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操蛋之处，便是人命贱如狗。听到那孩子天真的话，江来愣了一会儿，才打开了车门，往江边而去。
雨滴啪啪的落着，地面早已湿透，斜风暴雨，打的人脸上生疼，还把身上的那一丝体温，也给扯走了。
三具白花花的尸体，在雨势中，有些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片白，以及在水中散开的黑色长发。
是的，没有穿衣服，从外貌特征上辨认……更像是女性。
这是江来第一次在黄浦江见到浮尸，而没穿衣服的女性……更是让他想到不太好的事儿，因为这样的受害者，生前往往是遭受了欺凌与侮辱。
站在江边，任凭雨水顺着头发与脸颊滑落，看着尸体慢慢的顺河流的方向飘去……江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半晌，才呼出一口气，他得把这几个“人”，捞上来。
作为医生，他尊重生命，也尊重逝者，无论这几人是如何死的，这个时候……总不能让她们继续飘着了，否则……雨急水深，这三人……将会飘去更远的地方，无人为之伸冤。
……
“张伯，辛苦你了。”看着放在板车上的尸体，江来垂了垂眼眸，身上的雨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
他找了自家船行的人帮忙打捞，捞上来后，放上板车，送到了郊区的一个义庄。
张伯微微歉身，内心叹气，他知道自家小少爷心情很不好，可这个时代啊……能活着已是幸运了，“我会派人去找她们的家人。”
“嗯。”
“小少爷，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吧？今日不是还要给余医生他们考核吗？”
江来点头，“我知道了。去医院我会换的。”
“那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就好。”江来拒绝了。
“好。”张伯应下，见着江来的背影，决定……去通知林小姐一声，烦请她开导开导了。
作为过来人，张伯清楚，江来对林绾有不少的好感，这份好感，若是任由时间流逝，将会被磨灭的一干二净。
林绾可是第一个，让江来上心送礼物的女孩子，还包括了史密斯先生送的那把枪。
这些事儿，他当然是知道的，那个盒子……当时就放在江来车子副驾驶的位置上。
后面的糕点和日历，都被他放在了那个盒子下面。
要知道，这把枪，江来连江继开都没给。
……
同仁。
江来停好车子，又去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衣服，余温的。
“怎么会淋湿？你不是开车来的吗？”余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江来，“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掉水里了。”
“没事。”江来看着窗外摇摇头。
余温皱着眉，随后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太愉悦的事情。我并不想说什么鼓励的话，只是想说，问题，就摆在那儿，你不向前走，永远都不会解决。”
转过身，江来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改变这个吃人的社会。”
“吃人的社会……”余温微愣，随即笑，“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恭喜你。”
江来点头，语气坚定，“我会努力。”
是啊，前辈们早就走通的路，他只需要跟着前辈们一起，就好了。
“好了，准备准备，该考试了。”
“过河拆桥。”余温翻了个白眼，笑着。
……
断肢再植第一次考试，参加的人员，有余温这一批军医，也有谢尔、查理以及李枢这几位同仁的外科大夫。
而评委，除了江来，更是有其他几家医院的主要几位领导以及外科主任，可以说，对这第一次的考试，专委会是极其重视的。
作为医生，考试永远是理论+实操。
理论，是一切实操的基础，所以，优先考的，还是理论。150道选择题，考试时间，两个小时，可以说，强度很大。
光是读题，就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江医生，这套题目……可是相当全面了，又结合了临床的案例，出的很好啊。”罗丹看着这套考题，不由得感叹。
他知道江来即将任圣玛利亚的客席主任，便更加友好了。
“不错，我们很期待这次的结果。”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第一批断肢相关技术培训考核的人员啊……
可惜，大部分是华夏军医院的医生，其他又都是同仁自己的医生，不然……率先挖一个回去，自家医院就能开展相关的手术了。
可以说，这一批人只要考核通过，身价，自然是会翻了个番的。
江来笑着，也不说话。
理论考，难度不大，只要把他编的那份培训材料都背熟，那就是没有问题的，而实操考试，如果下午有病人，那么可以实际操作，若是没有病人，那就只能用鸡翅代替了，晚上，就又能加餐了。
……
谢尔看着考题，轻声念着题目，“21岁男性，右手背刀砍伤3小时，查体：右手背尺侧2cm左右锐器伤口，深及皮下，右第4掌指关节不能伸直，则最可能损伤的肌腱是……”
如谢尔一般，微微念念有词的，还有几人。
不过，这样的题目，的确难不倒他们。
任何疾病，最先要学的，就是解剖。
对解剖熟悉，才能在实操中，尽可能少的犯错误。
……
时间已经走到了下午，同仁的大厅，也是难得的稍稍空闲了一些。
近期，同仁门诊量激增，药品以及医疗用品都消耗的相当快，营收……比之前也是翻了不少，对于医生和护士而言，收入自然是涨了。
所以，所有人都是忙碌并快乐着。
“什么，被机器压伤？”米娅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的断指，以及……绕着断指好几圈的白色肌腱，倒吸一口凉气。
“对……机器压伤，然后扯了大概二十多厘米的肌腱出来……”急诊医疗队出车的沈志文点头，同样是看着旁边这个少年，一个富家少爷……非要去自家工厂里凑热闹，然后……伤到了，打了急诊医疗队的电话，把人给接回了医院，“江主任呢？”
“在主持考核吧。”米娅叹气，“我去通知一下。”
“好。”
此时，少年才开口，“我的手指，能接回去吧？我记得江医生说过，6小时以内送过来就可以的……现在才两个小时。”
“能不能接回去，得江主任说了算，更何况，没有任何治疗是能百分百成功的。”作为几家医院联合培养的人才，沈志文在来了同仁后，对江来的不服气彻底消失不见。
一个月，将同仁带到了这样的地位，可不仅仅，只是有医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