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峨无羁的肚子里像在爆开了豆子,一束束金光由内而外打穿他的肉身激射出来,乍一看便似只浑身发光的金刺猬。
但他浑然不觉疼痛,双手戟张抓住元铜川的肩头,脑袋一低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咬向对方的咽喉。
元铜川负痛低哼,肩膀已被峨无羁的手爪扎穿,空有惊神泣鬼笔不能施展。
眼见峨无羁张口咬来,自己即无法招架又无处闪躲,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讲究什么,居然照葫芦画瓢也张嘴对咬了过去。
“啵!”三千年来幽泉台上绝无仅有的一幕就此产生——两个男青年如胶似漆地搂抱在一处,热情似火地四唇对接犬牙交错,彼此难分难舍仿似直到天荒地老。
“峨大哥……”文静瞠目结舌地掩住嘴,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这应该是他的初吻吧,就这样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相拥相吻的两个人,全场鸦雀无声已是傻了。
渐渐地,元铜川的面色变得苍白灰败,眼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微弱。
他体内的精血根本抵挡不住僵尸神功霸道诡谲的攫夺,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全部成为峨无羁的无上补品。
他想认输,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年忘川面壁虽然艰辛,但总比被一个大男人活活“吻”死的强。
可是他已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觉得体内的生机飞速离散,气血精华不停流逝,直至成为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
终于,峨无羁心满意足地放开手,全身红光流转所有的伤口都在奇迹般地愈合,却发现对方的嘴唇在微微翕动。
峨无羁有些好奇,耳朵凑近元铜川的嘴边问道:“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我说……”元铜川断断续续道:“你真他妈的臭!”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软软瘫倒再也没有动静。
“呸!”峨无羁慢慢恢复如常,脸上又有了人们熟悉的彪悍神气,瞪视元铜川的尸首唾骂道:“老子还没嫌弃你呢!”
这还是人吗?
台下上万围观者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峨无羁身上的红光缓缓褪淡,肌肤上没有留下一道伤痕。他拾起磨金霸王锤,龙精虎猛地蹦下台直朝楚天和文静而去,咧嘴笑道:“小样儿,就这点本事也敢跟老子叫板!”
想想这几个月里无数次被老妈惨无人道地丢进僵尸堆里,又一次次遍体鳞伤地从里头捞出来躺进棺材里,骨头断了接上再打,肉咬掉了贴块膏药,老妈红着眼一边流泪一边高举杀威棒,自己一面流血一面骂娘。
如今啊如今,终于尝到了那么一点儿甜头!
这时候那位身着金色袍服的北冥神府元老已经走上台例行公事地宣布对决结果。
殒世家的人一片寂静,两名外门弟子匆匆从幽泉台上抬下了元铜川的尸首。
恪于规矩,谁也不能对峨无羁进行事后报复,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子耀武扬威地穿过人群主动往两侧分闪出的一条宽广大道,来到楚天和文静近前。
“峨大哥……恭喜你。对不起,你能不能站得稍微离我们那个……远点儿?”
文静说话声音像蚊子一样,几乎是在峨无羁大步来到面前的同时,她退到楚天身后捂住了嘴。
峨无羁见楚天冲自己扮了个鬼脸,也不计较那么多,笑呵呵道:“小楚,瞧见我怎么收拾那个王八蛋的吧!管他多厉害,照样打得他哭爹叫娘!”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楚天,无羁,你们有没有看见珞珈?”
峨无羁回过头,就看见峨山月在幽杞人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幽杞人也就罢了,对峨山月楚天还是颇存敬意,赶紧施礼道:“山月姑姑!”
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浓烈,回答道:“回到北冥城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
“奇怪,”峨山月轻蹙秀眉说道:“她原本派人传话,和我约好今早一同前来幽泉台观战,为何等到现在仍旧不见人影?”
楚天吃了一惊。珞珈玩失踪是常态,但从不曾对峨山月爽约过。她答应的事,从来都会做到。
望着高高升起的太阳,楚天的心绪忽然被风吹乱。
珞珈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她要赶往法岩峰,先和峨山月汇合,然后一同前去幽泉台看楚天出战。
天际曙光初现,一轮旭日正缓缓从云海中喷薄而出将层山染红。
珞珈的心情很不错,御风来到飞虹桥前降下身形。跨过桥便是幽世家的属地了。
但她在桥头忽然放缓了脚步,因为桥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正背负双手望了过来。
“哥舒晓寒?”珞珈的目光闪了闪,一早的好心情开始变糟。
只要是对北冥神府稍知一二的人都会晓得,哥舒晓寒曾经是哥舒世家的家主。十五年前让位给了他的堂弟哥舒晓梦,自己则退居幕后成为了元老会的一员。
但哥舒晓寒能够顺利进入元老会,绝不是单靠曾经当过家主的缘故,而是早在四十年前追随安天王远征禹余天立下赫赫战功,归来后便即受封“靖舒侯”,成了哥舒世家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所以他这样的人在卸任家主宝座后,成为北冥神府元老会一员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他一大早出现在飞虹桥上,就不那么顺理成章了。
至少在珞珈看来,这个老家伙本应该在幽元殿里享享清福,混吃等死才对。
“早。”珞珈的脸上露出灿烂笑容,抬手理了理鬓角边被风吹得微乱的发丝。
“郡主殿下早。”哥舒晓寒很客气,站在飞虹桥上还向珞珈欠了欠身。
他穿了一件素净的便服,皱纹如斧削刀刻在消瘦的脸上留下了岁月沧桑的痕印。惟独那双裸露在袖口外的手,异常的苍白平滑,秀气得宛若妙龄少女的纤纤素指。
“你在等我?”完成过场式的客套,珞珈开门见山。
“是,我有几句话想对郡主殿下说。”
“真的只有几句话?”珞珈笑吟吟地问:“不会耽误我和月姐的约会吧?”
