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自然都被李弥紧紧盯着,自己早就布局千年的弟子,绝不可能让其他宗门而拦了去。
事实上天地精华所生神异的奇妙,资质肯定远超凡人,有望成就金仙不朽,自有大量宗门想要收石猴为徒。
只是石猴心中早就有了师父的影子,无论见了哪家仙师,其形貌都和师父相差万里,仙气大有不如,讲述道法,更是粗陋可笑,远远不如师父那般玄妙。
于是石猴一路西行,见了不知多少仙师,却也一个都不曾拜入门下。
幸而石猴记着师父离去之时的方位,一路西行,先从东胜神洲到南赡部洲,再从南赡部洲到西牛贺洲,一路上经历了九个寒暑,终于又听到了仙神的痕迹。
在人间九年,石猴早就学会了穿道袍,梳发髻,看起来倒不像是个猢狲成精,更像是毛发旺盛的汉子。
只凭当初隐隐约约听来的讲道,石猴也领悟了好几手道法,也曾混出个仙师的名号来,甚至还有主动前来向他拜师的。
这让石猴哭笑不得,却也知道了“仙师”的水分到底有多大。
如今却在山林之中,突然听到了“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的歌声。
只这歌声,就颇有清净自然之意,石猴大喜,连忙窜上前去,拦住樵夫。
听闻此处有一方寸山三星洞,洞中有位菩提祖师,那菩提祖师门下弟子不知凡几,许多已经出师下山,如今在山上的还有三四十人。
石猴连忙前去,所见诸位身穿道袍的方寸山门人,虽然道行不高,但根底却非常扎实,诸般道法境界虽低,却非常精细,足可见这菩提祖师应是个有道行的。
更奇妙的是,菩提祖师传下的诸般道法,石猴都莫名的熟悉,只需看上一看,便能学会,轻松上手,快速精通。
只一会儿工夫,就比修行多年的师兄们还要精通了。
“哪来的猢狲!胆敢偷学我方寸山道法!”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师兄突然排众而出。
“非我偷学,实在是与这道法莫名熟悉,仿佛是自娘胎里学来的,一看就会,莫怪,莫怪!”石猴凑上前去,拍着师兄的道袍:“不知这方寸山菩提祖师修的是哪路道法?道行如何?能否安排我前去拜见一番?”
“哼!好大的口气!”师兄眉头一皱:“你个猢狲,难道还想考察一番祖师的道行?我家祖师是与天同寿的大能,能拜在他老人家门下,是你的福气!你有何本事?且使来看看!”
说罢,师兄便亲自动手,以《太极长生经》演绎太极拳,考察石猴。
石猴一开始稍稍落于下风,二十回合后便可将太极拳施展的有模有样,五十回合后就将师兄彻底压制。
“你还真是个有悟性的!”师兄寻得机会,跳出战圈:“武师弟,你来和这猢狲演法!”
武师弟修行《先天不灭功》,一身力量足可排山倒海,然而和石猴对站起来,同样是很快就被石猴学去全部精华,然后完成反超。
“阳师弟,你上!”
“张师弟,你上!”
“赵师弟,你上!”
短短一下午,整个方寸山上,几乎所有弟子都知道了有一位天才前来拜山。
这天才悟性惊人,方寸山中任何功法,只需看上一遍,过上几招,便可偷学过去,甚至使的比自家师兄弟更好。
怪不得敢口出狂言,称量祖师的道行,原来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石猴越打越开心,诸般道法,虽然粗浅,却都对应自己出世之前,师父所讲的道,若一门道法如是还是巧合,门门如此,菩提祖师即使不是师父,也必然和师父大有渊源!
一直到将将日落之时,晚课即将开启,考核终于结束。
为首的李师兄叹了口气:“你小子果真是个天才,这就随我等前去拜会祖师吧!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石猴一愣,他在人间近十年,还从未想过给自己取个姓名。
“我天生地养,从无姓名,若是拜了师父,必然要请师父给取个!”
“也好!”
终于在晚课之时,石猴跟随在一众道士的身后,进入了三星洞传道堂。
此地凿山成洞,因势导利,并不怎么恢弘,却也显得亲切。
石猴入得传道堂,抬头一看,只见那菩提祖师端坐于莲台之上,仙风道骨,更重要的是,和传道自己的师父一模一样!
石猴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师父,师父,弟子跨越千山万海,终于寻到您了!”
李弥笑道:“你是哪方人士,如何与贫道有的渊源?”
石猴连忙回答道:“弟子乃是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士,出世之前,恍惚间曾听过师父讲道,出世以来,为求长生,自往师父西来方向探寻,花了近十个年头,方才寻到此处!”
李弥笑道:“原来如此,你便是那花果山上的仙石孕育出的真灵?贫道曾在花果山悟道千载,说起来你也与贫道有些缘法。”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亏得师父还记得,就看在弟子远涉万里重洋到此的地步上,还请师父收下徒儿!”
