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登一口气看完了帝国驻联邦新大使的简介，颇为吃惊：“不过短短不到5年时间，林寞就从一介平民成为少将、公爵、军情局副局长，他发迹可真是够快了。”
中调局局长崔东林点头：“是的。他自身的能力、际遇和上位者的赏识都是关键之处。可谓时势造英雄。在听说他要来当大使后，我就立刻让下属整理出了这份简历。但我个人也有一些看法。”
海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崔东林说：“综上所述，无论林寞是不是被皇帝厌弃，但他既然成为联系两国关系的纽带，那么他对我国的态度就很关键。可从他这几年简历来看，我觉得他对联邦的态度不会太好。
他的处事风格很极端，对于敌人非常冷酷无情，从他在爱苏大学的演讲中也可看出一二。对于他来说能让他上心的人只有两种：朋友或是敌人。联邦很不幸在他一年级时因为卡罗塔事件让他失去了三名同学，又差点害他和李奥命丧那里，这个很坏的开端绝对会让林寞对联邦记仇。
紧接着不久又发生了周仲文绑架公主事件。虽然周仲文是白露骑士团首领，但他的掩护身份却是联邦高级官员，林寞甘冒奇险入爱苏刺杀他，又被乌列散布谣言让您以为他来刺杀您而置他于危险境地，这又是雪上加霜。
他与联邦第三次打交道，又遇到竹海庄园的恐怖袭击，让他最珍视的云墨中队损失惨重。虽然是诺曼干的，但这笔账他肯定又要记到联邦头上了。”
海登不动声色地询问：“你说，他来联邦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和李奥可是生死之交，难道会这么快就失去了李奥的宠信吗？会不会又故伎重使，自污名声来联邦有什么阴谋？”
崔东林点头：“是的，总统阁下，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有阴谋。然而经过慎重考虑，我又推翻了先前的推测。
原因有二：一是林寞如今声名大显，已为整个人类世界所知，受声名所累，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关注，一个名人想当间谍，恐怕就算不被我们监视，也会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想搞点什么阴谋诡计恐怕不易。再说林寞心中有数，现在不是适宜人类内斗的时机，他不可能想阴谋推翻我国政权，那么就算有别的阴谋我们也不惧。
二是李奥对于林寞的处置很值得推敲。从林寞的简历中可以看出，他的爵位是由于多次拯救皇族尤其是李奥的性命而累进的，而他的军衔和官职则是因为多次对于帝国的功劳累升。用威廉的话说，爵位是以私人关系获得的，军衔和职务却是因为国家公务获得的。按理说，李奥是因为林寞涉嫌杀死自己唯一的弟弟而暴怒，这是私事，与国务无关。李奥应该首先剥夺林寞的爵位，但李奥却剥夺了林寞的军籍、军衔和职务，反而保留了他的爵位。李奥此人，虽然年轻却还热血，是个奖罚分明的人，我猜，会不会是因为他开始忌惮林寞的力量，所以宁愿剥夺林寞拥有的一切权力，而将保留爵位作为一种交换，以显示他并没有那么绝情，以免在刚登基之际寒了大臣的心，毕竟他的亲信重臣中大部分都与林寞交好。”
海登沉吟：“你是说，如果他将林寞的权势一撸到底才会是冲动之举，现在保留了爵位却剥夺了实权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反而不像作假？”
崔东林点头：“一点愚见，谨供总统阁下参考。”
海登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仍然询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可以放松一些对林寞的警惕，欢迎他来到联邦，甚至可以考虑拉拢他吗？他实在是个人才啊。”
崔东林微垂下眼，神色未变，回答道：“此事我不确定。林寞此人身上谜团非常多，常能行非常人所能之事，例如他是怎么突破卡罗塔星我们最先进的电子屏障的？例如维尔马号明明是被隐藏得极好，又是如何被发现、被启动，又是如何控制我军战舰导致维尔马号险些逃脱的？林寞是如何多次控制我联邦所有终端的？他是如何通过帝国那号称铜墙铁壁的马其顿防线的？林寞似乎与超强人工智能乌列有着极深的仇恨又是如何来的？还有他那次神秘的昏迷又奇迹般苏醒是怎么回事，这些我们全部无从得知。”
海登眯起眼：“你在怀疑林寞有超级人工智能为援手？你提到的这些谜团，除了昏迷那事之外，如果用他有一个超强的人工智能基本就能完美解释。”
崔东林叹息：“我见过他的人工智能，他去年才为这个人工智能购置了极其先进的机械身躯，在这次国事访问时他曾到访中调局，我也见过那个人工智能，是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性的躯壳，看不出究竟。在他们走后，我曾经询问过中调局的中央智能：林寞的人工智能是什么样的等级，但我们的中央智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海登惊讶：“你们的中央智能已经是联邦目前正在使用的最高等级——六级智能，它怎么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崔东林沉声道：“这就说明要么是林寞的人工智能非常高级，能让我们的中央智能查不到其底细，又或者可能是它太厉害，吓得我们的中央智能不敢说出它的底细。但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四大超级人工智能。不可能是林寞托辞中那样，是奥丁在我们联邦网络中发现了诺森聚会的真相。虽然路西法下落不明，但我们的中央智能又不是没见过路西法，根本不是这种反应。四大超级人工智能只是启智八级，不会将六级的中央智能逼成这样。”
