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演的倒台,钱庄案的也很快告破,当刑部尚书邱瑜把结案报告摆在崇祯面前事,崇祯才反应过来这一次又被别有用心的人带了节奏。这次风波的关键是假票窝点,而他之前一直把精力集中在刘慧明和那几千万两银子上面,白白浪费了很多精力。
他看到此案的幕后主使竟然是陈演,不由得大吃一惊,随即就彻底震怒了。他刚赐死了周延儒,如今又轮到他的继任者了。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只杀过一个首辅大学士,而他三年内就杀了两个,算上马上要去见阎王的陈演,就是三个了。
崇祯不禁仰天长叹,涕泪横流,“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到底做了什么孽啊,竟然赐了我这么多奸臣贼子!”
但是再难的事也要去做,崇祯哀叹良久,最后还是下旨赐死了陈演,他的位置就由次辅蒋德璟接任了。
崇祯其实不怎么喜欢蒋德璟,他和黄道周一样,都以刚直敢谏著称,这样的人虽然名声很好,但是情商很差,经常惹他生气。他更倾向于魏藻德,但他毕竟太年轻了,而且现在还是一个少詹士,连个部堂官都没做,现在就让他做首辅实在有些底气不足。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崇祯发现他过于乖巧了,做事八面玲珑,让他有些不放心。半年时间杀了两个首辅,让他对之前的用人观产生了些许质疑,在他手下,乖觉的臣子比耿直的臣子官运更好,乖觉如周延儒、温体仁、陈演都是朝堂的常青树,耿直如成基命、李标、刘宇亮、范复粹等人往往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罢了职。
一想到陈演和周延儒就是特别乖巧的人,他就打起了退堂鼓,暂时让老犟牛蒋德璟接过重任了。
崇祯刚搞定了首辅人选,正在想是否把礼部尚书林欲楫递补入阁,却turnaround收到一封奏疏,正是林欲楫呈上来的,竟然是辞呈。
崇祯有些发愣,林欲楫这段时间干得不错啊,自己也没有恼他,他为什么要提出致仕的请求呢?
难道他犯了罪,不得不上表请辞?
他忙让侍候在一边的王承恩找来前段时间关于他的奏疏,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动,除了上疏弹劾过一次倪元璐以外,其他时候都是风平浪静的,算得上毫无存在感。
其实他真的是想多了,林尚书出身于万历五年,今年已经六十八岁高龄了,放在后世早就在享受天伦之乐了,而他现在还在朝堂上如履薄冰,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崇祯搞明白了他的想法,也没在为难他,直接留中不发。按照大明官场的惯例,大臣要辞职必须上足三道奏疏,皇帝才可以放人。
崇祯默认了他的辞职,就开始考虑后续人选了,本来李建泰、魏藻德都是不错的人选,但是现在两人一个因为宣府窝案被发配到贵州了,一个提前入了阁,现在又升礼部尚书就有些说不通了。
新任礼部侍郎都是刚升的职,如今才几个月时间,再次升职有些不妥当了。
崇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得问王承恩,王承恩想了想,道
,“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恪勤忠贞,可当此任。”
史可法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如今执掌南京兵部,维系整个东南的安全。崇祯对他的任用十分满意,摇头道,“可法要为朕镇守东南,不可轻动。”
王承恩想了想又道,“南京翰林院掌院姜曰广可当此任。”
姜曰广,字居之,号燕及,江西南昌府新建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早年间出使过朝鲜,“不携中国一物往、不取朝鲜一钱归”,以他的高风亮节赢得了朝鲜朝野一片赞颂。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皮岛视察过毛文龙,对他的胆气和军事能力赞叹不已,称他为“真豪杰”,赢得了他的尊重。
在魏忠贤当权时,他作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骨头很硬,自然招致了打击,被削籍为民。崇祯登基以后复出,最高做到吏部右侍郎,后来触怒了皇帝被赶回家当了乡绅。去年才重新复出,现在为詹事府詹事,执掌翰林院,在南京和史可法、吕大器遥相呼应,同为东南的政治明星。
但崇祯的第一人选另有其人,仍然摇头道,“大明尚无翰林院直升大宗伯之先例。”
王承恩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窍,道,“南京礼部尚书王铎可当此任。”
崇祯点了点头,“嗯,不错,可令王铎任大宗伯,令姜曰广掌南京礼部。”
王铎,字觉斯,号十樵,山西平阳府洪洞县人,天启二年进士,大书法家,与董其昌齐名,号称南董北王。董其昌时候,他又和黄道周、倪元璐鼎足而立,在后世号称“晚明三株树”,一幅字可以拍出天价。
除了是大书法家以外,王铎还是太子朱慈炤的老师,深得崇祯的信任。后来出任南京礼部尚书,期间他的父母相继病故,他守丧归来以后,崇祯仍然让他做南京礼部尚书,足见对他的信任。
两人商讨完国事,崇祯又拿起新一期的《京报》来看,第一眼就看到一则告示,上面写了隆鑫钱庄将接手汇丰钱庄,并承担一切债务和亏空,并于冬月十五开始兑换。
崇祯有些懵逼,问王承恩道,“承恩,这个隆鑫钱庄是何来历,为何要做这样的吃力不讨好的事?”