“看在你也是个一心向道的,收入门下也可,你可有姓名?”
“弟子仙石所生,无父无母,还请师父赐弟子个名号!”
“也好,你是仙石所生,偏又化作猢狲形貌,便姓一个孙字,我门中十二字辈,排到你这里是个‘悟’字,打破顽石得见空,从今日起,你便叫孙悟空吧!”
李弥并没有给孙悟空改名,这个名字,合该归他。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哈哈哈,从今日起,我便有名字了,我就是——孙悟空!”孙悟空惊喜的不能自已,在传道堂中奔行起来,放浪形骸。
孙悟空拜入门下,便开始跟随大师兄李悟法修行方寸山门下诸般道法。
包括《太极长生经》、《神霄无量造化经》等,共计一十六部。
同门之间常有讲经论道演武,除此之外便是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
恍惚间便是三个春秋过去。
这一日,孙悟空突然发现,十六部功法尽数完全掌握,炉火纯青。
按照道行论,自己早已经超越大乘修士,算是天生仙神。
这十六部道法固然精妙,对自己却并无多大作用了。
仙神在世间也只能活上万年,根本算不得长生,自己必须向师父求取真法了。
这一日,又是祖师讲道之日,门中弟子齐至。
李弥看了一眼孙悟空,看他已经将根基打牢,便微微颔首,开讲法则之道。
没有洞真仙丹,没有凝真仙丹,门下又多是凡人修士,因此诸般道法,深奥莫测,许多弟子听得认真,却根本无法理解,一个个皱起眉头。
偏偏孙悟空悟性超凡,诸般法则几乎是将他近日修行之疑惑尽数解答,孙悟空闻听,喜得他抓耳挠腮,眉花眼笑。忍不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李弥看孙悟空领悟的差不多了,便中止讲道:“悟空,你为何如此癫狂,坏我传道?”
所有弟子皆对孙悟空怒目而视。
孙悟空连忙拜倒:“弟子诚心听讲,听到老师父妙音处,喜不自胜,故不觉作此踊跃之状。望师父恕罪!”
李弥微微颔首:“看来你功行已到,需要上乘妙法了。”
悟空大喜:“还请师父赐下!”
“大道三千,无所不包,不知你想要学哪一门呢?”
“单凭师父心意,弟子倾心听从。”
“我教你个‘天机’之术如何?学会此术,能晓天机,可辩吉凶,趋吉避凶,自可得享富贵,这门功法,最受门中弟子喜爱,如今已有弟子凭天机之术,做了人间国师。”
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非但不能,还会折寿。”
“不学,不学!”
“我教你个‘神庭’之术如何?学会此术,可在天庭之中修行,积攒气运功德,步步攀升,虽然前途一望可知终点,却也胜在安稳。”
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若始终遵守天条,严格值守,便可长生。”
“若是不遵天条呢?”
“自会被天帝打下凡尘,甚至入那畜生道轮回!”
“不学,不学!弟子不但想要长生,还想逍遥自在些!”
“我教你个‘宏愿’之术如何?学会此术,发下大宏愿,道行便可自然提升,从今往后砥砺前行,步步还愿,便可功德圆满,入灵山中,亦有罗汉、菩萨、佛陀果位,你可愿学?”
悟空道:“似这般可得长生么?可得逍遥么?”
“不能,纵使佛陀,亦需圆寂入轮回,不过死亡并非终点,每一世都只是修行的一部分罢了,终能登临彼岸。”
“弟子不学,弟子就想这一世就长生不老,逍遥自在!”
