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菲恩心里的强硬突然一下子烟消云散，两行清泪转瞬而下，心痛得仿佛气都喘不过来，一下子弯下了腰，“我都已经退让了，要带她去永乐星，离克洛伊远远的，你们还要怎么样？为什么非要这么逼我？”
李奥惊得一把攫住了菲恩的肩膀，逼他抬起头来，颤声道：“菲恩，你难道真的在怀疑我吗？我们才一起发过誓言要团结一心守护好帝国，难道你全都忘了吗？我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吗？我连劳伦斯都没要他的命，难道我会让林寞去对公爵夫人这位长辈去做什么？我有必要在这多事之秋多生事端吗？”
李奥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哭音，他没想到菲恩在悲痛之下竟然对他产生了这样深的误解。
菲恩和李奥都没有读心术，如果有，可能事件就不会逐渐向坏的一面发展。正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所以一言不合就会产生误会，又因误会而不断加深误会。
如果一个人认定了对方有错，那么对方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百般解释也会被认为是在狡辩。此时菲恩和李奥的情况正是如此。
此时原研健去而返还，在书房外请求觐见。李奥想扶起菲恩，但被菲恩退后一步让开，菲恩擦了擦眼泪，面向窗口背对李奥，李奥伸出的双手很尴尬地悬在空中，心中也有些恼火，强压下怒气，让原研健进来。
原研健一进书房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向二人行礼，但菲恩却并没有转过身，只应了一声算是答礼。原研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对李奥禀报：“刚才所有制服都检查完毕，自昨天下午到现在，有3名军情官在执行任务时制服破损，但都有证据或证人证明，不存在非正常破损的现象。”
菲恩猛地转身，声音略大：“这么快就检查完了？”
2374人，每人应该有起码3套以上春秋装换洗，这么多人，这么多套衣服，这么快就检查完，菲恩不信。
原研健又装作没看到菲恩发红的眼睛，恭敬道：“局中编制是2374人，从昨天下午6时至今天0点，在克洛伊共有2003人。其中，今年刚发的1套新制服绝大部分人还没有拆封，封条没破，不用检查。此外，军情官在日常训练或执行高烈度任务时都会换作战服，正规制服只是在出外轻烈度公干或是办公室内穿着，现在身着的春秋装都是上好的呢料，轻易不会破损。我从各部门调用了127台戴维仪，同时开工检查制服，再加两队各127人同时交叉目测经过仪器检查过的制服，避免疏漏。虽然慢了些，但却非常可靠。”
原研健已经检查到这程度了，就连满腹惊疑的菲恩都说不出什么了。原研健首先是威廉的臣下，菲恩也不愿意怀疑原研健的忠心。何况经过机器和两组人的交叉检查，就算有人想收买人心或是篡改记录也是不可能的。
李奥清了清嗓子，将刚才喉间的压抑强压了下去，但一开口说话，还是有些微哑：“林寞的制服呢？”
原研健眨了下眼，虽然心中暗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答：“虽然我没找到林寞，不过他的秘书罗莎莉将他的制服都找出来交了上来，我亲自检查过，没有问题。”
菲恩眯起了眼。这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又感觉到这才像林寞，哪怕就是林寞干的，但以林寞的身手，不应该会留下痕迹。
原研健目光在暗松了一口气的李奥和更加狐疑的菲恩面上暗转了一圈，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在菲恩母亲刚刚去世的第二天，兄弟俩就起了龃龉，在调查制服时李奥又当着菲恩的面特意提到林寞，原研健自然猜到菲恩在怀疑林寞，然而就算是原研健本人也是不无怀疑。毕竟能将刺杀做到这么完美的程度，似乎林寞是最可能的。
原研健暗吁了口气，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绝对不参与这兄弟俩之间的任何争吵，他只管将所有的调查结果汇报上来，怎么考虑都是皇家的事了。
“陛下，我还有一事要禀报。或许与公爵夫人遇刺事件无关，但也有些凑巧……”原研健有些吞吞吐吐。
李奥心情烦躁，喝道：“无关紧要的事以后再说吧！”
菲恩却立刻接道：“这时候发生的事，谁也说不准是否有关，你还是先说是什么事吧。”
陛下不许说，殿下又要说，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原研健竟然有些为难。无论说或不说，显然都会造成兄弟间的矛盾。他有些后悔提到这事，可凭他的直觉和经验，又觉得此事有些非同寻常，隐瞒的后果可能会非常糟糕。
李奥瞥了一眼菲恩，见菲恩完全不肯看自己，心情更糟糕了，于是挥了挥手，有些粗鲁地说：“你说吧。”
