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明回到下处,见何欢拿着一份情报正在思索着,忙问道,“有大事发生了吗?”
何欢看到刘慧明,忙起身相迎,道,“大人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刘慧明接过情报,问道,“哪儿来的报告。”
何欢没有说话,刘慧明接过情报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是马祥麟的处理报告下来了。他这一次损兵折将被狠狠地申斥了一通,督师自然是当不成了,还差点儿连爵位都被夺了。
这样的处理在情理之中,刘慧明无话可说,但是他推举的文安之被崇祯否决了。崇祯采纳了他的建议,把湖广拆分成了湖北和湖南两省,分别以武昌和长沙为省府。历史上的湖广分治是在康熙三年,刘慧明此举足足提前了二十年。
不过,崇祯虽然采纳了他的建议把湖广拆分了,却只给了文安之一个湖北巡抚的职位,湖广总督的职位还是落在了何腾蛟的身上,历史大势还真是浩浩汤汤啊。
刘慧明看到李乾德竟然成了首任湖南巡抚,气就不打一出来,挖苦道,“这个李乾德见到张献忠就跑,不知道还以为是他的向导呢,他怎么没被处理?”
何欢憋住笑,指了指后面,道,“大人看看这里,张达中调任长沙知府,金光辰升任夷陵知州,荆国光又去了广东肇庆任知府了。”
“咱们的工厂作坊完了!”
刘慧明只吐出两个字就已觉得后背发凉,被连着敲了两闷棍,他也明白崇祯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刘慧明想起崇祯那张表面十分亲切,背地里却冷若冰霜的脸,心里不由得一寒,各种历史资料都表明,他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啊!
刘慧明已经懒得去想是谁在背后捅刀子的事了,他只为自己早日离京感到庆幸,“看来此次离京真是个明智之举啊!”
何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早就看出了刘慧明不是玩政治的料,曾几次劝刘慧明尽快离京,不要在京城耽误时间。
刘慧明想了想道,“通知夷陵那边的人,放弃工厂,全部搬到南阳去。”
何欢点头称是,这是他们之前早就商量好了的,张献忠正在向荆州移动,根据历史轨迹,他马上就要入川了,夷陵和荆州是他的必经之路,荆州还好,城池高大,或许可以幸免于难。夷陵可就不行了,夷陵城池低矮,到如今已经被流寇攻破好几次了,根本挡不住张献忠的。而南阳和襄阳经过一季的屯垦,新作物已经有了收成,可以发展工业了。
刘慧明又吩咐道,“荆州被一锅端了,襄阳和南阳也有危险了,你赶紧给王永祚写封信,让他多使银子,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位置。”
何欢忙点头称是。
刘慧明又道,“襄阳和南阳一定不能丢,给周敏也写封信,告诉他,加入他做不成知府了,也不要离开南阳,就留在那里当个乡绅,一定要把所有州府的六房都控制住。”
何欢忙记下来,又补充道,“王永祚昏聩懦弱,恐不可靠。我建议襄阳也可以交给周敏,让他如法炮制。”
刘慧明点了点头,他又想起留在夷陵的女人们,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已经生产了,忙提起笔给何芳芳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养好身体之后就尽快离开夷陵,回石砫去。
忙完了家事,刘慧明才感叹道,“咳,掌控不了吏部,没有人事权真的是处处被动啊,咱们要想个办法,把吏部控制在手才是。”
何欢无奈地笑了笑,道
,“这事难度不小,李天官虽然退了,但新上任的钱天官对你也不太友善。”
刘慧明心说他和自己有夺妻之恨,不给自己使绊子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怎么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何欢见他眉头紧锁,插话道,“大人莫非忘了许直?”
刘慧明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吩咐道,“对,对,还有老许可以帮我们!你赶紧给戴涛写信,让他想办法把他推到文选郎的位置上去,咱们控制不用控制整个吏部,把文选司握在手里就行了。”
许直现在是吏部考功司员外郎,离文选司郎中还差一步,他和自己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化,只要稍加运作就可以做到。
二人商议了一阵,刘慧明又给王承恩写了一封信,让他从中斡旋。
搞定了人事权的事,刘慧明才想起了倪元璐,问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倪元璐在干什么呢,他怎么没有事先通信?”
刘慧明已经开始质疑倪元璐的能力了,想当初他离京之时还特意和他谈过,让他在京城好生看顾,守好大后方。如今他才走了一个月,敌人就已经杀到了家门口,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也太失水准了吧?
“倪元璐正在受到言官弹劾,为了自证清白,已经向皇上上表请辞了”,何欢拿出另一份情报递给刘慧明,“陛下留中了。”
“哈哈,好啊,好啊,果然好计策!先来一遭釜底抽薪,再打掉倪元璐,断了我一臂,后面我是不是就任他们揉搓了?”刘慧明冷笑不已,“这些人窝里斗的功夫我算是领教了!”