海登这下子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尖锐了许多：“那会是什么？诺森的高级指挥官？”
在百年战争中，诺亚制造出了不少高级诺森指挥官，其中闻名于世的有113名，而且据资料记录，这113名高级指挥官每一名的下落都有据可查，或战死或被俘后处死，无一幸存。但资料这种东西，有时候可能并不太真实，也有可能存在漏网之鱼，或是诺亚有制造出不为人知的高级诺森。
但海登立刻就缓和了表情，自己否定了自己：“林寞在爱苏大学的演讲中明确提到了对诺森和诺曼的憎恨，又提醒我们提防诺森，不会的，他不会跟诺森勾结。”
然而海登的声音也带了一丝不确定。
崔东林也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毕竟诺亚已经死了，诺森的高级指挥官们也死伤殆尽，四大超级人工智能已经是目前人类世界最高级别的人工智能了……”
他突然愣了一下，猛地一拍巴掌：“总统，那个乌列是什么东西我们也不知道！但林寞能查到束维惨案是乌列干的，那就说明他的人工智能显然不逊色于那个乌列！”
海登倒吸了一口气，他也想起束维惨案之后，他曾经要求调查过那个乌列的来历，然而集联邦之力，根本无功，就像是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存在过乌列一样，虽然能够猜到它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工智能，但却查不来其来历和详细资料，偏偏联邦最强大的人工智能路西法又下落不明很久了。如果乌列和林寞的人工智能是同一种东西，那又会多么可怕。
海登的脸色终于变了，对于人工智能，他和威廉的态度有些不同。如果说威廉是警惕人工智能但又在可控范围内毫不顾忌地拿来就用，那么海登则是彻头彻尾地恐惧人工智能。
在百年战争中，虽然海登是文官不用上战场，但他的幼年却是在对诺森的强大恐惧中度过的，他的父母全部死于百年战争，而且是死于诺森的枪下，他和弟弟被埋在废墟中两天一夜才被救了出来，弟弟因此失去了一条腿，而他也失去了一个肾脏。在战时，两个孩子甚至连得到假肢和种植新器官的机会都没有，海登凭自己的努力成为白露帝国的重臣，然而对于诺森的恐惧却从没有停止过。他的噩梦，永远都是那弥漫的硝烟、充满鼻息的尘土气息和弟弟那条断腿露出的白骨……
所以联邦的智能化程度低于目前的科技水平，海登宁愿多用人，也不喜欢用人工智能。联邦的人工智能最高只到启智六级，足够用了，因为海登怕人工智能的等级再高下去，恐怕又要养虎为患，所以路西法自请镇守遥远的生命喷泉，海登也从没有动过请它协助国家之心，所以当林寞警告了联邦目前已经成为了诺森和诺曼的摇篮和未来可能会成为种族大战的前线后，海登由于忧思过度，快速衰老了。
“不许他来联邦！”海登失神中，一时竟将自己的恐惧喊了出来。
崔东林身为海登亲信，自然知道海登在害怕什么。他微笑着，企图安抚海登：“总统，虽然不知林寞是神是鬼，身边有什么力量协助，但他来联邦或许不是件坏事。”
海登瞪他：“这样的人，难道你还想拉拢收买他吗？”
崔东林轻笑出声：“是人就有收买的价值，不为所动只是价钱出低了而已。如果林寞真的失去了皇帝的宠爱，以他的本事，难道甘于寂寞吗？如果他真的想有所作为，联邦愿意花大价钱收买他，他又有何不乐意的呢？反正我们试试，不成功，最多只是再让他对联邦增添些反感，反正我们是债多不愁了。但如果侥幸成功了，那可就如虎添翼了。别说对付诺森胜算更多，就算反攻帝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海登瞪大的眼睛慢慢地眯缝了起来，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崔东林的话看起来有些狂妄，但仔细想想，林寞的优势还真是不胜枚举：
对帝国皇帝熟悉无比，与帝国军政重臣无不交好，现任帝国三军司令部总参谋长是他的校长，帝国军事学院院长是他的教官，军情局副局长被他救过性命，而帝国警察总局局长因此深念其恩，帝国勋贵首领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盟友，帝国的两位公主都喜欢他。军情局除原研健之外他就是二号人物，虽然离开了，但目前的骨干也全都与他相熟。
在帝国之外，教皇受惠于他，教皇身边的大红人辛白主教与他是生死之交，联邦能数得上来的权贵基本都被他从必死之局中救出。
个人能力出众，灭白露骑士团、杀周仲文、挑拨离间赫伦海盗、更换戚党首领、对联邦的提醒、清除教皇国的诺曼头目、助李奥登基，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总有借势外力，但无论是挑选时机、行动安排及应变能力都远比一个智囊团或是一个军团更加优秀得力。这样一个人，远非皇帝的左膀右臂这么简单，他的确有能力动摇一个国家的根本。
然而海登的兴奋之色慢慢消退了，“他这样的人物，如果真对帝国怀恨在心，早就动手了，怎么会跟我们合作？他什么都不缺。”
崔东林笑着摇头：“您说错了一件事，他虽然什么都不缺，但他还是缺少力量。我前面提到的他的优势，前提是他仍然受李奥宠信。帝国重臣与他交好是事实，但也是有条件的。如果明确了皇帝对他的厌恶，那么这些人就必须会选择皇权，就算与他私交仍然不差，但也绝对不会为了林寞而反对皇帝。所以林寞看似荣宠加身，但其实根基并不稳。他现在无论是灰心丧气真心想远离帝国，还是想向皇帝复仇，他都需要力量。而能与帝国力量抗衡的，只有我们。他们如果真有野心，当我们在适当的机会伸出友谊的手掌，他会握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