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父查钺,大同总兵,凭战功授爵位定远伯,不需再叙。
老爵爷查钺原来膝下承欢二子,长子查戟,次子查战。
长子査戟自幼随军,骁勇异常,他曾仿照隋末唐初李世民的玄甲军规格,建立大同玄甲铁骑,自己亲选体健勇猛之士,轻甲重兵器,连马都带装甲,每遇争锋,查戟必须都身先士卒,他自己一身玄甲,率领着骑兵如同黑云一般压向敌阵,先放一阵三眼铳,声势迫人,随后旋风般杀入敌阵,长矛短刀,加上玄甲军本身的防护,几乎是无坚不摧的。
数年前,八月,査戟受命自大同驰援固原府,忽而疾行千里,转东进击云中郡,攻击内附而叛的哱拜族巢穴拒门城,决水灌城,城墙毁,査戟乘势下令攻城,一举攻入城内,哱拜在干掉两个属下后向査戟投降,査戟接受了投降,但还是尽灭哱拜族,此后,北境无人愿与之正面交锋。
次年,四月,鞑靼土蛮犯榆林府,査戟率轻骑追击捣巢,与数万鞑靼骑兵遭遇,查戟率所部三千余人浴血奋战,阵亡敌阵中。
老査钺得了噩耗,当场吐血数升,险些丧命,如此这才想起了次子查战。
硕果仅存的二公子查战,原本笼罩在父亲与长兄的光芒之下,正好抽身事外,这几年他腻在江南,一边风流一边忙着自己的打算。
哪知大哥暴亡之后,查战被父亲紧急召回山西军中。
查战跪祭在兄长灵柩前,半日不语,只是流泪,踉跄起身后,拿起笔,蘸墨,铺开白纸两条,刚劲有力地写下:“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另一张纸又写下,“知兵好战而杀降灭族,秦将白起得谴取祸。”自有参军将字幅拿与卧床中的査老爵爷看。
老爵爷沉吟半晌,突然眼睛一亮,目光停留在“杀降灭族”几个字上,似乎明白什么,刚完一句:“我误戟儿!”一口暴血从口中吐出,又昏睡了七。
七后,査战得军令,到了距离大同府较远的应州城驻守。
自此,除了军书战表之外,查战私下里不愿与老父再有半点交流。
到了近来,蒙古鞑靼人小王子率部频频犯境九镇边关,屡屡斩获颇多而全身以退。
老将军常常叹谓:“小王子带兵像我戟儿,可惜,如有我戟儿在,哪里有什么小王子的份儿!”
查战自镇守应州以来,行事四平八稳,功大于过,老查钺也拿着这个儿子无可奈何。军中生活单调乏味,应州又无有大型战事,查战虽无长兄之杀伐果断,但也想着做出一些专属于自己的成绩,这才特意抽调一个懂踢球的江濒换下原来的许将军。
不需江濒通报,早有马昂将江濒部与鞑靼人踢球的一系列败绩如实汇报。
查战表现脸上平和,其实恨到磨剑。如今,这鞑靼人在草原上举办酥油节,肯定有大型踢球赛事,查战早起坐到晌午。马昂一路连跑带颠,远远便大声道,“报!”
查战将身一起,道,“江濒部今日参赛没有。”
马昂道,“参赛了!”
查战急切道,“战果如何?”
马昂也是肥胖了,跑不得几步便是口干舌燥,他老实不客气地抢了少将军案上的茶碗正作牛饮,被查战背后拍了一掌,马昂呛得茶水差点从鼻孔中喷出来,一下子翻了白眼。
查战急得双手一提马昂的领口衣襟,厉声道,“战果如何?!”
马昂摆手请少将军松开,连喘几口粗气,这才憋出两个字,道,“胜了!”……
黄谦和黄万两个领队,带着一班兄弟们埋头苦练至今,就是等着在酥油节上一雪前耻。
今日接了鞑靼的挑战书之后,出城之前第一个准备,黄谦黄万便是盯着每个上场踢球的兵士,先喝上半斤梨花白酒。
边关之兵本来都是野性情,有了这半斤酒下肚,便似乎恶虎添了翼!
江濒人在城头,先收到飞鸽送来的嘉奖急件。
此次胜球意义非凡,信件之上,少将军查战之欢喜溢于字里行间,直言江濒准备讨要何种赏赐,皆可应允。
江濒不敢放肆,回书谢过少将军的关注,至于封赏倒不去提,只写了“两千把铲。急!”绑在信鸽的腿上放回。
江濒这才下了城墙,赶往黄谦和黄万的营房。
今日出城踢球那廿几个兵士挤在房中,远远便知道他们吹得口沫横飞,声动屋瓦。
见江濒进了屋,大伙儿这才稍微消停。江濒传完少将军的嘉奖令,这才坐下,悠然道,“黄谦,黄万!”
包着头的黄谦和跛着脚的黄万笑嘻嘻凑到近前。
江濒拉他二人坐下,缓声道,“赛前喝酒这事,是谁想出来的?”
看着江濒语气平和,二人反而迟疑一下。
黄谦抢道,“赛前喝酒,。不合军纪,将军要责罚,罚我!”
黄万道,“罚……我!我想的。”
这二人本是堂兄弟,行伍几年中一起从血泊里滚过来,情谊更胜同胞。
江濒淡淡道,“中间可有什么讲究?”
黄谦道,“我觉得喝酒之后,昏昏乎乎,场上冲撞变得玩命,全无疼痛感觉!”
江濒看他的头裹纱布,鼻青脸肿,可以想象,白日里那场赛事何等之激烈,他沉声道,“现在感觉如何?!”
黄万抱脚憨憨一笑,道,“刚才被江大哥一吓,酒也全吓醒了,才发现他娘的疼得死命。”
江濒授意之下,伙头军送来烹制好的鸡鸭牛羊肉另加梨花白五坛。
江濒亲自给黄谦和黄万各自倒了一碗,这才举起酒碗,喝道,“为了明他娘的从胜利走向胜利,兄弟们,干!”
黄谦干咳一声,道,“明只怕不成。”
江濒一怔。
黄万道,“我方现在有几个是抬回来的。”
江濒不耐道,“你们先不成了?”
黄谦道,“兄弟们今日在场上着实有些兴奋,状态一好,进球就多……”
黄万道,“我们下脚己经很心了,但还是把鞑靼人场上的主力踢伤了几个。”
今日球场之上,中原人乃是从军中抽调,对方肯定也是鞑靼军中的精英,两边都是卯着劲,踢到酣处正是分外眼红……江濒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醉着酒去玩球,疯劲上来了,没顺带着把对方踢死?”
黄万大嘴一咧,道,“哪能呢,我一直盯着的,他们被抬下场时分明还喘着气!”
这里的他们二字自然指的是鞑靼伤兵。
一场边境上的球赛,双方被抬下场的伤员近十名,也算是今古奇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