何欢心说你好歹还知道自己的处境,看来还没昏头。
刘慧明被敲了几闷棍,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敌人是谁,他细数了一下朝中的大佬,内阁首辅陈演虽然和自己关系一般,但绝对算不上敌人。魏藻德虽然和冯铨关系很好,但他是个胆小怕事之人,刘慧明临走前那雷霆一击把他吓得不轻,他应该没有这个胆量对付自己。
另外,他和自己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是崇祯默认的哼哈二将,不至于如此看不清形势。
刘慧明掰着指头算来算去,最后还是把账算在了东林党和复社的头上,问道,“是谁在弹劾倪元璐?金光辰升官是谁办理的?”
“金光辰因为触怒了皇上被贬为夷陵同知乃是年初之事,现在升官是吏部考核的结果”,何欢解释道,“弹劾倪元璐的是礼科都给事中沈胤培。”
刘慧明愣了一下,问道,“他不是阉党吗,怎么跟东林党搅在一起了?”
沈胤培是浙江湖州人氏,崇祯四年的进士,由于一踏入官场就带着浙党的烙印,自然就被东林党和复社归结为阉党了,因而入仕十多年以来一直都声名不显。倪元璐当时还出马拉拢过他,他也表示过投诚之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叛变了。
何欢苦笑道,“此人虽虽有意加入至公党,还参加过两次聚会,最终还是成了敌人。”
“MD,看来是咱们给的筹码不足啊”,刘慧明也苦笑了一声,“他弹劾我们什么?”
何欢拿出厚厚的一叠塘报,一边指点一边说,“弹劾我们妖言惑众、罔顾大明礼制、张扬异端邪说。”
刘慧明仔细地看了塘报,原来沈胤培说的是《崇祯历书》的事。刘慧明走后,倪元璐就按照事先的计划刊印《崇祯历书》,刚开始还好,随着印刷量的加大,终于引起了士林的强烈反弹。
言官首先弹劾戴涛,吓得他赶紧上表请辞,哪知崇祯亲自过问了此事,不准他离职,还
给他升了官,现在已经是通政司左参议了,专门掌管《京报》的发行,与邸报分庭抗礼。
言官没办法,只得把目光对准了倪元璐,倪元璐百口莫辩,最后只得上表请辞。
刘慧明见崇祯明目张胆地拉拢戴涛,不由得想起临走时他同样明目张胆地拉拢谭洪的事,心中就有些不满,问道,“老戴和谭洪没有背叛我吧?”
何欢从文件堆里找出一份报告,递给他,道,“这是刘信之前几天发来的,谭爷立场坚定,没有受到蛊惑。不过……”
刘慧明忙问,“不过什么?”
何欢道,“谭爷虽然没有变节,但第八师下面的人却被挖走了不少,除此之外,武备学堂毕业的学员也有很多加入了第二军和第三军。”
刘慧明的心里五味杂陈,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学员,竟然就这样给崇祯做了嫁衣,虽然他当时信誓旦旦,可如今他们真的成了朝廷的人,他心里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刘慧明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一摊手,“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武备学堂本来就是为朝廷办的,现在就交给朝廷吧。”
何欢点了点头,很快就写了一封密信给谭洪,让他从下一批学员开始停掉他们的经费,让他们自生自灭。
何欢又道,“戴先生也写了封信过来,他表面上顺从了皇上,背地里还是向着我们的,为表忠心,他还准备把小戴公子送到军中效力。”
刘慧明嗯了一声,道,“这个老戴,就是识时务啊!襄阳是座大城,很安全,你们也尽快把家眷接过去吧,免得张献忠打过来了,被一锅端了。”
何欢嗯了一声,道,“兄弟们的家眷如今大部分都安置在石柱,襄阳和南阳也有部分,襄阳很好,南阳城池不如襄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刘慧明道,“那就让周敏把城墙修高一些,把河道挖深一些!”
他又想起了何欢过年时看上的那个姑娘,笑着问道,“你说得那门亲事怎么样了?”
何欢没想到刘慧明会突然问他的私事,怔了一下,道,“已经定下了亲事,今年恐无暇回去成亲了。”
刘慧明心中涌起一股歉然之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唉,都是我的不好,耽搁你的终身大事了。”
何欢笑了笑,道,“不妨事的,我在大人从宣府带来的那批女子里挑了一个做侧室,离京时已经怀有身孕了。”
刘慧明大喜,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嗯,不错,这一点我们倒是很合拍,工作虽然很忙,都没有耽误生孩子。”
何欢尴尬地笑了笑,心道我还是不如你啊,你是仲马,我最多算一只仲羊。
两人又说了一阵闲话,刘慧明想起了那份自白书,问道,“咱们那份竞选自白书呢,怎么没人弹劾?那上面的内容更劲爆呢!”
何欢道,“自白书被陛下留中了,还未公布。”
刘慧明呵呵笑了两声,道,“看来竞选之事也要泡汤了。”
何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心道你当时提出这事我就觉得不靠谱,现在碰了壁,知道官场的厉害了吧!
“他们采取的是敲边鼓伐大树的策略,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的盟友一个个都干掉!”刘慧明思索良久,决定还是从这些言官的私生活上入手,“好好查查这几只狗,看看他们有什么不法事。”
既然战火还未烧到自己身上,自己不妨陪他们过几招,自己手上有情报机构,不怕他们不露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