王承恩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从名字上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奴婢以为,这家隆鑫钱庄可能是刘德华新成立的钱庄,说是收购汇丰钱庄,可能只是换了个招牌而已。”
崇祯脸上惊疑不定,问道,“当真?”
王承恩笃定地道,“钱庄一案已经了结,伪票窝点已被查处,涉案的蟊贼已有就戮,伪票以不能兴风作浪,钱庄是时候重新开业了。”
崇祯想了想道,“这告示一出,恐引起京中百姓集体对付,据朕所知,钱庄的存银在南京,朕已派人去保管,他哪有那么多银子兑给他们?”
王承恩怔了一下,迟疑道,“老奴正要禀报一件事,派去南京的人已经传话回来了,南京并无存银。”
崇祯大惊失色,失声道,“啊……怎么会这样?那些银子呢,到哪里去了?”
王承恩见崇祯
的脸色充满了迷茫与愤怒,半晌才道,“或许不在南京。”
崇祯感觉自己被耍了,顿时恼羞成怒,骂道,“好,好个奸贼,竟敢欺瞒朕!莫不是怕朕侵吞这笔银子?”
王承恩心道你不仅仅是想侵吞,你是已经侵吞了,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清高?
崇祯很想把现在就派人到山西把刘慧明抓回来,逼问他这比银子的下落,但一看到手里的告示,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对刘慧明愈发恼怒了。
冬月十五,五家隆鑫钱庄在原来大有钱庄的位置上重新开业,伙计把门一打开,等候多时的百姓就蜂拥而入,好在他们已经提前做了御案,等他们进入一进的天井才发现里面多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只能供一人通过,他们就被自动地排了队。
看着吵吵嚷嚷的百姓,一个主事大声喊道,“乡亲们不要着慌,银子管够,一定都让你们兑了。”
老百姓被坑怕了,哪里听得进去,只想快点儿把手里的废纸兑成银子,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等。
那主事没办法,只得祭出大棍法则,几棍子下去,先前还不可一世的百姓就老实了,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候着。
当兑完银子的百姓从另一个通道出现在大街上时,还在等候的百姓终于相信钱庄说的是真的了,先前还笼罩在众人头上的焦虑就一扫而空了。
就在众人焦急地等候时,柜台上又开了一个窗口,识字的人一眼就看清了,竟然存银窗口。
老百姓见是存银子的窗口纷纷大笑起来,嚷道,“经历了这样的事,不知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敢在这里存银子?”
但是奇计很快就出现了,存银窗口还没开多久,就有一个做买卖的人进来兑了一百两新银票。
没过多久,又有两个外地商人结伴而来来托运银两,一出手就是三千两,可把众人吓坏了。
整个白天,存银窗口都没闲着,虽然远不如来兑银子的人多,但他们无疑已经取得了一个良好的开头。
第二天是冬月十六,又到了《京报》发行的日子,上面又贴出了一则告示,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家名叫聚友的钱庄声称将接手汇丰钱庄,同样承担了汇丰钱庄的债务和兑换业务,并于冬月二十开始办理。
崇祯看着手里的京报,彻底怒了,心道好个刘慧明,果然把朕骗了,他忙把王德化叫来,让他去打听刘慧明把这么大一笔银子到底存在哪里了。
王德化闻言不禁想笑,假装派人出去打探了半天,很快就回来禀报道,“陛下,刘阁老并没有把银子运出城,而是究竟存放在他们的粮社或者百货商社里面,这些商社都是他老人家的,后院都是通的,要存点儿银子自然不在话下。”
崇祯懊恼地一拍额头,朝他挥了挥手,无力地道,“你去忙吧,朕累了歇一会儿!”
王德化回到司礼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心中责备刘慧明道,德华啊,这一次,你可把陛下得罪得不轻啊,咱家看你以后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