原研健只得汇报：“半小时前，洛河上一艘游船发现了一具尸体飘浮在水面上，死者是云墨中队一名上尉，身上制服武器齐全，经尸检，他血液内酒精含量非常高，胃内还有大量没消化的烈酒，身上没有外伤，死因是溺亡。首都警察局的法医初步鉴定是酒后失足溺亡。死亡时间应该就在遗体被发现之前不久……”
李奥皱眉，怎么会是云墨军？他知道林寞挑选云墨军有多慎重，这支队伍自建立以来也久经考验，怎么会有人醉酒失足溺亡？这绝对不正常，肯定是谋杀，又有什么阴谋要出现了？
菲恩则质疑：“半小时到一小时前也不过是上午8点多，云墨军军纪森严，这名军官怎么可能上午8点多因醉酒而溺亡？而且此人的制服有没有检查过？”
兄弟俩此时针对同一事件的注重点完全不同。李奥抓住的字眼是云墨军，而菲恩则敏锐地注意到了时间的蹊跷。
原研健回答：“他当时请假，按说不在首都，所以没有检查他的制服。”
菲恩又跟了一句：“那现在制服有没有检查过？”
原研健咳了一声回答道：“河上的仿古游船用的是原始的螺旋桨，因为螺旋桨打碎了水中的浮藻才令浮藻下的遗体浮了上来，也因此尸身和制服都被螺旋桨打到，严重受损……”
既然尸体和制服都严重受损了，那显然制服上原来有没有抓痕也是看不到了。
菲恩紧贴着裤子的双手握紧，但过了一会又放开了，他对原研健点了点头：“那就继续查高爆燃弹的下落吧。”说完也没跟李奥打招呼，就走出了书房。
这可真有些无礼了。原研健虽然没流露出什么异色，但目光还是往菲恩背影上瞅了那么一下，偏偏被李奥看到了。
李奥捏着眉心，无奈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不要去计较这些了。”
原研健恭声道：“是。”
李奥又问：“奥丁还找不到林寞？”
原研健摇头：“如果林寞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全帝国恐怕无人能知。”
话是这么说，可原研健总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对味。身为帝国的臣子，去了哪里居然无人能知，说好听点是行踪不定，往大逆不道上说，林寞就是想干点什么坏事恐怕也无人知晓了。
李奥叹气：“由他去吧。你那边加紧点调查高爆燃弹的下落。”
原研健脸色有些难看：“第一舰队遗失的那2枚，有9成可能是被中饱私囊卖到了外星黑市。首都警备部的那枚还没有任何线索，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李奥顿时一掌拍到了书桌上，发出砰然巨响，“这样大威力的军火居然就这么流落进黑市？要不是发生这事严查到底，是不是就让他们一再得逞？在克洛伊就敢这么胆大包天，在远离帝都的地方他们又能干出些什么？帝国有多少军火流落在外？又有多少蠹虫在贪污国家的资产？你这军纪到底怎么抓的？”
原研健没有辩解，只是低头认错。
李奥发了一通火，将肚子里的邪火也趁机发泄出来，总算冷静下来，然后才有些后悔。毕竟军情局能管到军队的权限也是有限的，尤其是后勤装备这一块军队自成系统，原研健没有权限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火全对着原研健发也有些冤枉他了。
李奥走动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又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以前你的失察既往不咎，但以后要狠抓一下军纪了。这才建国20年，军队就开始贪污腐化，再这么弄下去，不用诺森打进来，我们自己先要垮了！”
原研健也并没有因为李奥的谅解而动色，仍然毕恭毕敬地倾听李奥的训诫。
李奥甚觉无趣，只好说：“你去吧，有新消息及时上报。”
原研健敬礼，然后离开了书房。
此时，李奥无比怀念林寞，这世上现在恐怕只有林寞还能在他面前保持以往的态度，把他当成朋友，而不是皇帝。
菲恩此时也在想着林寞。离开北方居后，他回到自己的兰亭阁，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把自己清理利素了，然而心中的惊疑却越来越重。他此时不但在怀疑林寞，甚至还有些想念乌列。现在或许只有乌列才能与林寞和景玉抗衡，才能有资格获取事实真相。
可菲恩又对乌列充满了警惕。他虽然怒火中伤，但还没失去最基本的理智，向乌列求助是与虎谋皮，而且此事中乌列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洗清，只能说林寞的嫌疑更大而已。
并派人谋杀了陛下的御用律师安斯艾尔一家并纵火灭迹……”
林寞拖长了语调，菲恩听愣了，傻傻地追问了一句：“他要干什么？”
“等你回来拥你登基……”一旁的李栀幽幽地说。
菲恩像听到了笑话，失笑道：“这怎么可能？”但当他看到林寞的目光时，才发觉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笑话，在劳伦斯眼里，这显然是非常可行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