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朱家这位大少爷的说法在坊间流传甚广,最离谱的说他因为调戏了羽仙宫里的女弟子,而被掌教真人一怒踢出了山门,到汾水之后更是劣迹斑斑,据说已经吓得黄花闺女白日里不敢出门,生怕这个淫贼干出烧杀淫掠的事儿来,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法,总之说的有模有样,话儿没多久就传遍了汾水,甚至传到朱家那位老爷子耳朵里,本以为他这下要收敛去,谁知道那位老爷子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仍由他整日里花天酒地去,家里长辈都不管了,旁人又能管得了啥,只是为那掳走的姑娘感到可惜,平白给糟蹋了。
老管家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大少爷回来,远远的就把大门敞开,提着灯笼迎了上去,看也没看少爷肩上扛着的那位女子,而是哈腰说道:“少爷可算回来了,我让厨房温了些暖胃的东西。”
见朱邺水走进府邸,老管家将府门紧闭上,外面一群等着看好戏的嚷嚷着不可离去,老管家见此已经习惯,转身对一旁院护吩咐了声,几个臂壮腰粗的汉子往外赶人去了,人群顿时做鸟兽散,就算有好奇隔着好远不肯离去的,也不用管他去了。
到了院子里,朱邺水自然将肩头扛着的那位姑娘放了下来,兴许是羞涩难堪,那位姑娘此刻满脸通红,闭着眼不敢说话,没想到这位朱家的大少爷竟然当真做出强抢民女这等荒唐事来,心里想着若是他要是动粗,拼着玉石俱焚也不能丢了清白,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想象里的轻薄场景,不由睁开眼,愣在了原地,院子里哪里还有朱家那位少爷的身影,倒是有一个官家模样的老叟在不远处,见她目光投来,报以和善一笑,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家少爷并非他们说的那种恶徒。”
女子心中啐了一句:“这一路把我掳走的难道不是他,他若不是恶徒,谁还是恶徒?”
话虽如此,这位女子心中倒是稍稍安宁下来,细想这一路上他倒也没有其他轻薄的举动,此时又弃之而去,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老管家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笑着说道:“姑娘还请里面坐,暂且喝杯热茶压压惊,等外面那群无聊的人散了,我再安排人送姑娘回去,少爷被召去老爷房间谈话了,一时回不来,老奴就替少爷向姑娘赔个不是,稍后还有些许补偿,还望姑娘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女子将信将疑,却还是跟着老者来到客厅之中,果然有下人奉上热茶,看来倒也不是做做样子,女子抬头看了眼富丽堂皇的朱府,似乎和自己想象中有所不同,下人们都很和善,招待完她以后,几个侍女便退到一旁谈话去了,有路过的小厮还不忘对她报以和善一笑。
等了半盏茶的世间,也没见那位朱家少爷的出现,倒是那位老管家过来解释了几句,然后吩咐府里的车夫备好马车,将女子从后门送出了府邸,临走时还递去了一个包裹,说是赔偿,女子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回到了原处,原来那位朱家少爷当真没有轻薄自己,似乎和传说中的有所不同啊,不过他这样做到底为何呢?