李弥闻言,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你这猢狲,这般不学,那般不学,却待怎么?又想长生又想逍遥,你倒是贪心!”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一众师兄怒斥孙悟空,孙悟空却想通了什么,表面不动声色,心头上仿佛有上百只蚂蚁在爬。
到了午夜三更,孙悟空直入祖师堂中,向李弥拜了三拜。
李弥笑了,开始传授为孙悟空量身打造的功法——《大品天仙决》。
此法糅合了《八九玄功》、《开天造化功》、《大梦心经》,修行到极致,可证得大罗金仙果位。
虽然无法如李弥般成就盘古法身,却可成就无量金身。
此无量金身,正是佛门最高法身,模拟盘古所做。
便是如来,也尚未修行至大成。
李弥授予孙悟空《大品天仙决》,而非正版的《开天造化功》,正是为了迷惑佛门。
非如此,佛门也不会以孙悟空作为大劫的关键棋子。
至于无量金身的成就,虽然稍逊于盘古法身,却也同样需要十六条成道之机,修行难度极大。
若非悟空的悟性,已经和自己相差无几,李弥也不会如此冒险,而是只传下七十二变就可以了。
开始修行《大品天仙决》之后,孙悟空的修行终于走上正轨,又借助洞真仙丹和凝真仙丹,道行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悟空的道行也逐渐和同门师兄们拉开了差距,但是悟空从未看不起这些同门,大家一团和气,在一起修行,闲暇时热热闹闹,关系极好。
这方寸山外,有一小国,其名——疆国,百姓仅有五百万人,地方也不大。
方寸山中同门师兄弟大多都是疆国人,一般修行到仙神境界,就会出师,下山去了。
如今方寸山上出师的弟子已经有数百人,却无一个如孙悟空这般学到《大品天仙决》的。
悟空固然喜欢显摆,却也知道《大品天仙决》极其玄妙,必然是师父压箱底的真传,因此始终不曾吐露了消息,只是修行的更加勤快些。
短短三十年,孙悟空就从真仙修行到了玄仙境界,尤其七十二般变化,已经掌握大半,非常娴熟。
主要还是李弥提前为孙悟空“胎教”千年,补完了他于大道和法则上的短板,否则绝不可能如此迅速。
如此一来,孙悟空最欠缺的还是速度。
三界之中,打不过别人还可以逃,若是速度不行,那是追也追不上,逃也逃不掉,大写的一个“惨”字。
因此李弥为孙悟空量身打造了一件中品先天灵宝——筋斗云。
此筋斗云非彼筋斗云,遁速也更加惊人,一个筋斗非是十万八千里,而是十亿八千万里。
如此一来,哪怕是整个西游世界,三日之内也可转上一圈。
孙悟空得了筋斗云,更是喜不自胜,高兴坏了。
又七十年,门中弟子一个个出师下山去了,却始终没有新弟子入门。
直到最小的师兄也来向孙悟空告别,悟空才惊讶的发现,整个三星洞,居然只剩了自己一个弟子!
第二天早课,三星洞传道堂中,李弥和悟空相对而坐。
“师父,为何山中不新招收弟子,为何一到真仙,就要让他们都下山去呢?”悟空纳闷的问道。
要知道悟空如今已经是玄仙后期,距离金仙不朽只有一步之遥了。
入道短短百年修行到这一境界,即使在西游世界也堪称旷古未闻。
菩提祖师无论是道行、功法还是资源,都应有尽有,为何他和门中师兄们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呢?
李弥并未回答,而是发问道:“你如今功课做得如何了?”
一师一徒一问一答,这一过程每天一次,已经上演了百年。
“不识方寸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孙悟空,现在便可证金仙道果了!”
“是!”
孙悟空对李弥充满了信赖,毫不犹豫的在传道堂中开始了入定,发起了对金仙不朽的最后冲击。
而李弥则飞上高天,最后看了一眼方寸山三星洞,然后将其斡旋造化,变成了一方小天地。
孙悟空证得金仙的消息和师门所在,还要尽量隐瞒,不引起任何大能的注意。
一切都要显得自然。
孙悟空的悟性果然堪称无敌,轻松挣脱枷锁,开出顶上三花,证得金仙道果。
最关键的是,在十六条大道之上齐头并进,有望于成就大罗之时证得无量金身。
只论金身,未来成就还在如来之上!
只凭此无量金身,就可以在灵山得到一尊佛祖宝座,说不定还能将未来佛的宝座从弥勒手中夺取,由不得佛门不心动。
“师父!”孙悟空再次向菩提祖师拜倒。
从今日起,他终于可以长生不老,同时逍遥自在!
除了师父,他不受任何管束,没有任何枷锁!
靠教化,是无法抹去猴子的天性,接下来,就要放猴子出去,给整个三界带来改变了。
“从今日起,我便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去吧!”李弥叹了口气。
孙悟空转身走了两步,却突然发现方寸山和三星洞都不在了,惊问道:“师父让弟子去往何处?”
“从来处来,去来处去。”
“师父!”孙悟空双眼含泪:“弟子如何得罪了师父?”
“你这猢狲,天性自由散漫,难以约束,在贫道身边日久,早晚生厌,不如归去。”李弥道:“只是你将来必然闯祸,无论如何,不可透露为师身份,你但有一言,我便知晓,便将你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师父!”孙悟空再三叩首。
再抬起头,师父已经再也看不见了。
而修道百年的山门,也一并不见,重新化作了荒山野岭。
悟空大惊,还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连忙下山,到了疆国,很快就寻找到了一众师兄。
有的隐居山林,有的入朝为官,将疆国治理成了一方乐土,繁华富饶甚至不亚于中土。
师父数百年一共传了数百弟子,却都是普通真仙,唯有自己一人得了真传,证得金仙不朽。
如今连师父都消失了,自己又如何能找师兄们商量?
悟空最后只是留了些仙丹灵药,然后就怅然离去,回返花果山了。
第294章 求道方寸,无量金身