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小小身影如离弦之箭不顾生死飞向那戴帷帽的僧人,那僧人也并不在意,依然双掌合十,面对大厅群雄,丝毫不做防备。众人虽提兵器,却看此节如何收场?
一道宽大的影子掠过,众人只觉劲风扫过,再定睛看时,荆百里的怀中多一个孩子,正是那钱姓乞儿。
荆百里嘴里念叨,“无量天尊,娃崽,不要命了,你钱家伯伯可是交代道爷咯。”
那乞儿身上依旧蛇虫一般扭动,却说不出话来,一看便知道,荆百里掠走他时顺便点了他的穴道,只是这穴道点得古怪,眼珠可动,身上奇痒,就是说不得话,如同中邪一般。
张再坤道尊见到荆百里,拂尘一扫,含笑打了个道礼。
那僧人似乎不为刚才事情所动,徐徐摘下帷帽,平淡说道,“贫僧悟本!”
众人先看到那僧人的样貌,面色枣红,颧骨高,眉骨耸,唇上赤须几许,不似西域人,倒与藏人有些相似,待听到“悟本”两字,皆是一惊。
中原门派最忌惮者有两人,一是血旗门麾下风雷堂堂主郭镇藩,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悟本。郭镇藩行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动辄灭门。而这悟本,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完全无视江湖规矩,上门讨教武功,必将那个门派的掌门人或者首座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成残疾,却又留下对方的性命。
两者相比较而言,江湖门派更惧怕悟本,因为,灭人门派这种事情是风雷堂的强项,兴师动众不说,又容易惊扰到官家涉入,所以少之又少,偶尔发生一次,便是惊天血案。
而悟本以一人之力,单挑门派,废其首脑人物,导致这一派名誉扫地,悟本过门后,此门派如慢刀放血,就此消失匿迹,西北武林出名门派中如是这般被祸害了的已经有十几家。
此番滕王阁大会,各门各派已经是提前打听好了,一则风雷堂郭镇藩並不参与,二则宁王的礼金十分丰厚,仅仅出席场面就够一般门派数年的费用,风险小而收益大,所以大家争相前来。
现在听到悟本两字,大厅内不少人心头皆是一震,惶恐之态溢于言表,暗暗中后悔不已,场面一时冷寂无言。
唯有一人,排众而过,却是少林寺达摩堂首座本梵禅师。
“阿弥托佛,罪过罪过,”本梵禅师道。
老和尚话音一落,衣襟并收,拉开架势,左手虚探,右手化爪,携力扫向悟本左肩“缺盆穴”,正是一招“拿云式”。
“少林龙爪手!”悟本道。
只见他衣衫飘动,两足尖点地,身形早己飘出爪影之外,盘坐如常,这提气运功瞬间,尚能说话如常,内功用之精湛实在匪夷所思。
众人以为都以为开场之前,本梵老和尚肯定先要说道说道,摆一摆他少林门派前辈的谱儿,断没有想到,他上来第一式就是少林龙爪手这种绝技,而悟本轻松化解,这让众人多少有些意外和失望,全部屏息静气看两人如何拆打。
本梵禅师一击不中,并不着急,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双手似狂风暴雨一般,自上而降,“捉影式”、“螳螂式”、“捞月式”、“铁扫式”,四式连环,疾攻而至,悟本周身要穴无不都在本梵禅师的攻击范围当中。
本梵禅师形似灵猴从空中罩降过来,悟本冷冷一笑,双掌掌心朝天,双肩一抖,断喝一声,众人以为悟本预备硬接几招,不想“砰”一下,那悟本的红色袈裟,已经浑圆一体圆球气囊一般,那悟本已经没在红衣气囊里。
龙爪手没了穴位目标,本梵禅师的龙爪手立刻变化,十指如刀,“横断式”“捣虚式”,意图撕碎那团袈裟,脚下盘扫弓步,斜铲“锤门式”,铲向悟本盘坐之地。
本梵禅师一抓袈裟衣角,不想那袈裟并不是风吹衣摆,而内力鼓荡,遇力似蛇尾滑溜,“噗”一声,那袈裟反而借着本梵禅师的内力反弹,鼓荡起更多衣角,扫向本梵禅师面门的印堂穴!
本梵禅师突然感到扫铲的小腿三阴交穴突然一麻,那气囊竟然借他的力量撞起,一股内力排山倒海逼迫过来。
饶是少林高僧功力深厚,本梵心机转动极快,想到少林金刚指刺破气囊,再龙爪手“抢珠式”以肘击本不存在“膻中穴”,忽而,本梵禅师看得那气囊膨胀变大,中间隐隐有金刚佛身,他当即收力,护着心脉。
这气囊撞着本梵禅师的身子,将他平平推出十步,本梵禅师方才站住,怒道,“莲花金刚座!”
