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告别的时刻吗？”她问我。
吴令在门外催了一句。
我毫不留情地把门踹上，却突然惊讶地发现，门锁居然是完好的。经过刚才那一脚暴力破门，居然只是门闩弯了一点而已。
——这说明，门只是被随手挂上了而已，并没有锁。
联想起这间办公室的戒备森严，我开始觉得很不自然。
不过，我还是苦笑了一声，趁吴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唰一声把门从里面反锁上。顺手拿起门边桌子上的一卷宽胶带，三下五除二便将这扇门封了个严严实实。
一切，正如杨金龙之前所做的一样。
然后，我从兜里掏出一把老式的转轮打火机，搓着了火，往旁边随手一扔。
无比轻松，无比洒脱。
责任？大义？都滚边去吧。这是逃离撒旦魔爪，最简单的办法。我已经为大家做了太多，至少在这个时候，让我为自己活一次。
正如杨金龙曾经说过的：我要自己选择我自己的命运。这将是我短暂的人生里，在撒旦出现以后，仅剩下的最后尊严。
整间办公室，唰一下着了起来。火光是那么明亮，让我习惯了黑暗的那双眼睛，一时难以适应，眯了起来。
接下来，我又拿出了手机，看也不看一眼就将其投入了滚烫的火海。为的是不看到撒旦给苏雅下达的死亡通牒。
天花板上挂着的几个白炽灯泡，嘭的一声爆炸。
苏雅诧异地望着我。
问了一句：
“为什么？”
我亮了亮我手里的手表。在这片火海里，一切都是那么明亮，极容易让人忘记这是在暗无天日的深夜。
“任务失败，已经超时两分钟了。”
“所以，你想和我殉情吗。”她激了我一句，口气与冷嘲热讽无异。
我以为她会一耳光扇过来。
可她没有。
“如果你这么扔下我，我会很开心。”
她这么道：
“但在最后一刻，我会很绝望。所以，我还是很想自私地说一句：谢谢你。谢谢你陪伴我这么久，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
“如果我能有你那么会说话，该多好……”
她笑了。
女神般的微笑，非常美。让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仿佛要升入天堂。
蓦地，她咳嗽了起来。火灾中的遇难者，大部分都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剧毒的燃烧烟雾给呛死的。
我自己屏住了呼吸，再也不打算喘气，想自己把自己憋死。同时，我也赶紧搂住了她，让她缩在我的怀里，给她我所有的安全感。
然后，闭上了眼睛，静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办公室的门，爆起了巨响声——是吴令他们！他们在用什么东西砸门！
我瞪大了眼睛，身体却已经因为缺氧而浑身无力，眼前也开始发晕。苏雅反应了过来，捂着鼻子跑到门边，把桌子推到了门后面，将门堵住。
“这样，这里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她笑道，又乖乖地回到我怀里。
我也笑了。“是啊，仅仅属于我们的世界。”
办公室里的火焰，越烧越猛。一件件木制的家具，将火舌直顶到了塑胶板组成的天花板上，很快，一片片燃烧着的油块，便透过我们头顶的浓烟滴落了下来。
我抱着苏雅，蹲了下来。用后背阻挡那些滚烫的油块，不让她被那些东西伤到。
“商量个暗号吧。”
她突然抬起头来，在我脸旁道。
我：“什么暗号？”
苏雅：“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这次我要做男人，我来保护你。”
我一笑了之。下辈子？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死后的世界呢……真是荒唐。
不过，苏雅还是坚持道了一句：“下辈子不管我出生在哪个家庭，我要把名字改成思涛。总有一天，我会在梦里想起今天的誓言……你，给我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哟。”
我只是抱着她，不说话。
苏雅倔强地抬起头来，却被呛得撕心裂肺：“喂，该你了。快说！你下辈子也得改名，不然本少爷绝不会接受普通女生的追求！”
我也是拿她没办法，就随口编了一个女生的名字。
“明瑾。”
苏雅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没有意思。你还是别指望能记住我这么普通的名字才好。下辈子别在一起了，好好地度过幸福的一生，这是我欠你的幸福。”
门外，突然有人臭骂了起来。还不是吴令，听上去像是谢斌的声音：
“徐涛，你特娘的给我们出来！你想过后果吗？如果没有你，我们的大计划怎么办！想跑？没那么容易！”
吴令：“没用的。他用胶带从里面把门封住了，还有桌子垫着，我们破不开这扇门的。”
罗春霖：“对了！快告诉他那件事！”
吴令：“什么事？……啊对了！”
我听见他们的对话，一个激灵。
吴令，扯着嗓子，对着这边喊了起来。
“出来啊徐涛，你们的死毫无意义！撒旦没有发布惩罚游戏，他说他这次要放过苏雅！”
什么！
我自认为坚强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瞬间决堤了。我们两个，依然紧紧抱在一起，蹲在办公室中间的空地里，躲避着四面八方包围着我们的火海。
撒旦，没打算要给苏雅发布死亡惩罚？
这也太残酷了……
我们都已经这样了。
苏雅反倒是乐了。
“不要多想了，傻丫头。”她反倒安慰起我来，似是已经进入了她想要的角色。“就算我们能够逃过这一劫，只要撒旦还活着，我们就……”
我用力低下头来。
滚烫的火焰，灼烧着我身边的空气，让这里活像一个火葬场。我满头大汗，只想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苏雅，还在喋喋不休——“火都烧成这样了，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我说呀，苏雅……”
我忍着咳嗽对她小声道，嗓子已经沙哑了起来。
“如果你我逃过了这一劫，也成功打败了撒旦。你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共度余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