子就急急忙忙进了茅房,我可不曾见过你。”
他们茅房就是院子后边,那边是库房,里头堆积的是各色绣线与绢布一类的东西,库房的钥匙就在管永旺手里拿着,在庄上当差的没事不会往那边去,这莫小红听说有人使坏剪坏了顾三娘的绣活儿,她急急忙忙进来时,恰巧听到宋嫂子这番话,二话不说就戳破了她的慌
言,这莫小红的话自然让宋嫂子慌了神,众人见此,心里已是认定剪坏顾三娘绣活儿的就是她,不成想那宋嫂子还要狡辩,她说:“我偏说进茅房的是我,说不定做坏事的是你,你正好借机推到我头上?”
大家伙见她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又破绽百出,哪里还会相信她,有人指责道:“你可拉倒吧,小红和三娘最要好了,她会去害她?”
莫小红也气道:“我上茅房可是有人看到的,进庄子时我还向刘嫂子借草纸来着,你倒是说说,有谁看到你进茅房?”
立时,宋嫂子说不出话来,有个高个子的妇人看着莫小红,她点头说道:“小红说的不错,她刚进庄子确实来跟我借过草纸。”
这下,众人更加认定就是宋嫂子做的,有人摇头说道:“没想到会跟这起子坏心肠的人一个屋里当差,指不定甚么时候就会在背后使绊子呢。”
“可不是嘛,永旺叔,这事你可得管管,要不然大家干活都不安心呀。”
屋里的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宋嫂子背后的冷汗涔涔直下,剪了这幅松鹤延年刺绣图的是她没错,今日一大早,她在家中跟小姑子起了几句口角,于是便早早出了门,来到绣庄时,她看到绣房空着,只有顾三娘那幅刺绣别在绣机上,想到管永旺平日对她多加照抚,还把
这样的巧宗交给她,宋嫂子心里气不愤,她又见四下无人,临时起意拿剪子将这幅刺绣绞得烂碎,只因怕被人看到,她急忙躲了出去,直到听到里面闹将起来,这才混在人堆里进来了。
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嫂子自以为做得密不透风,谁知众人一对证就将她揪了出来,那顾三娘气得浑身发颤,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平日你多番找茬,我想着咱们二人都是命苦的,只要能避让就避让,不想你越发咄咄逼人,竟要这般的害我!”
“这还有甚么好问的,她心里妒忌你,又没有本事将你比下去,便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害人上去了。”
“永旺叔,这样的人可留不得啊。”
宋嫂子脸色灰败,她阖家靠着绣庄的差事养活,现下她做的事被人发现,管事说不得就会将她赶出去,到时她一家老小就该喝西北风去了。
“永旺叔,是我错了,我猪油蒙了心,做下了这等的糊涂事,你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遭罢。”宋嫂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对着管永旺死命磕了几个响头,又说道:“随你如何处置我,只是千万别赶我走啊。”
管永旺神情冷硬,他沉声对身旁的帐房说道:“把这个月的月钱结给她,赶她出绣庄。”
听了管永旺的话,宋嫂子就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她扑到管永旺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嘴里大声喊道:“我不走,永旺叔,我在绣庄里做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一时做错事,你罚我就是了,为甚么要夺了我的差事呀。”
“你这心肠歹毒的妇人,你只当你做的是顺走一根针头线脑的小事呢,这幅松鹤延年图是州里的刺史大人定下的,就是东家也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出差错,我没送你去见官,已是大大的便宜了你,你竟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有苦劳?”管永旺气得大怒,他指着宋嫂子痛骂一
顿,又对外头几个汉子吼道:“楞着做甚么,还不将她赶出去。”
那宋嫂子死活不肯走,她又对着顾三娘认错,求她帮着说情,只是顾三娘被她害得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去做这滥好人,屋里闹得不可开交,大家伙见劝不住宋嫂子,便有两三个汉子推搡着她出了绣庄,不过片刻,屋里便静了下来,众人一齐望着管永旺和顾三娘。
管永旺心内也是叫苦不跌,赶走了宋嫂子还是小事,当务之急是要如何挽救,他们金氏绣庄的生意,平日少不了刺史大人的照顾,万一因此怒恼了他,他在东家那边也不好过啊。
“三娘,你看余下的时日还能不能再赶一幅松鹤延年图出来?”实则管永旺也心知他这是痴人说梦,顾三娘的这幅绣件用了将近三个月,再剩十几天就要交工了,她就是再多长一双手出来也赶不过来呀。
顾三娘也觉得这是无望,只是这事是她的疏忽,要她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她哪里说得出口来。
“永旺叔,咱们库房还有不少贺寿用的绣件,就不能换一幅么?”莫小红着急的说道。
管永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说:“要是往常也就罢了,这幅松鹤延年图是刺史大人亲自指着要的,再者绘图已提前给刺史大人看过了,这是再更换不得的。”
莫小红急得跺脚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就连管永旺也一语不发,那顾三娘立在一旁,她将牙关一咬,看着管永旺说道:“永旺叔,我试试罢,只不过还请你跟刺史大人家的管事说说,看看还能不能再宽限几日。”
管永旺心头一喜,他问:“你有几分的把握?”
“别管几分的别握,我总归要拼力一试!”顾三娘目光沉稳的说道。
管永旺想了一想,他说道:“那好,我即刻差人把绣机送到你家,这些日子你只管安心在家里赶这幅绣件,短了甚么,只管开口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