自释迦佛陀于菩提树下坐悟,坐悟之地也被称为金刚座,少林达摩祖师坐禅面壁九年,也悟道独特功夫,谓之“莲花金刚座”。
此功以上乘内功布满真气的袈裟为御敌武器,攻时虽万刃在前,亦鼓荡前进,退时虽万仞绝崖而下亦能全身而退,能练成此功少林高僧少之又少,江湖罕见,此番出现,张再乾道长不由骇然,此少林绝学至少失传了三百年。
此少林上层武功,竟然被一个少林弃用徒习得,本梵禅师说完,心怒之余,心惊不已,倘使自己不收内力,必将被莲花金刚座反弹出的自己内力所伤,而收力返守,而此际悟本再气囊中出手,势必将自己重伤,而悟本没有这么做,难道是悟本没有学完整?
本梵禅师紧紧盯着悟本,揣测这叛徒如何,却见悟本收势,袈裟如莲花自上天徐徐坠下,悟本虽不算难看,但绝称不上帅美,此刻双目闭合,双掌合十,盘坐袈裟莲花座中,宛如圣僧持经。
众人虽然惧怕悟本,但眼见如此神技绝美显世,有人不由惊叹,“少林神功啊!”
本梵禅师顿悟,悟本此番出手意不在于击败少林,而在于炫技,赤裸裸羞辱少林寺中的代表,从而正名他,悟本,虽一钵一僧,却乃少林正宗。
想到此节,本梵大怒,
本梵禅师偷偷一惊,心道,“这逆徒从少林逃出后落跑多年,想不到,如今这孽障竟己经内外兼修了,本嗔师兄呀,你,你,你也是造孽呀,哎!”
如今得遇高手,本梵禅师不可能再做过多考虑,暗暗吸一口气,第二爪的内力便如排山倒海般的拍了过去。
这时候,府兵们又是一阵起哄之声,在他们这些外行人的眼中,比拼内力确实远不如比拼招式来得热闹,却不想,这两个和尚上手便是以性命相拼,不拼到灯干油枯,只怕没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张再乾道长叹了口气,心道,“你们之间既然曾经也有一段师叔与师侄的缘份,何苦一见面便要准备着拼得玉石俱焚呢?!”
众人只觉得这两个人相互对峙着,节奏沉闷尴尬,隐隐之中,本梵禅师在这时间里己经连续摧发出三次内力,便如三个浪头一般,后浪推前浪,前后互相搭接,本梵禅师自幼在少林寺专心习武,不问江湖世事,以他近五十年的功力修为,一旦出招,这威力岂止于移山填海般的恐怖!
只见悟本的衣袖微微颤动,却依然面不改色,众皆一惊,这己证明悟本以内力抵住了本梵禅师的强攻!
二人掌力相粘,约过了半袋烟的时间,玉摧红在一旁冷静观战,却先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瞧着,悟本的神色越发的沉着,本梵禅师虽依旧宝相壮严,但牙关忍不住相互叩击,似乎被冷得极为厉害。
原来这老和尚虽然功力深湛,毕竟己过壮年,但凡他收力再次发力的空档,便觉得对方将一股透骨冰冷的寒气从手掌心中逼过来,直传至自己的胸口!
为了收拾这个孽徒,本梵禅师愤然出手,却不料只是数年分别,这个悟本和尚己非昨日之悟本,大有与之分庭抗礼的实力。
本梵禅师己呈骑虎难下之势,只能仗着自己混元无极之体与悟本以掌相抗,两股内力在大厅相互激荡,旋出一个致命的涡流,逼得众人一阵窒息,纷份向两旁退去!
宁王劝道,“二位大师住手。”
他不劝还好,越劝二人越是粘到了一处,此时此刻,己经没人准备着要听宁王的指挥。
这瞬间,钱姓乞儿再起跃然身起,手持竹箸,使出的却是刀式,插向悟本的背心大穴!
先听见一片叫好之声。
要知道悟本横扫西北这几年,折损在他玄冰掌下的成名人物不少,西北武林人物早就恨他入骨,限于自己实力与之相差太远,只能是无可奈何,今天,终于有一位少年英雄对这恶贼出手,怎不让大家欢欣鼓舞。
这时,只听天机明镜先生叹道,“哎呦,这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