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体弱多病,爹爹都不许我出去,家中那些丫鬟仆人也不敢跟我说话,我一直都想知道戏文中那些男才女貌的故事,放到寻常人身上会是怎样?”
昏暗中他低声一笑,能听出伴着些许羞涩。
“我从未尝过情的滋味,若是真被那道士算中,我想我会遗憾的。”
心被他的话触动,这种事情明明是该放到个柔弱大小姐身上,可造化弄人,竟让个本该撑起一家兴荣的男儿遇上。听他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从小被人保护的极好,不知道世间疾苦,不知道人情炎凉。
可这些都是我尝过的,遇上如此单纯的孩子,我不忍看他受伤。
“你想做什么?不会是真想跟我做夫妻吧?”我拧着心问道。
“不不不。”他极力辩解。“我只是想听姐姐说你们夫妻间的事,再在脑子里绘个专门属于我的。”
“真想听?”
“嗯,当真想听。”
“好吧,就跟你说一说……”
故事讲了整整一夜,我们困到睡至日上三竿,在下人不怀好意的偷笑中洗漱完毕,我那位小白兔似的小相公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坐在圆桌旁打哈欠。
“少爷,您的眼睛一熬夜就发红,我还是先去找个大夫过来吧。”旁边伺候的婆子急忙退下去。
“别去!我可不想再吃那些苦死人不偿命的汤药。”
婆子左右为难,看着我求帮助。
“治这眼疾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无需喝汤药那么麻烦。”我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丫头双手灵巧帮我挽着发髻。
“姐姐说有什么好法子?”他蹦蹦跳跳来到我身边,天真笑着问道。
“用棠梨根叶煎水热敷即可。”
他如获至宝,接着支使婆子快去寻棠梨根叶。待婆子退下后,他遣走丫头,小狗般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梳妆台上看我。
“姐姐是神仙吗,怎么会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被他小孩子般神情逗笑,情不自禁伸出手摸摸他的毛茸茸的脑袋。“因为姐姐之前也总得眼疾,久病成医。”
“那姐姐患眼疾时,定是你相公煎的棠梨根叶水,还亲手为姐姐热敷的吧?”
阿胤!时间仿佛回到从前,我患眼疾双眼猩红,他得知棠梨根叶能治后,跑去好远的地方亲手摘来为我治病。
若时光停留在那时的美好,该有多完美。
可总是事与愿违,我与他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是。”我摇头,镜中的自己双眸清亮,不曾被这扰人的回忆动摇。
“姐姐……”
“带我去看看那几个寻我的人吧。”我不再给他继续询问的机会,转身出了房门。
后院厢房,还未踏入半步,就听到里面闹翻天的喧嚣。
“我们这么好吗?”
“没有什么好不好?人生难得须尽欢,我此生只有这么一个执念,现在终于要圆满了,圆满了……”
“对对对,这次押送犯人出京都,就是我命运翻盘的唯一机会啊!”
听着这些丧心病狂的无良呐喊,我果断抬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八姐儿、无竞还有胖瘦狱吏惊悚的看着我,房中到处散落在物品,我一一看去,这里面有武林秘籍,还有美容驻颜的秘方,银票更像是厕纸般不值钱的洒的哪儿哪儿都是。
“你们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将我送去跟人成亲,自己倒在这儿享受胜利的果实了,难道你们一点儿都不怕会背上欺君犯上的罪名吗!”
一股子无名火直冲我脑门儿,敢情是这位玉公子的爹爹将他们的喜好摸得比我还清楚,直接用这些收买了他们的心。
八姐儿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一旁悄悄说话。“瑟儿你也别生气,咱们正在想办法,等趁夜深人静时偷偷逃出去,只是这些个都是好东西,不拿白不拿的哟。”
八姐儿伸出手臂,丁零当啷挂了一串镯子,有缠金丝的,有宝石玛瑙的,还有名贵翠玉的,搞得跟暴发户似的。
我瞅了她一眼,狠狠瞪了剩下的三个人后,转身出了房门。
“姐姐姐姐,你真会跟他们一起逃出去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说了些什么?”我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明明隔了一段距离,我们说话又小,应该是听不到的呀。
“我自由体弱多病,小时候没人敢跟我玩,我就躲在一旁偷偷看别人说话,慢慢的竟能读唇语了。”
“等你知道我的身份,怕是会赶我离开的。”我冷笑,注视着他那张纯粹的脸上每一个表情。
他急了,上前抓住我的衣袖,眉头紧皱。“姐姐,你是除爹爹以外与我说话最多的人,我喜欢姐姐,想要姐姐留下。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姐姐能不能就当做可怜我,留下来多陪我几日?十天?八天可好?到时候我会劝爹爹放姐姐离开的,决不食言的!”
好的出身加上俊美容颜,这样一个翩翩少年有多少姑娘倾心我在那日招亲就领教过,可不是他口中说成的可怜人模样。
“为何偏偏是我?”
他咧嘴一笑,犹如春风拂面般沁人心扉。“因为姐姐是我的娘子啊。”
我被他孩子气的逗笑,看着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纯粹干净的容颜,洒脱自然的神情,貌似有他陪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好,我就再在这里呆上几日。但是,你要记住了,我们只是假夫妻。”
垂眸看了看他原本扯住我衣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挽住我的胳膊,紧紧抱在怀中,怕我逃跑般。
“好好好,姐姐说的我都会照做,只要姐姐能多留几日。”
我们慢慢往回走,他也不撒手,仍旧抱着我的胳膊。他的行为虽然幼稚,却不讨人厌,园子里的花也都在烂漫绽放,此时美景加美人环绕身边,心情也随之洋溢起来。
用过午饭,外面日头正好,索性命丫头在桃花树下摆上木榻,我拿了件绣品坐在榻上认真绣起来。
“姐姐,你绣的是什么?”
“蔷薇。”我脱口而出后,脑中快速闪过那年蔷薇墙下对阿胤表明心思的场面,针深深刺入指腹,豆大的血珠子滚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拉过我的手,将流血的指头含进嘴里。
“你做什么?”我快速将手抽了回来,觉得被他冒犯。
“姐姐不要生气,以往奶娘手被扎了,我也是这样替她止血的。”他凑过身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只要含含就不疼了,奶娘说很管用的。”
“你已经时大人了,记住以后不能随便对女子做这种事情。”我说的义正言辞,大有母亲教导儿子的味道。
他频频点头,晶亮的双眸犹如夜晚繁星。“姐姐说的我记下了。”
刚想表扬他几句,忽然发现竟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虽是假夫妻,但不好被下人们瞧出什么,且我不能唤你相公,你帮我想个好的称呼吧。”
“我叫玉衍,爹爹都唤我阿衍,姐姐这样唤我便是。”我跪在榻上,小狗般摇头晃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