偌大的朱家府邸之中,一座陈旧的苑子里,朱邺水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三声门环,等到屋子里有声音传来,这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暖和,和外面夜晚的清寒陡然不同,微微的暖意从地下传来,似乎埋着地暖,只听说大乾皇宫之内才用得上地暖,倒不是身份的象征,而是这地暖做工最为讲究,所以耗费颇多,若非朱家这样富甲天下的门户,怕是也用不起这样的东西,朱邺水心里却是明白,老爷子这几年身子每况日下,已经很少走出这处院子了,这间屋子的布置他可没少花心思,汾水朱家缺什么都不缺钱,只要老爷子用得上,就算灵丹妙药,朱邺水也从羽仙宫讨来了不少。
在这里服侍的都是朱家的老仆人,见朱邺水过来,欠着身子走了出去,把地方留给这对爷孙,朱邺水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书案之前,将灯罩取下,用竹签挑了挑灯芯,重新罩上,又替身旁那人揉了揉肩头,说道:“老爷子你身子不好,晚上就少看写书了。”
虽说已经是年逾古稀的老人,却还是精神矍铄,尤其是那双岁月沉淀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和安宁,身上穿着一件深褐色短褂,抬头看着眼前的朱邺水,摇了摇头说道:“还没老到眼瞎耳背,就算眼睛看不清这书,耳朵却是听得见外面的事儿。”
朱邺水知道老爷子话里有话,分明已经知道自己这些天在外面的作为,倒也算坦荡,笑着说道:“老爷子都知道了?”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说道:“如今你闹得满城风雨,便是乾京那边都知道咱们朱家出了个登徒子,活到我这把年纪到不在乎什么面子,但是你总得顾及人家闺女的声誉,还好你只抢那些风尘女子,若是败坏了清白人家的闺女,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朱邺水面带讨好的说道:“老爷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孙儿心里是一万个佩服啊。”
老爷子摇头无奈一笑,似乎早已习惯自家孙子这种不要脸的奉承,忽然想起什么,神色微沉,叹息道:“若不是你爹娘过世的早,你倒也可以安心做个富家少爷,纨绔也好,败家也罢,总比现在活着小心翼翼的好。”
朱邺水摇了摇头,说道:“老爷子多虑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朱家家大业大,便是乾京里那位都要眼红,说句大逆不道的,当初乾帝起义,还是靠咱朱家的银两接济,咱家祖辈单传,一不求官二不求爵,只做个地道的有钱人,犯不着也惹不上那群人,我这朱家的大少爷越是纨绔败家,别人也越是愿意看到,强抢民女这事儿传到乾京里,朝堂之上少不得又要参汾水朱家几本,这才是大家乐得见到的结果。”
“你倒是看的通透,只不过这些小孩子把戏就不要做了,庙堂里那群家伙也不尽是尸餐素位的蠢才,抢了人家姑娘事后总得赔礼道歉去,福贵给咱朱家当了一辈子管家,一把年纪还要给你善后,也不觉得亏心。”
朱邺水被老爷子说的尴尬,摸了摸鼻子,垂下脑袋拍马道:“孙儿这些不入流的把戏自然瞒不过老爷子,也不指望能瞒过乾京里那群白眼狼,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做足姿态而已,他们恩断,咱们可不能义绝,再说咱们朱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到我这辈儿断了传承,老爷子你年岁已高,我也舍不得离你远去。”
老爷子闻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意进京?”
朱邺水讨好的替他揉了揉肩头,低声埋怨道:“哪里又把自己孙儿往火坑里推的,那安阳公主长的什么模样都不清楚,万一缺胳膊少腿,咱可不就亏大发了。”
老爷子火冒三丈,拍了下桌子说道:“混账东西,哪有背地里这样说人家姑娘的。”
朱邺水缩了缩头,赶紧说道:“您还不知道那群皇子皇孙的德行,当初那位太子殿下在羽仙宫可没少折腾,连大师兄那般温和的性子,都对他见而远之,再说那安阳公主多大年纪。呃。”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朱邺水顿时闭嘴不说了。
烛光跳动,隐隐约约,老爷子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我何尝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事怕不简单,就算乾帝没有为难咱们朱家的意思,那群朝臣却是未必,朱家远离政事,却不是不懂政事,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亲自去乾京一趟,逃避总不是办法。”
朱邺水闻言顿时愁眉苦脸,说道:“还有得商量吗?”
老爷子不客气道:“没有!”
朱邺水破罐子破摔,大喊道:“没爹疼没娘亲的孩子,可怜到最后还要娶公主做个倒霉驸马,苍天啦,大地啦。”
老爷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见他撒泼,气得差点一棍子敲死这个孽障。
朱邺水见老爷子理都不理,往屋子里走去了,半晌后泄气坐在地上,左手托腮,愁眉苦脸的安慰自己道:“大不了去一趟宫中,这事儿少不了濮阳那丫头从中作梗,上次去乾京我分明记得她那妹妹安阳公主还在襁褓之中,可怜我朱邺水一世英名,竟然娶一个三岁女童做媳妇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