哥舒晓寒点点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加入元老会?”
珞珈心思急转,揣度哥舒晓寒话里的意思,脸上却是如沐春风的微笑:“这事我还真没考虑过,等再过个七八十年或许可以试试。”
“为什么要等七八十年呢?人生苦短,谁不想少年得意?”
哥舒晓寒缓缓道:“你何妨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元老会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多到超出你的想像。”
珞珈的笑容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显得美丽而灿烂,道:“这是离老的想法?”
哥舒晓寒不置可否,说道:“只要你答应,很多人都会情愿为此奔忙。”
“换句话说假如我拒绝,就有很多人会对本郡主翻脸?”珞珈的面色渐渐转冷,有一层寒霜在眼眸中凝结:“哥舒老爷子当然也是其中之一,对么?”
哥舒晓寒淡然一笑道:“这是你的理解,我却更希望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对不起,我要迟到了。”珞珈举步走上飞虹桥:“请哥舒老爷子借光。”
哥舒晓寒站立不动,说道:“你是着急去幽泉台看楚天和阴长河的比试吧?如果我是你就不去了,除非是想替楚天收尸。”
珞珈冷笑道:“你似乎对阴长河很有信心?”
哥舒晓寒颔首道:“你可能不知道,长河在我的门下已经修炼了八个月。”
珞珈脸色微微一变,寒声道:“这才是你真正想对我说的话!”
哥舒晓寒的衣衫骤然吹起,在晨风中烈烈飘动,感受到迎面迫来凛冽的杀气。
“郡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抖了抖袍袖,衣衫倏忽静止。“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内心里不希望和一个小朋友反目成仇。”
“废话,”珞珈翻手亮出碧玉簪,“你让还是不让?”
哥舒晓寒低低一声叹息道:“看来你我注定要有一个人永远留下,留在这飞虹桥下!”
“唿——”他的体内蓦然绽放出一团紫色的光芒,身影如水波般消融不见。
“老狐狸!”珞珈面泛怒意,腾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彼岸的法岩峰。
然而她终究迟了半步,桥下陡然升起一蓬浓烈的紫色光雾,瞬间星移斗转所有的景物都淡化消失,甚至连飞虹桥亦荡然无存。
“万鬼绝念阵!”
这次珞珈的脸色真正变了,她在空中倏地凝定身形,灵台空照穿越迷雾,破开种种幻象直指法阵深处。
一座座黑色的山峰在紫雾中涌现盘旋,如重峦叠嶂无边无际。
每一座山峰,竟然都是用数以万计的骷髅头堆垒而成,闪烁着幽幽黑光。一团团森寒彻骨的鬼气吹动光雾,令整个空间乱流横生寸步难行。
珞珈欣长的倩影飘立在离乱的流光之间,纤手将发簪轻轻插回发上,唇角逸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像是愤怒却更多的蕴含着轻蔑。
她取出那支曾经引动万兽拜服百鸟来朝的玉箫,轻轻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丝丝缕缕的碧色光华像乐曲般从箫孔里流淌出来,划破肆虐翻腾的紫雾照亮了一片天空。
“呜——”一座骷髅黑山猛然发动,卷裹着刺耳的厉鬼尖啸声朝珞珈压落。
珞珈岿然不动,啸音婉约飘逸,有一种脱离尘世的超然与淡薄。
箫孔中溢出的碧色光缕如花盛绽,化作一道道无坚不摧的利箭击爆层层叠叠的骷髅头,令黑山隆隆颤响再也无法压落半寸。
然而珞珈清楚,万鬼绝念阵的威力远不止此,哥舒晓寒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苦战,还在后头。
只是,楚天那家伙知不知道阴长河的修为很可能暴涨?
下午的对决自己能不能赶到,楚天能不能赢?
无论有多少疑问和担心,珞珈逼迫自己尽量不去多想。因为,在没有答案之前,一切担心都是多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