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的早朝果然很热闹,刘慧明睁着惺忪的睡眼到的时候,二十多个言官正在集体上疏弹劾他强闯吏部衙门,欺压年老的李大冢宰。
刘慧明站在最前面,也不生气,只是不以为然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言官出班大声疾呼,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意。
这帮人或许是知道他马上要走了,胆子又壮了,但他们却忘了,他们这样集体上书可是犯了崇祯的大忌的。
果然,崇祯听了十几个人说同样的话,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了。最后直接把手一挥,值守太监王承恩便展开一张圣旨,当众宣读了对刘慧明的处理决定——严厉申斥,罚俸半年。
刘慧明装模作样地听完王承恩义正言辞的申斥,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散了朝,刘慧明回到府里,陈沅应顾媚之邀去府上做客了。她在林馨儿的服侍下洗了个澡换了常服就准备去钦天监,不料却在门口遇到了男扮女装的柳如是。
刘慧明咦了一声,道,“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自从前天和她深入接触之后,刘慧明就对她有了特别的印象,她果然与大明其他的女人不同,陈沅、寇白门等人虽然和她一样都是风尘中人,但价值观却是正统的,都想找个靠山过安稳的日子。只有她不同,她更接近现代女人,思想独立,行为率性,不取悦男人,不屈服生活,无所顾忌,只追求本心。
这样的女人犹如一匹野马,他家里没有草原,还是离她远一点儿好。
柳如是带着一个小厮,也是女扮男装的,两人静静地站着,见刘慧明问话,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先介绍了丫鬟小宁,才脆生生地道,“听闻先生今天要去钦天监,弟子可否同行?”
刘慧明笑了笑,道,“钦天监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些冷冰冰的东西,你不一定感兴趣的。”
柳如是站直身子,道,“弟子跟随先生学习算学,又听了一些西洋乐曲,很想知道西洋究竟是怎么样的,请先生成全弟子嘛。”
“那好吧!”刘慧明见她如此有求知欲,再推辞就显得不地道了,便把她和小宁让到了马车里,自己则和李轩挤在了外面。
柳如是见状,忙掀开帘子,道,“先生快进来坐吧,先生不进来弟子难以安生。”
刘慧明笑了笑道,“不妨事,你在里面好好呆着吧,我在外面看风景,北京的秋可是中国三大美景之一啊。”
柳如是执意不肯,又道,“弟子今天穿的是男装,先生就当我是男子吧。”
刘慧明只得进去了,在车里坐定以后,见她穿得很单薄,明便发扬了前世的绅士风度,从衣架上摘下一件披风递给她,“风大,披上吧。天气转凉了,你要多穿一点儿啊!”
今天是八月二十七,换算成阳历的话已经是十月中旬了,现在又是小冰河期,北方的冬天来得特别早,现在已经有“烈烈北风凉,白露沾我裳”的感觉了。
柳如是嘴唇颤抖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谢老师厚爱。”
马车吱吱呀呀地往前开着,柳如是问道,“刚才先生说北京的秋是中国三大美景之一,还有两景是什么呢?”
刘慧明笑道,“秋北京、雨桂林、雾重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柳如是迟疑道,“雨桂林和雾重庆我倒有所耳闻,秋北京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北京的秋天有什么景致呢?”
刘慧明脱口而出道,“香山红叶啊。”
欧,希特,说秃噜嘴了,这个时代哪有香山红叶!
刘慧明一出口就意识到错了,香山红叶是乾隆年间才种植的,现在的香山除了部分地区被辟为早丧皇子、公主、嫔妃的陵园之外,大部分还是一片原生态,只有香山寺一带有些人造景观, 其他地方则是民田、煤矿场,风景一点儿都不美。
柳如是果然问道,“香山哪里有红叶,哦,对了,香山寺里有红叶,老爷前几日还陪有人去看过。”
柳如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失言了,哪知刘慧明只顾圆谎,根本没注意这么重
要的信息。
柳如是突然拍着马车座椅,赞道,“呀,这车好平啊,一点儿都不抖。”
刘慧明也急需转移话题,便炫耀道,“这是我用秘法改装过的,怎么样,坐着舒服吧。”
柳如是点头道,“嗯,舒服,坐这样的车可以在上面写字作画,太好了!”
刘慧明道,“这算什么,我还坐过一种更高级的车,又快又稳,叫火车。”
柳如是和丫鬟小宁都不信,刘慧明只得给他们普及了一下火车的知识,当说到蒸汽机时,不免又要费一番口舌。上次陈沅说帮他物色工匠研究蒸汽机,到现在都没有回应,他本想找方以智,看到他那么忙,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柳如是交友广泛,应该有门路吧。
果然,柳如是听了他的话,忙道,“江南倒是有一些喜爱机巧之人,弟子可以代为打听。”
刘慧明道,“好,那就太好了。有了火车,从北京到南京一天就可以实现‘千里南京一日还’了。”
柳如是和丫鬟小宁同时瞪大了眼睛,南京到北京两千二百里路程,就算是特快驿递也要五六天才能到,要是商人经商、士子赶考、官员赴任的话一般要一个多月才能到,坐火车一天可以打个来回,怎么可能?
刘慧明解释道,“这种火车用蒸汽机驱动,刚造出来一个小时可能只能跑二三十公里,但后面还要慢慢提升嘛,以后就可以抛到三百公里了,北京到南京一千一百公里,四个小时足够了,早上在南京吃鸭血粉丝,中午就可以到北京吃烤鸭,晚上还可以夜游秦淮。”
柳如是知道一个小时就是半个时辰,一公里就是两里,简单地换算了一下,顿时张口结舌道,“一个时辰最多可以跑一千二百里,比千里马还快?”
刘慧明笑道,“千里马算什么,我知道一种机器可以飞,北京到南京一个时辰就到了,只是我造不出来。”
两个姑娘像听天书,无论如何都不信,刘慧明也不想解释,就当是说天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